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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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等留十人,下等五人,凡毀寺四千六百馀區,歸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大秦穆護祆僧二千馀人。

    而有明洪武中亦稍行其法。

    《元史》:““京師恃東南運糧,竭民力以航不測。

    泰定中,虞集建言:‘京東數千裡,北極遼海,南濱青、齊,萑葦之場,海潮日至,淤為沃壤,用浙人之法,築堤捍水為田。

    聽富民欲得官者,合其衆而授以地:能以萬夫耕者,授以萬夫之田,為萬夫長;千夫、百夫亦如之。

    三年視其成,以地之高下定為征額;五年有積畜,命以官,就所儲給以祿;十年佩之符印,得以傳子孫,如軍官之法。

    如此,可以寬東南之運,以纾民力,而遊手之徒皆有所歸,’事不果行。

    ”及順帝至正中,海運不至,從丞相脫脫言,乃立分司,農司于江南,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築圍堰之人各一千名為農師,歲乃大稔,至今水田遺利猶有存者,而戚将軍繼光複修之薊鎮,是皆立議之人所不及見。

    而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天下之理固不出乎此也。

    孔子言行夏之時,固不以望之魯之定、哀,周之景、敬也,而獨以告顔淵。

    及漢武帝太初之元,幾三百年矣,而遂行之。

    孔子之告顔淵,告漢武也。

    孟子之欲用齊也,曰:“以齊王猶反手也,若膝則不可用也,”而告文公之言亦未嘗貶于齊,梁,曰:“有王者起,必來取法。

    ”是為王者師也。

    鳴呼,天下之事,有其識者,不必遭其時;而當其時者,或無其識,然則開物之功,立言之用,其可少哉。

     朱子作《詩傳》,至于秦《黃烏》之篇,謂其初特出于戎翟之俗,而無明王賢伯以讨其罪,于是習以為常,則雖以穆公之賢,而不免論其事者,亦徒闵三良之不幸,而歎秦之衰。

    至于王政不綱,諸侯擅命,殺人不忌,至于如此,則莫知其為非也。

    曆代相沿,至先朝英廟始革千古之弊。

    伏讀正統四年六月乙酉書與祥符王有爝曰:“周王薨逝,深切痛悼,其存日嘗奏,葬擇近地,從儉約,以省民力。

    自妃夫人以下,不必從死。

    年少有父母者,各遣歸其家。

    ”蓋上禦極之初,即有感于憲王之奏,而亦朱子《詩傳》有以發其天聰也。

    嗚呼,仁哉! ○文人之多唐宋以下,何文人之多也!固有不識經術,不通古今,而自命為文人者矣。

    韓文公《符讀書城南詩》曰:“文章豈不貴,經訓乃。

    潢潦無根源,朝滿夕己除。

    人不通古今,馬牛而襟裾。

    行身陷不義,況望多名譽,”而宋劉摯之訓子孫,每曰:“士當以器識為先,一号為文人,無足觀矣。

    ”然則以文人名于世,焉足重哉。

    此揚子雲所謂“摭我華,而不食我實”者也。

     黃魯直言:“數十年來,先生君子但用文章提獎後生,故華而不實。

    ”本朝嘉靖以來亦有此風,而陸文裕所記劉文靖告吉士之言,空同大以為不平矣。

    《宋史》言:歐陽永叔與學者言,未嘗及文章,惟談吏事。

    謂文章止于潤身,政事可以及物。

     ○巧言《詩》雲:“巧言如簧,顔之厚矣。

    ”而孔子亦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又曰:“巧言亂德,”夫巧言不但言語,凡今人所作詩賦、碑狀足以悅人之文,皆巧言之類也。

    不能不足以為通人,夫惟能之而下為,乃天下之大勇也,故夫子以剛毅木讷為近仁。

    學者所用力之途在此,不在彼矣。

     天下不仁之人有二:一為好犯上好作亂之人,一為巧言令色之人。

    自幼而不孫弟,以至于弑父與君,皆好犯上好作亂之推也。

    自脅肩謅笑,未同而言、以至于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皆巧言令色之推也。

    然而二者之人常相因以立于世。

    有王莽之篡弑,則必有揚雄之美新;有曹操之禅代,則必有潘{曰助}之九錫。

    是故亂之所由生也,犯上者為之魁,巧言者為之輔。

    故大禹謂之巧言令色孔壬而與兜、有苗同為一類。

    甚哉,其可畏也。

    然則學者宜如之何?必先之以孝弟,以消其悖逆陵暴之心;繼之以忠信,以去其便辟側媚之習。

    使一言一動皆出于其本心,而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夫然後可以修身而治國矣。

     世言魏忠賢初不知書,而口含天憲,則有一二文人代為之。

    《後漢書》言梁冀裁能書計,其誣奏太尉李固時,扶風馬融為冀章草。

    《唐書》言李林甫自無學術,僅能秉筆,而郭慎微、苑鹹,文士之茸者代為題尺。

    又言高骈上書,肆為醜悖,脅邀天子,而吳人顧雲以文辭緣澤其奸。

    《宋史》言章用事,嘗曰:“元初司馬光作相,用蘇轼掌制,所以能鼓動四方。

    ”乃使林希典書命,逞毒于元諸臣,嗚呼,何代無文人,有國者不可不深惟華實之辨也,○文辭欺人古來以文辭欺人者,莫若謝靈運,次則王維,靈運身為元勳之後,襲封國公。

    宋氏革命,不能與徐廣、陶潛為林泉之侶。

    既為宋臣,又與廬陵王義真款密。

    至元嘉之際,累遷侍中。

    自以名流,應參時政,文帝惟以文義接之,以緻觖望。

    又上書勸伐河北,至屢嬰罪劾,興兵拒捕。

    乃作詩曰:“韓亡子房奮,秦帝魯連恥。

    本自江海人,忠義動君子。

    ”及其臨刑,又作詩曰:“龔勝無馀生,李業有終盡。

    ”若謂欲效忠于晉者,何先後之矛盾乎!史臣書之以逆,不為苛矣。

    王維為給事中,安祿山陷兩都,拘于普施寺,迫以僞署。

    祿山宴其徒于凝碧池,維作詩曰:“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葉落空宮裡,凝碧池頭奏管弦。

    ”賊平,下獄,或以詩聞于行在,其弟刑部侍郎缙請削官以贖兄罪,肅宗乃特宥之,責授太子中允。

    襄王僭号,逼李拯為翰林學士。

    拯既污僞署,心不自安。

    時朱玫秉政,百揆無叙。

    拯嘗朝退,駐馬國門,為詩曰:“紫宸朝罷綴鵬鸾,丹鳳樓前立馬看。

    惟有終南山色在,晴明依舊滿長安。

    ”吟已,涕下。

    及王行瑜殺朱玫,襄王出奔,拯為亂兵所殺。

    二人之詩同也,一死一不死,而文墨交遊之士多護王維,如杜甫謂之“高人王右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