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記之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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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不入。

    我甚至覺得,不管教室,還是宿舍,都無非是被扭曲了的性*欲的垃圾堆而已。

    我那近于完美無缺的逗笑本領在這裡沒有用武之地。

     父親在議會休會時,每個月隻在别墅裡待上一周或兩周,所以,當父親不在時,這棟龐大的建築物中便隻剩下了作為别墅管家的一對年邁夫婦和我三個人。

    我時常逃學,也沒心思去遊覽東京(看來,我最終也看不成明治神宮、楠木正成①的銅像、泉嶽寺的四十七志士之墓了),成天悶在家裡讀書畫畫。

    等父親上東京之後,我每天早晨都匆匆地奔赴學校,但有時去的卻是本鄉千馱木町的西洋畫畫家安田新太郎的畫塾,在那裡連續三四個小時進行素描練習。

    一旦從高中的學生宿舍搬了出來,即使我坐在學校的課堂上聽講,也會有一種頗為敗興的感覺,仿佛自己是處在旁聽生的那種特殊位置上似的。

    盡管這或許隻是自己的一種偏見,但卻使我更加害怕去學校了。

    在我看來,通過小學、中學、高中,我最終也沒有能夠懂得所謂的愛校之心是什麼東西,我甚至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要去記住學校的校歌。

     不久,在畫塾裡,我從一個學畫的學生那兒得知了諸如酒、香煙、娼妓、當鋪以及左翼思想之類的東西。

    盡管這些東西擺在一起,是一種奇妙的組合,但卻是事實。

     那個學畫的學生名叫堀木正雄,出生在東京的庶民居住區,比我年長六歲,從私立美術學校畢業後,因家裡沒有畫室,才上這所畫塾來繼續學習西洋畫的。

     &ldquo能借我五元錢嗎?&rdquo 在此之前,隻是打過照面而已,還從沒有說過話。

    所以我有些張皇失措地掏出了五元錢。

     &ldquo走啊,喝酒去吧。

    我請你喝。

    你這個象姑。

    &rdquo 我無法拒絕他,被他拽進了畫塾附近蓬萊町的酒館中。

    而這就是我與他交往的開始。

     &ldquo我早就注意到你了。

    瞧,你那種腼腆的微笑,正好是大有前途的藝術家所特有的表情呐。

    為了紀念我們的相識,幹一杯吧。

    &mdash&mdash阿絹,這家夥該算得上是個美男子吧。

    你可不要被他迷住了喲。

    自從這小子來了畫塾之後,害得我降格成了第二号美男子呐。

    &rdquo 堀木長着一張黝黑的端莊面孔,身上穿着一套整齊的西裝,脖子上系着一根素雅的領帶,這種裝束在學畫的學生中是頗為罕見的。

    他的頭發還抹了發油,從正中間齊齊整整地向兩邊分開着。

     身處在酒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裡,我心中隻有恐懼。

    我局促地把兩隻胳膊一忽兒抱緊,一忽兒松開,露出一臉腼腆的微笑。

    可就在兩三杯啤酒落肚之後,我卻感到了一種奇妙的、獲得了解放似的輕松。

     &ldquo我曾琢磨着想進美術學校呐,可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哎呀,可沒勁兒呐,那種地方真是沒勁兒透了!我們的老師乃是存在于自然之中!存在于我們對自然的激*情之中!&rdquo 但我對他所說的東西卻沒有感到半點的敬意,隻是暗自思忖到:這是個蠢貨!他的畫必定蹩腳透頂,但作為一個玩耍的夥伴,或許倒是最好的人選。

    這時,我才生平第一次見識了什麼是真資格的都市痞子。

    盡管與我表現形式大相徑庭,但在徹底遊離于人世的營生之外、迷惘而徬徨這一點上,畢竟屬于同類。

    而且,他是在無意識之中實施着逗笑的醜角行為,并全然沒有覺察到這種醜角行為的悲慘。

    而這正是他與我在本質上迥然相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