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辭爵祿親王乞骸骨 争統緒主事效史魚

關燈
何不真?” 奕訢道:“也算他倒運。

    ” 奕詳道:“比他倒運的多着呢,哪裡就算倒運了?即如王慶祺,宏德殿行走,擁講裡頭也算紅的了,就被陳彜一個參折,竟地把功名丢掉。

    現在的時勢真也難!” 奕訢聽了,默然不語。

    奕詳道:“今兒又有兩個不識趣的受着處分。

    一個是禦史潘敦俨,奏請表揚穆宗,以光潛德,上谕‘孝哲毅皇後已加谥号,豈可輕議更張。

    該禦史逞其意見,率行奏請,已屬糊塗,并敢以無據之辭,登諸奏牍,尤為謬妄。

    潘敦俨着交部嚴議。

    欽此。

    ’”奕訢道:“那是他自尋苦惱,還有一個誰呢?” 奕詳道:“還有一個,就是内閣侍讀學士廣安。

    ” 奕訢道:“奇了,廣安素來很本分的。

    ” 奕詳道:“他的奏折,我還記得起,哥要聽,我就念給你聽。

    ” 奕訢道:“你就念吧。

    ” 奕詳遂朗聲念湧起來:竊維立繼之大權,操之君上,非臣下所得竊預。

    若事已完善,而理當稍為變通者,又非臣下所可緘默也。

    大行皇帝沖齡禦極,蒙兩宮皇太後垂簾勵治,十有三載,天下底定,海内臣民,方将享太平之福。

    讵意大行皇帝皇嗣未舉,一旦龍馭上賓,凡食毛踐土者,莫不籲天呼地。

    幸賴兩宮太後坤維正位,擇繼鹹宜,以我皇上承繼文宗顯皇帝為子,并欽奉懿旨,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為嗣。

    仰見兩宮皇太後宸衷經營,承家原為承國,聖算悠遠。

    立子即是立孫,不惟大行皇帝得有皇子,即大行皇帝統緒,亦得相承勿替,計之萬全,無過于此。

     惟是奴才嘗讀宋史,不能無感焉。

    宋太祖遵杜太祖之命,傳弟而不傳子,厥後太宗偶因趙普一言,傳子竟未傳侄,是廢母後成命,遂起無窮斥駁。

    使當日後有诏命,鑄成鐵券,如九鼎泰山,萬無轉移之理。

    趙普安得一言間之,然則立繼大計,成于一時,尤貴定于百代。

    況我朝仁讓開基,家風未遠,聖聖相承,夫複何慮?我皇上将來生有皇子,自必承繼大行皇帝為嗣,接承統緒。

    第恐事久年湮,或有以善言引用,豈不負兩宮皇太後诒厥孫謀之至意?奴才受恩深重,不敢不言,請饬下王公、大學士、六部九卿會議,頒立鐵券。

    用作奕世良谟。

    謹奏。

     奕訢道:“言人所不及言,倒也虧他。

    上頭怎樣呢?” 奕詳道:“兩宮懿旨是:前降旨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為嗣。

    業經明白宣示,中外堿知。

    茲據内閣侍讀學士廣安奏請饬廷臣會議,頒立鐵券等語。

    冒昧渎陳、殊堪詫異,廣安着傳旨申饬。

    欽此。

     奕訢道:“隻得着申傷的處分,也總算皇恩浩蕩了。

    ” 哥弟兩人講了一會,也就散去不提。

     卻說德宗登位而後,母後垂簾,群臣用命,治理得國裡頭萬民樂業,四海升平,居然十分隆盛。

    就不過這幾年裡,開了幾個前人未發之端,遂緻啟出後世無窮之利。

    第一是借洋款。

     光緒二年,為了出關饷需繁迫,準左宗棠借洋款一千萬兩,這便是外債的開始。

    第二是贖路。

    英商築造上海至吳淞鐵路,總督沈葆桢照會阻止,不允。

    诏李鴻章與威妥瑪妥商,以銀二十八萬五千兩贖回,行止聽中國自便。

    後來竟不曾築造,這便是贖路的開始。

    第三是派遣學生。

    李鴻章、沈葆桢奏請于閩廠前後學堂選派學生三十名,分赴英法兩國,學習制造駕駛。

    派道員李鳳苞、洋員日意格為監督,這便是派遣學生的開始。

    這年,雲南地方釀起了一樁交涉事情,是戕掉英國一員翻譯官。

    朝廷先派李鴻章入滇查辦,又命李鴻章為全權大臣,赴煙台與英國使臣威妥瑪會商。

    虧得李鴻章有能耐,一陣舌劍唇槍,說得英人唯唯應允。

    不過訂了三條約款:第一端,昭雪滇案;第二端,駐京大臣及各口領事與中國官員往來之禮,及審辦案件交涉事宜;第三端,通商事務又有專款一條,是拟明年派員前赴西藏探路,請給護照的話。

    似這種得寸進尺遠慮深思的計劃,中國人眼光裡,隻當是過眼煙雲,哪裡肯存在心上? 不意外患乍平,内争又起。

    光緒五年三月,大葬穆宗毅皇帝、孝哲毅皇後于惠陵。

    辒辌首轍,慘看白虎抗旌,襲衮委衿。

     悲起火龍炔彩,繁華富麗,備極哀榮。

    兩宮皇太後、皇帝、太妃、貴皇妃、各親王、貝子、貝勒、各部大臣、文武各官、公候各爵,沒一個不送,沒一個不随。

    人山人海,如火如荼。

    不意這随扈衆人裡,有一個小小京官,精忠貫目,至誠格天,竟幹出一番泣鬼驚神的大事來。

    此人姓吳,名可讀,甘肅臯蘭人氏。

    起先原是個禦史,為了請誅烏魯木齊提督成祿,言過贛直,落了職。

    德宗登極,起用廢員,吏部主事補了。

    可看見朝局紛更,深慮大統授受之間,橫生變故,遂發起一個屍谏的念頭,在薊山馬伸橋三義廟裡飲毒畢命,一紙遺疏;懇請吏部長官代奏。

    其辭道:竊罪臣聞治國不諱亂,安國不忘危。

    危亂而可諱可忘,則進苦口于堯舜,為無疾之呻吟;陳隐患于聖明,為不詳之舉動。

     罪臣前因言事忿激,自甘或斬或囚。

    經王大臣會議,奏請傳臣質訊。

    乃蒙我先皇帝典賜矜全,既免臣于以斬而死,複免臣于以囚而死,又複免臣于以傳訊而觸忌觸怒而死。

    犯三死而未死,不求生而再生,則今日罪臣未盡之餘年,皆我先皇帝數年前所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