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關燈
裡頭争着恭維,就是些道府上司,也沒一個不纡尊相待。

    後來,署廬陵調首縣補東鄉更是宦門如市,應接不下,那次斷弦回到省裡,開了一個吊撫,藩臬都送幛子祭席親來吊奠,那同寅的幛子竟挂到無地可容,勉強露出一個下款,門薄上的客有四五百位。

    動身進京的時候,過這九江道府縣及所有當差的委員,哪個不來相送?這回放了臬台那更不消說了,這位九江道台,自己再三相請到他衙門裡吃酒,說是教弟内人自己做的菜,并不是廚子弄的,無論如何總要請廉訪耽擱半天,賞一賞光,我那時才勉強去應酬了一趟? 今兒連幛子也不送,吊也不來吊。

    這位德化縣那時在省裡當發審差使,曉得紫芳有病,托着首縣保舉他精于婦科,我才請了他來看看,早請早到晚請晚到,一天幾次都不嫌煩,每次見了紫芳,總是恭恭敬敬的請一個安,叫聲二太太,弄的紫芳都不好意思,後來,還是紫芳催着我替他說了這個缺。

    這回請了他幾次,一次也不來。

    今天開吊轉了一轉就走了,人情勢利世态炎涼竟到了這個地步。

    無怪當日猿背将軍見呵于霸淩醉尉,青蓮學士被斥于華陰縣官,似此路鬼揶揄,真令英雄短氣。

    我範星圃有一遭重上強台,再看你們這班人的脅肩谄笑罷!想當道之中最關愛的莫過于梁培帥、洪中堂,現在正是掌權的大軍機,去托托他們當有法想,就切切實實的寫了兩個禀帖寄去。

    接到複信也都很關切,但說必須外頭找位督撫奏一奏,裡頭方能為力。

    因想兩江制台是浙江同鄉,去找找他當可有濟。

    到了南京見了那位制台,也很賞識他的才具,答應先替他奏留差遣,叫他自己做個稿子。

    他做了奏稿送上去,那位制台看了也很合識,正要繕留,那位制台已經奉旨開缺。

    他看無可指望,隻好仍回江西,聽見賈端甫到了湖北臬台任,在那位兩湖制台面前言聽計從,心裡想去找他。

    這天全似莊替任天然餞行,就請範星圃作陪。

    席間,範星圃把這意思同他兩位商量,任天然道:“聽說這位制台是進人,找他怕沒甚道理罷?”全似莊卻極力贊成道:“這位賈廉訪做官真可佩服,我在上海同他雖隻聚了半天,看他那器宇與人不同,議論皆有經緯,他那平日的立名、砥行、潔己、動民,更是朝野皆知,将來必為一代名臣。

    現在是這位兩湖制台奏請簡放的,那還有不相得的麼?這位制台愛才若渴,最肯破格用人,以星公如此才望,去了無不投契,再得賈廉訪從旁揄揚必然重用。

    現在這位制台的聖眷最隆,無論因甚麼事體罷官的,隻要這位制台一言無不立時起用。

    你看前回一位廣東道台,不是已經開複了麼!星公到了那裡,定能指日再起,可以拿得穩的。

    星公既然要去找賈廉訪,我卻有件事體奉托,去年在上海會見賈廉訪,聽說他一位少君還未完姻,我的女兒今年十七歲了,我自己教的識了幾個字,讀了幾年書,差不多的信總可以學着寫寫,我内簽押房的信劄書籍總是他收拾,頗為井井有條,就持家的道理也還懂得些兒,便中請同賈廉訪提一提,如果賈廉訪不嫌高攀,就求作伐無不從命的。

    ”範星圃聽他說的甚為動聽,就決計到湖北去,說:“這冰人我定要作成,今天就算預領的吃媒酒罷!”任天然也是個世故甚深的人,心中雖覺得不以為然,卻怎肯打斷他們的興頭,也就不再勸了。

     範星圃回家籌劃籌劃,可憐他官雖升的快,财卻不見多。

    他那華氏夫人娘家的家私,所有實産都被那宛平縣斷回一點未曾得到,他母女随身所留能有幾何?除了衣裳首飾之類,拼湊起來總共餘了不過萬六七千金。

    那個玲兒,雖尚未正名收房卻已有了幾個月身孕。

    範星圃把要到湖北去的話同他商量,玲兒也說很好。

    範星圃道:“我這趟去恐怕不花點錢總不行,我帶一萬銀子去,預備六千銀子在銀号裡生生息,留你用,餘外的我帶著作盤川。

    ”玲兒道:“我一人的用度有限,你功名的事要緊,再多帶點去罷。

    ”範星圃道:“我不夠再寫信來取。

    ”範星圃本意要想把他寄在全似莊衙門裡暫住,那曉得他還沒有預備動身,已得了全似莊簡放直隸正定府的喜信,隻好同房東商量了與他暫時同住,托他照料照料,那房東也很誠實滿口答應。

    範星圃布置妥貼,全似莊因為要交卸動身,留着他盤桓兩天,好在範星圃的事體本是可遲可早的,就等着全似莊交卸,到省裡打了一個轉回來,帶着家眷上了輪船,取道上海北上。

     範星圃看他們開了船,又隔了幾天,才動身到了武昌來拜賈端甫,卻不曉得賈端甫調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