鲒埼亭集外編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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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四) ○宋文憲公畫像記 宋文憲公之學受之其鄉黃文獻公柳文肅公淵穎先生吳萊凝黙先生聞人夢吉四家之學并出于北山魯齋仁山白雲之遞傳上溯勉齋以為徽公世嫡予嘗謂婺中之學至白雲而所求于道者疑若稍淺觀其所著漸流于章句訓诂未有深造自得之語視仁山遠遜之婺中學統之一變也義烏諸公師之遂成文章之士則再變也至公而漸流于佞佛者流則三變也猶幸方文正公為公高弟一振而有光于先河幾幾乎可以複振徽公之緒惜其以兇終未見其止而幷不得其傳雖然吾讀文獻文肅淵穎及公之文愛其醇雅不佻粹然有儒者氣象此則究其所得于經苑之墜言不可誣也詞章雖君子之餘事然而心氣由之以傳雖欲粉飾而卒不可得公以開國巨公首唱有明三百年鐘呂之音故尢有蒼渾肅穆之神旁魄于行墨之閑其一代之元化所以鼓吹休明者欤予于故京兆胡丈鹿亭寶墨齋得拜公像蒼渾肅穆亦如之乃益以信詞章之逼肖其人而經術之足重也嗚呼公初膺高皇帝殊眷儤直内廷宮袍侍晏至尊為之強酒至賦醉學士歌可為遭際之隆及其晩年失契萬裡西行垂老投竄于棧閣之閑亦已悲矣君子所以緻歎于永終之難也公之谥賜于世宗之代諸家皆曰文憲而是軸獨稱為文穆當以質之博物君子 ○方文正公畫像記 遜志先生以十族殉讓皇孫枝一葉出自二百年而後誠不意其遺容尚有存于世閑乃知成祖之所以澌滅先生者無所不至顧世人之所以保護而流傳之者亦無所不至舊史謂先生預于削奪宗藩之策又嘗有反閑燕世子之策桴亭陸氏辨之謂先生之詩惓惓欲化刑名之士歸之伊周則固不以當時所施行為然矣予謂先生豈特不預此策抑必嘗争之而不能得者當時先生但侍講幄不足以阻齊黃之廟算也革除之口所以污先生者方且有叩頭乞哀之說況其餘乎迨南中賜谥科臣李淸引得正而斃之語遂谥文正閩中賜祠又命以姚廣孝像跪階下先生雖稍吐氣而明社遽亡在天之靈非所願也近來多以先生宐祀學宮累請未得先生之應祀人皆知之将來必有行之者試讀先生幼儀則聖功之始也宗儀則正家以為治國之本王道之基也雜誡則君子體事鹹在之功也其力排釋氏則高出于濳溪師傳百倍者也深慮論則經世之名言也先生而不應祀法誰其克應之者嗚呼先生之初見濳溪也濳溪贈之以詩比于周之容刀魯之璠玙傾倒至矣然則公之像足登于東序足圖于明堂何幸得瞻仰而貯藏之也是軸神氣如生粹然春溫令人想見容刀璠玙之善于形容遜志集中亦有摹本弗逮也顧疑先生之狀貌亦淸臞一輩而其麻衣入哭抗詞不屈何其健也是殆所謂大勇若懦者非耶 ○薛文淸公畫像記 少讀敬軒先生傳,謂其膚淸如水晶五藏皆見,怪其相。

    雖然,先生以正學上紹前儒,豈必區區誇其賦形之異,以四十八表贊孔子,此緯候之陋也。

    近得先生畫像,淳古眞龐,盎然有道之容,此先生學道以後氣象,豈徒後世所稱而已乎。

    明初學統,遜志先生起于南,曹學正起于北,嗣之則吳聘君起于南,先生起于北。

    三百年來,導山導水,必自四君子為首。

    先生之學非後世所敢議,顧崔公後渠之言曰:先生之佐大理,王振引之也。

    當時若辭而不受,豈不愈于抗而得禍欤。

    于忠肅之受害也,先生固争之矣,若争之不得而卽去,豈不更偉欤。

    劉公蕺山之言曰:易儲之役,先生時為大理,何以不言。

    或曰時方轉饷貴州,猶可雲位不在也。

    忠肅拟極刑,先生但謂天子新複辟,不宐誅戮以傷和氣,請減為斬,恐非心之所安也。

    梁溪高忠憲公亦謂:此不能為先生解者。

    足見後人之可畏。

    予謂平情而言,王振以三楊之言援先生入大理,推挽在密勿,先生不知也。

    旣受命,三楊始告之,先生毅然不往謝,尋抗之而得禍。

    先生無尢也。

    易儲之役,先生旣不在官,及歸,成事無可說者,良亦不得為先生咎。

    惟于公之事,先生雖心不以為然,而言之不力,此則未免怵于曹石之兇威,而于道之分際有未盡。

    百世而後,先生複起,不能不謝以為诤友也。

    予觀先生性禀,葢在善人有恒之閑,其天資之粹美,誠善人矣,但善人不踐迹,而先生之按規就矩,苦身持力,尚從有恒入手;及其晩年,則造于君子。

    有明儒苑,為新建之學者多诋譏先生,其排新建之學者又過于崇奉先生,皆非中道。

    不揣梼昧,自以為得先生之定論。

    葢先生之得天者不如遜志,而所造則學正之流。

    若後渠蕺山之責備,此後學所當警心者,豈得謂其苛哉。

    抑先生之晚節自有過于前人者,嘗聞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