第十一章 公 敵

關燈
他怕關七淩空發指。

     所以他一閃。

     閃開一旁。

     按照道理,那一指絕不可能擊着戚少商。

    如果真有指勁,也必擊空。

     可是,戚少商仍覺得全身熱了一熱。

     不知怎的,的确是全身一熱。

     相反的,孫青霞覺全身一寒。

     寒意浸人。

     也侵人。

     關七向他那一指,他也側身讓了一讓。

     如果關七那一指真的蘊伏指勁,那一指也必落空。

     但卻沒有用。

     孫青霞仍覺寒了一寒。

     由腳趾頭寒人心頭,再寒上了頭。

     ——這樣看來,關七這随意的兩指,所蘊的并不是内力、指勁,甚至也不是武功,而是一種至大無過的、可怖可畏的奇異能量,完全從心所欲也随遇而安的氣流振頻,在夫七手上使來,不但五指點将,也點石成金,化玉帛為幹戈,超生回死,那是一種非武術的、宇宙自然間原有的力量,給他把握到了、縱控住了,随手運用,使得來自人的力量完全不可以抵禦、拒 這力量似乎并不可怖。

     反而有點親切。

     此力量不算可畏。

     卻又極陌生。

     它是強大的卻又是含蓄的,強烈的卻又是溫婉的,強而有力但又是無形無迹的。

     這一刹間,戚少商和孫青霞各自都閃開了那一指——但仿佛又都沒有避開,各着一指。

     但硬碰和硬接這一指的,卻是黑光上人詹别野! 關七的“三指彈天”,第一指是“破煞”之勢。

     這一指蘊而不發。

     “三指彈天”的第二指是“驚變”一式,但這一指也點到即 第三指是“天敵”。

     這一指卻已發了出去。

     一一它是給激發的。

     誘發這一指的人,卻正是黑光國師詹别野自己!
5.天命由我不由天
詹别野一聽關七向他問出了那句話,心中就一震。

     他乍見關七,就生起了一種心情: 鬥志。

     ——原先他捧劍步上飛檐來,就曾起過一種:跟孫青霞、戚少商一決勝負的那種争雄之心。

     這種燃燒的鬥志、近日他已少有,也少見,就算有,他也一直盡能克制。

     但今晚都十分狂烈。

     ——他幾乎給這争勝之心燒痛。

     今夜的确是個例外。

     但他卻不知何故。

     直至他一見關六,才知道自己給劇烈鬥志燒痛的來由,他甚至也幾乎找到了為何戚少商和孫青霞終于免不了一戰,以及為何要退到這飛檐上才終于動手的真正原由: ——原來真正的“戰神”,就在這屋檐下、屋子裡! “它”在,自然便有戰鬥。

     “它”激發了一切人的鬥志。

     “它”本身就是戰和鬥。

     是以,今晚還沒有動過手、但渾身讓鬥志燒痛的黑光上人,乍遇關七向他隔空出手一指,他不但不避,還立即、馬上、而且也自然而然的作了一個反應。

     還了一招。

     他雙手一抱,合成一圈,一股逆向的、倒錯的、對流的古怪勁道,返送了過去,包圍住了那一指之力,就像數十頭獵犬圍剿一頭猛虎似的,如要把它逼人陷阱埋伏裡才甘心似的。

     ——一旦陷入他的氣場裡,那就形同墜人深淵,那是無邊無際無涯無岸,同時也無生無死無敵無可抵禦的境地,絕對能瓦解敵手的攻勢,同時摧毀敵人的性命。

     他這一招正是他的絕學: “黑洞”! “黑洞”是一種粉碎一切力量、殲滅一切敵人的武功,來自于黑光上人數十年來交熬修為的“黑光大法”。

     ——就算敵人再強大,一旦給他卷入“黑洞”裡,還是必敗必亡必無幸免。

     詹别野現在就是發揮這種粉碎、殲滅、剿殺的力量! 也不知怎麼,他忽如其來生起了一種鬥志: ——擊敗關七! ——最好還能打殺關木旦! ——隻要能一掌擊殺關七,他就自然成為天下第一! 他平時并沒有特别強烈的野心要當天下第一,可是此際卻非常強烈! 是以,當關七一指指向他,他馬上就以“黑洞”相逼。

