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三○·試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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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來字法,皆可以通。

    然邕書未必獨然,凡學書者得其一,可以通其餘。

    餘偶從邕書而得之耳。

    嘉祐五年春分日,雪中西窗信筆。

     風法華 往時有風法華者,偶然至人家,見筆便書,初無倫理,久而禍福或應,豈非好怪之士為之遷就其事邪?餘每見筆辄書,故江鄰幾比餘為風法華。

     九僧詩  近世有《九僧詩》,極有好句,然今人家多不傳。

    如“馬放降來地,雕盤戰後雲”,“春生桂嶺外,人在海門西”,今之文士未能有此句也。

      吊僧詩 謝希深嘗誦《哭僧詩》雲:“燒痕詩入集,海角寺留真。

    ”謂此人作詩不求好句,隻求好意。

    餘以謂意好句亦好矣。

    賈島有《哭僧詩》雲:“寫留行道影,焚卻坐禅身。

    ”唐人謂燒卻活和尚,此句之大病也。

     郊島詩窮 唐之詩人類多窮士,孟郊、賈島之徒尤能刻篆窮苦之言以自喜。

    或問二子其窮孰甚?曰阆仙甚也。

    何以知之?曰以其詩見之。

    郊曰:“種稻耕白水,負薪斫青山。

    ”島雲:“市中有樵山,我舍朝無煙。

    井底有甘泉,釜中乃空然。

    ”蓋孟氏薪米自足,而島家柴水俱無,此誠可歎。

    然二子名稱高于當世,其餘林翁處士用意精到者,往往有之。

    若“雞聲茅店月,人迹闆橋霜”,則羁孤行旅、流離辛苦之态見于數字之中。

    至于“野塘春水慢,花塢夕陽遲”,則春物融怡,人情和暢,又有言不能盡之意。

    茲亦精意刻琢之所得者邪。

      謝希深論詩 往在洛時,嘗見謝希深誦“縣古槐根出,官清馬骨高”,又見晏丞相常愛“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

    希深曰:“清苦之意在言外,而見于言中。

    ”晏公曰:“世傳寇萊公詩雲‘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涼’,以為富貴,此特窮相者爾,能道富貴之盛,則莫如前言。

    ”亦與希深所評者類爾。

    二公皆有情味而善為篇詠者,其論如此。

     溫庭筠嚴維詩  餘嘗愛唐人詩雲“雞聲茅店月,人迹闆橋霜”,則天寒歲暮,風凄木落,羁旅之愁,如身履之。

    至其曰“野塘春水慢,花塢夕陽遲”,則風酣日煦,萬物骀蕩,天人之意相與融怡,讀之便覺欣然感發。

    謂此四句可以坐變寒暑。

    詩之為巧,猶畫工小筆爾,以此知文章與造化争巧可也。

     作詩須多誦古今詩 作詩須多誦古今人詩,不獨詩爾,其他文字皆然。

      漢人善以文言道時事 漢之文士,善以文言道時事,質而不俚,茲所以為難。

     蘇氏四六 往時作四六者多用古人語,及廣引故事,以炫博學,而不思述事不暢。

    近時文章變體,如蘇氏父子以四六述叙,委曲精盡,不減古人。

    自學者變格為文,迨今三十年,始得斯人,不惟遲久而後獲,實恐此後未有能繼者爾。

    自古異人間出,前後參差不相待。

    餘老矣,乃及見之,豈不為幸哉! 王濟譏張齊賢 張齊賢形體魁肥,飲食兼數人,然其為相嘗有邊功,國朝宰相惟宋琪與齊賢知邊事。

    然其常與王濟不相能。

    濟,剛峭之士也。

    其後齊賢罷相歸洛陽,買得午橋裴晉公綠野堂,營為别墅。

    一日,濟自洛至京師,公卿間有問及齊賢午橋别墅者,濟忿然曰:“昔為綠野堂,今作屠兒墓園矣。

    ”聞者皆笑。

     晦明說 藏精于晦則明,養神以靜則安。

    晦所以畜用,靜所以應動。

    善畜者不竭,善應者無窮。

    此君子修身治人之術,然性近者得之易也。

    付。

     廉恥說 廉恥,士君子之大節,罕能自守者,利欲勝之耳。

    物有為其所勝,雖善守者或牽而去。

    故孟子謂勇過贲、育者,誠有旨哉!君子之道暗然而日彰,而今人求速譽,遂得速毀以自損者,理之當然。

     系辭說 書不盡言,言不盡意。

    然自古聖賢之意,萬古得以推而求之者,豈非言之傳欤?聖人之意所以存者,得非書乎?然則書不盡言之煩,而盡其要;言不盡意之委曲,而盡其理。

    謂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者,非深明之論也。

    予謂《系辭》非聖人之作,初若可駭,餘為此論迨今二十五年矣,稍稍以餘言為然也。

    六經之傳,天地之久,其為二十五年者将無窮而不可以數計也,予之言久當見信于人矣,何必汲汲較是非于一世哉! 論樂說 清濁二聲為樂之本,而今自以為知樂者猶未能達此,安得言其細微之旨? 六經簡要說 妙論精言,不以多為貴,而人非聰明不能達其義。

    餘嘗聽人讀佛書,其數十萬言謂可數談而盡,而溺其說者以謂欲曉愚下人,故如此爾。

    然則六經簡要,愚下人獨不得曉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