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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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提去,說他們不守閨訓,楊姨娘、水柔娟每人吃了一二百個嘴掌,龍玉燕因年紀尚輕幸而避免,并因這事系由水柔娟身上起的,等這兩個人傷痕平複方才釋放。

    這官媒家裡與台基無異,那些管家、書辦、差役曉得他是個師奶奶,個個要來領教。

    張三才去,李四又來,晝夜不絕,弄得這水柔娟幾乎應接不下。

    這卻不能怪他,就是清正點的婦女,到了這個地方,除掉一死竟沒法保得清白,那活地獄所說的情刑,到處是一樣的。

    做官的遇有婦女到案,就是犯奸也萬不可輕易發交官媒,這也是公門中修行之一。

    這一鬧之後,揚州城裡都傳遍了。

    龍伯青到底是個做老夫子的人,怎經得住丢這個臉,就氣成一病不到兩個多月而亡。

    這三個沒腳蟹,隻好靠着毛升,也就輸流着聽他受用。

    計算這龍氏父子兩人的幕囊也不下二四萬金。

    這毛升若被坐産招夫,同他們三人安然坐享,左擁右抱也很可以快樂一生。

    他卻又起了不良之心,說這樣坐吃山空不是事,不如到上海弄點事業過活。

    這三人久聞上海是個繁華有趣的地方,欣然從命,到了上海,毛升卻把存的銀子暗暗的彙到别處,哄說送龍研香回紹興原藉進學堂。

    這三個婦女有甚麼見識讓他領去,那曉得他把龍研香帶到九江,賣在班子裡頭,就是第九回書裡所說的,江西督銷葉勉湖觀察讨了做八姨太太的那個小旦豔香了。

    這母女姑嫂三人,在上海癡等幾個月下來杳無消息,存的兩個現錢将用荊到票号裡問問,存款早被毛升彙到漢口,這才曉得為毛升所騙。

    上海是個米珠薪貴的地方,如何支持?幸喜三人各有随身法寶,不難自謀生計,好在這種貨色是上海最易銷售的。

    初時,三人同做野雞生意,都還不壞,畢竟天生麗質。

    不久,一個娘姨看中了玉燕,中了幾百塊錢,把他包了過來,改名燕卿,調到書寓裡頭,他喉嚨是生成的,曲子學的不少,稍須理一理,便可出常相貌既好,應酬也不壞。

    那牀第工夫,時常同他嫂嫂讨論讨論,頗能心領神會。

    因為他号叫夢飛,所以得了這滿牀飛的雅綽。

    不到一節,聲名雀起,做了兩三個節,替這娘姨賺的錢真不在少處。

    這娘姨倒也還有良心,在他身上發了些财,覺得過意不去,把他的娘接了回來。

    現在做的生意,還是兩人分帳。

    他娘雖然要去貼點姘頭,也還很覺寬裕。

    又去買了一個讨人,就是那個燕如。

    那水柔娟另外搭了一個姘頭,前兩節做了幾時打底娘姨,現在同着姘頭搬到六馬路去住,同他母女久已不通聞問。

      今天楊燕卿看見增朗之,回首當年怎能叫他不傷心痛哭呢? 大家翻台過來,那楊小姐看見增朗之,叫了一聲:“二少爺!” 也是珠淚盈眶、搖搖欲堕。

    這台酒曹大錯原是避賢讓位,替他二人作合的意思。

    大家又都已飽餐一頓,本吃不下。

    那王夢笙更是以條約為重,所以叫局一到,略吃幾杯,便催拿飯。

    這楊燕卿母女兩人同着增朗之,也急欲細訴離情。

    約略處邀了兩回,也就主從客便,催着上了幹稀飯。

    迨至送客後,偏偏燕卿又有兩三處來叫堂策隻得去了。

    楊四姐就同增朗之在煙榻上,把那崇川分手以後的苦情,細細陳說。

    不過他自己在甘泉縣堂上吃那五分頭一節,卻隐而不宣,也是愛惜顔面必然之理。

    正在絮語,那燕卿已出局歸來。

    脫了外衣,就坐到增朗之懷裡,說道:“我們别後的些事情,我娘大約都同你說了,你把我母女姑嫂三人糟塌到那個樣子,你卻丢開手不問,揚揚氣氣的去做官,以緻我們中人奸計,堕入青樓。

    我一個好好的清白閨娃,竟弄成了路柳牆花,任人攀折。

    這都是你一人害的,你卻怎麼說呢?” 說着又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增朗之一面拿帕子替他揩着眼淚,一面說道:“那時候我那裡舍得讓你們走,聽見這個信我急的甚麼似的,隻因外迫于上司,内迫于嚴父,實在無可如何,隻得聽他們去做。

    我進京出京的時候,也很打聽了一陣,心裡要想把你們帶到廣東,卻再也訪問不出。

    今兒幸虧绮席重逢,也是前生緣分。

    ”楊燕卿又問:“你在廣東這幾年還好罷?添了少爺沒有?現在到上海做甚麼?”增朗之道:“我到廣東當過兩次厘差,署過一鹽缺,現已過了知府班,本來想在奧漢鐵路裡找點事體做做,看看毫無眉目,現在指省湖北預備進京引見。

     兒女是到今兒沒有生過,弄了一個人也沒有兩三年,也還沒有喜信。

    ”楊燕卿道:“你把我們甩開了,你卻另外讨了姨太太。

    ” 增朗之道:“我要曉得你的信息,我肯另外讨人?”楊燕卿道:“你們太太還不吃醋麼?待這姨太太何如?這姨太太自家人,還是堂子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