     他要硬接這一指。

     他要面對關七的攻擊! 他甚至要挑戰關七! 所以他也立即遇上了反挫。

     原本關七是否有意發出這“三指彈天”中的“天故”一指,這是誰也不能推測的事。

     可是一旦詹别野使出了”黑洞”,引“敵”人”洞”,然後再激發出滅絕痛擊,使得關六突然撤去了“天敵”一借。

     “天敵”一去,隻聽關七像傾訴股的哆出了一句: “驚夢。

    ” 這句活隻有兩個字。

    但在關七說來。

    像一個十分銷魂的夢,而且還相當有感情。

     ——就使一場美得十分颠覆的愛情。

     他出招甚緩。

     徐徐。

     徐徐出招。

     “驚夢”之指。

     ——慢而緩、香而甜,就像是一個午後的夢。

     夢醒必空。

     ——夢後的惆怅。

     “天敵”盡去。

    夢醒驚覺,像一場失落,卻直攻人“黑洞”的核心。

     就如長空劃過一道極光。

     電光直攻人“黑洞”的中心。

     詹别野已不及撤招。

     這個時候,他若不打下去,那隻有給人直搗黃龍,粉身碎骨于噩夢之中。

     他隻好發動了: “黑光大法”。

     黑光大法: 那是死的力量! 黑光暴現,正要卷噬那如夢如驚的一指。

     但夫七拇指一捺、尾指一挑、中指急彈,這才是真正的發出了“破煞”一指。

     “驚夢”之情的虛主力量戳破了“黑洞”,“破煞”的霹靂雷電迎戰”黑光、 那黑光忽發生了異變: 一一一白! 那光倏然轉了形态: 一一黑! 一下子,黑白倒借、扭曲、逆轉,詹别野隻覺臉上好像有一塊膜,突然外的一聲碎了,甚至連耳、心膜都一齊裂開了、撕開了,“黑光大法”已有了缺口,而且也失去了凝聚之力! 他大叫一聲,但語音突然嘶啞: “先天一一” 他的話陡然中斷。

     他的話給關七的尖嘯切斷: “人命由我一一” 他一面說,左手三指,已彈出“小雪”,右手三指,亦攻出“初晴”一式,夾攻詹别野! ——這是當初白愁飛成名絕技“驚神指”中的二大殺着。

     詹别野的黑光已破,黑洞已穿,眼看再也無還手之力。

     可是就在這一刹之間,黑光上人詹别野卻似變了。

     他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團黑氣。

     妖氣。

     他全身好像一道扭動着的龍卷風,那“小雪”、“初晴”二指破空而!但到了這“黑色地帶”,也頓失勁道,好像隻變成了兩條無形的飛絮,已不是任何殺傷力。

     關七的多黑少白的眼一翻一瞪,猝叱了一聲:“好!” 突然,一長身,就躍了下來。

     他隻一動,也沒見他怎麼動,便已到了黑光上人的身前。

     他一伸手,向那黑氣中心就是一探。

     也不見他怎麼動作。

    他隻一神手就出擊,就像他的手是一柬電、一把刀似的,一戳就戳人了妖氣的核心。

     下聽啞哮半聲,黑光上人橫走十六八步,身形一陣搖晃,腳下一陣跄踉,滿頭散發,黑氣布臉,駭然失聲叫道: “先天無形——” 語未說下去,已說不下去,顯然在關七一探手間,他已吃了大虧。

     關七一招出手,見詹别野以“黑洞”迎擊,他臉上出現的盡是喜之色。

     ——仿佛有人敢對他出手,是一件絕對值得他高興的大事! 所以他撤“天敵”,改而發出“破煞”和”驚夢”,這兩指原是攻向減少商、孫青霞的虛招。

     可是詹别野雖然盡落下風,但依然能接得住他這兩招,以他的“黑光大法”。

     到這時候,在關七臉上閃現的已不再是歡喜。

     而是狂喜! 他立即随手彈出了“小雪”和“初晴”。

     黑光上人卻仍是以“天下一般黑”的氣功,吸收化解了這兩招。

     這時際,關七才真正的出手。

     他不隻動手。

     人也動了。

     他一掠便到黑光上人身前,正式在近距離中出手。

     此時,他臉上不止是狂喜之色。

     ——雖然仍是狂喜,但卻隐伏了無盡苦痛的狂喜之色。

     仿佛,喜歡到了極處,歡喜到了最後,那就是痛苦,到底還是苦痛。

     他一出手就破了詹别野的“天下一般黑”的氣功。

     這之後,他臉上痛喜之色漸去,換上來的是一種寂寞之色。

     寂寞之意。

     不過、這落寞的神色一閃即逝。

     狂喜乍現。

     因為在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

     不,是忽然出現了凡種特征,其中包括: 色。

     味。

     那是一種極其斑爛的色彩。

     也是一種非常優美的音樂。

     更是一種十分好聞的香氣。

     甚至也是一種相當微妙的悸動。

     這四種感應形成了四種不同的力量,一齊罩向關七的背門! 同一刹那,有一爪三掌,也趁隙攻向關木旦! 那四種感覺,連同着一聲大叱: “噸。

    波如蘭者利!” 一齊攻向關七! 關六全身一震,如遭雷擊。

     月光阻他臉上。

     他狂喜。

     他狂熱。

     他狂。

     瘋狂。

     他猛地回身,面對出手的人就出了手。

     向他出手的人正是: “驚濤書生”吳其榮! 不隻是他。

     向關七偷襲的還有兩人: 兩名蒙面人! 高瘦雙子一手“落風掌”,一手“卧龍爪”,攻向關七左右肋。

     矮實漢子雙手以”無指掌”重擊關七心房、喉頸! 兩人咀裡還發出唿哨。

     他們出于當然十分驚人: 驚人的快! 驚人的狠! 驚人的殺着! 一一其變化也驚人的詭奇! 可是對關七而言,受驚覺險的仿佛還不是那色香味觸法的掌功和這三記歹毒的暗算! 而是那幾聲古怪的胡嘯和咒語。

     他回身,仰臉,月光慘青蒼白,正灑落在他頭上。

     他忽然一掌拍落。

     拍在天靈蓋上。

     他自己的“天靈蓋”上。

     然後他大吼了一聲: “天命由我不由天!”
6.我命由我不由我!?
關七這一掌擊在自己的“天靈蓋”上,戰況立即大變! 要知道“天靈蓋”乃人體重大死穴之一,平常讓人擊着,也負創必重,何況關七這等絕世神功、無邊大力! ——他就算是對自己出掌,也無不容情。

     然而關七卻一掌往自己夭靈蓋拍落,波的一聲,他哧地疾吐了一口血箭,兩眼也同時滲出血絲來! 那一口血箭,正着打在那矮小精悍的蒙面漢子臉上! 這一下,那精悍短小的漢于掩面仰天而倒,一路滾下了飛檐,慘叫之聲不絕。

     那隻是一口血。

     一口血就瓦解了這漢子精修苦練數十年的“無指掌”,而且還把他打下了飛檐。

     然後關七五指急彈,指法千變萬化,白愁飛“驚神指”之“立春”、“雨水”、“春分”、“清明”、“谷雨”、“夏至”、“小暑”、“芒種”一路飛彈,有的指勁發出極尖銳的破空之聲,有的指勁則和着非常好聽的樂音,有的指風襲出一縷妖黑,有的指風則綠嫩袅袅,何等媚人,有的指意飄忽莫測,沉浮不定,指意大開大合,縱橫捭阖,有的指勢一出,便發出濃烈的血腥味,有的指力才發,便腐屍般的味道大作。

     這些指法,全攻向吳驚濤。

     吳驚濤正以“活色生香掌”攻向關七。

     關七四擊以彈琴般曼妙的指法。

     驚濤書生忽然手忙腳亂,本來是“味”的掌功,而今卻與“色”的掌法摻雜在一起,變得不倫不類,而本來是“聲”的掌意,如今卻成了“觸”的掌勢,完全弄混了、搞亂了! 他本來的武功,是一動意就馬上抖決迸發,已幾近于絕代高人的那種:“一羽不能加,一施不能落,一觸即有所應”的最高境界——可如今他完全受關七的指法所制,變得亂作一團,好像是章魚的爪子全糾結在一起,又似是一陣狂風亂吹,把蛛網都糾纏在一起了。

     這一來,就變得無所施展。

     無法施展。

     ——不是不想有為,而是無可作為;不是不敢作為,而是無能為力。

     吳驚濤在這一刹,變成好像是自己“聲”的意功要向自己“色”的掌意挑戰,而”觸”的掌法又與自己“味”的掌力決戰。

     他自顧不及,而且還手足無措。

     他陣法大亂。

     這是驚濤書生出道以來,與敵交手,第一次感覺到這般艱辛、畏怖、且力不從心。

     他殚精竭智,全力應付。

     他還好。

     修長漢子可更慘。

     關七一旦自拍“天靈蓋”後,也沒忘了他,更沒忘了他的“落風掌”懷“卧龍爪”。

     他也一樣出指對付他。

     但隻出一指: “驚蟄”。

     “驚蟄”這一指,是熒七向那修長蒙面漢子随手彈出的,就像一個熟練琴師手裡指間的一個音符一般,在整首曲子裡隻是一個獨立的音階,承先啟後,但對那修長漢子而言,這一指卻似他命中注定要相逢,已等了七世三生終于遇上的這一指。

     修長漢子本來正趁吳驚濤出手對付關七吸住了他注意力之際,與精悍漢子齊出手施暗襲,可是關七自拍天靈蓋,以一口血箭打飛了矮漢,修長蒙面人已知不妙。

     他一知不妙,便退。

     疾退。

     可是關七已向他出指。

     他退得再快,也快不過關七的指勁。

     這一刹間,這修長個子的蒙面漢子正與關七打了個照面,使他乍然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白衣白袍、孤做冷漠的人 白愁飛! 他曾與白愁飛在“三合樓”的長街上對峙過。

     當時,他曾猝殺雷純身邊的蘭劍婢仆,白愁飛确曾動了殺這修長個兒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