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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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亟饋鼎肉。

    子思不悅。

    於卒也,标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後知君之犬馬畜!’蓋自是台無饋也。

    ”(同上) 【備覽】“缪公亟見於子思曰:‘古千乘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悅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雲乎,豈曰友之雲乎!’”(同上) △孟子言未可盡信 按:缪公、子思上去春秋未遠,而此二事頗類戰國風氣。

    其事固當有之,然不能保無傳聞之過當,或門人記言者措詞之少過其實。

    故列之備覽。

     △淳於髡子言不足信 《孟子書》中載淳於髡言雲:“魯缪公之時,子柳、子思為臣。

    ”餘按:子思老始歸魯,未嘗仕魯;髡,戰國之辯士,不過借古人以自暢其說,不必皆實事也。

    莒之役,杞梁死而華周生,而髡乃曰“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可類推矣,故今不載。

     【附錄】“費惠公曰:‘吾於子思則師之矣;吾於顔般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

    ’”(《孟子》) 按:孔子沒後,諸弟子之賢者多矣;諸弟子之後,鄒、魯、齊、魏之間群賢聞風輩起,然世多推子思,惜乎所著之書不傳,而世所傳《中庸》者特出於後人所撰,無由而征其造詣之淺深耳。

    然孟子屢稱子思,荀卿雖毀之,然以子思、孟子同稱,則其賢固非他人所可及也。

    故今錄於諸賢之後。

     △《中庸》非子思作 世傳《戴記中庸篇》子思所作。

    餘按:孔子、孟子之言皆平實切於日用,無高深廣遠之言。

    《中庸》獨探赜索隐,欲極微妙之緻,與孔、孟之言皆不類。

    其可疑一也。

    《論語》之文簡而明;《孟子》之文曲而盡。

    《論語》者,有子、曾子門人所記,正與子思同時;何以《中庸》之文獨繁而晦,上去《論語》絕遠,下猶不逮《孟子》?其可疑二也。

    “在下位”以下十六句見於《孟子》,其文小異,說者謂子思傳之孟子者。

    然孔子、子思之名言多矣,孟子何以獨述此語?孟子述孔子之言皆稱“孔子曰”,又不當掠之為己語也。

    其可疑三也。

    由是言之,《中庸》必非子思所作。

    蓋子思以後,宗子思者之所為書,故之於子思,或傳之久而誤以為子思也。

    其中名言偉論蓋皆孔子、子思相傳之言;其或過於高深及語有可議(若“追王大王、王季”之類)者,則其所旁采而私益之者也。

    又“哀公問政”以下,《家語》亦有之,至“擇善而固執之者也”止,其中每隔數語即有“公曰”雲雲以發之。

    朱子以“博學”以下為子思所補,而“公曰”雲雲乃子思所删。

    餘按:《論語》所記孔子之言未有繁至數百言者,而繼絕舉廢,朝聘以時,皆天子之事,孔子之告哀公何取焉?蓋孔子之答哀公本不過十馀言,其後則撰書者推衍其說,是以“好學”之句又以“子曰”發之。

    近世所傳《家語》,本後人所僞撰,彼蓋不知孔子之言之於何止,故采其文逮於“擇善固執”耳。

    其“公曰”雲雲者,詞理淺陋?且增此數問,前後文義亦間隔不通,乃其所妄增無疑也。

    嗟夫,《中庸》之文采之《孟子》,《家語》之文采之《中庸》,少究心於文義,顯然而易見也,乃世之學者反以為《孟子》襲《中庸》,《中庸》襲《家語》,颠之倒之,豈不以其名哉!韓子雲:“然後識古書之正僞。

    ”嗟夫,嗟夫,此固未可以輕言也! △《中庸》非一篇 世傳《中庸》四十九篇,而今《戴記》止有《中庸》一篇;說者謂其四十八篇已亡。

    以餘觀之,今世所傳《中庸》非一篇也。

    何以明之?自“天命之謂性”至“惟聖者能之”僅數百言,而“中庸”之文凡九見,“中”之文凡六見,其馀他文亦皆與中庸之義相關。

    自“君子之道”以後數千言皆與中庸之義不相涉;“中庸”之文僅一見,而又與“廣大”、“精微”、“高明”之文平列,非意之所注。

    其可疑者一也。

    “君子之道”以下皆言日用庸行之常,“鬼神之為德也”以下皆言禮樂祭祀之事,迥不相類;“哀公問政”以後詞意更殊。

    朱子曲為牽合,以“道不遠人”三章為“費之小者”,“舜其大孝”三章為“費之大者”,“哀公”以後為“兼小大”,其說固已矯強;而《鬼神章》明言祭祀之事,乃以鬼神為道為一氣之屈伸,而以“齊明盛服”數語為借祭祀之鬼神以明之,一章之中,鬼神凡為兩說,委曲宛轉以蕲合於“費隐”之義。

    其可疑者二也。

    自“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以下皆分“天道”、“人道”;而“愚而好自用”二章其文不類,“聰明睿知”二章其序不符,則又以“小德”、“大德”、“不倍”、“不驕”分釋之。

    《愚而好自用章》以為不倍,固已;《王天下有三重章》其為不驕者何在?其可疑者三也。

    按:《漢書藝文志》稱《樂記》二十三篇,今《戴記》亦止一篇;然以《史記》及前人之說考之,則今《樂記》實十三篇,《戴氏》删其十篇而合此十三篇為一耳。

    然則《中庸》亦當類此:蓋戴氏删其三十馀篇而取其未删者合為一篇也。

    以其首篇言“中庸”故通稱為《中庸》,猶首章言“檀弓”遂通稱為《檀弓》,首章言“文王世子”遂通稱為《文王世子》也。

    古者以竹為簡,其勢不能多;後世易之以紙,故合而錄之,因不複存其舊目耳。

    以今《中庸》通為一篇而謂四十八篇盡亡,誤矣。

     △《中庸》非出一手 《中庸》不非一篇也,亦不似出於一手者:其義有極精粹者,有平平無奇者,間亦有可疑者,即所引孔子之言亦不倫。

    何以參差若是?其非一人所作明甚,細玩則知之矣。

     【附錄十有二人】 孔門諸賢,不甚著名而頗有依據,與私淑諸儒之有事實若傳經者,并附載之於此。

     ○琴張牧皮 “萬章問曰:‘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曰:‘如琴張、曾皙、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

    ’‘何以謂之狂也?’曰:‘其志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

    ’”(《孟子》) △辨桑戶死而琴張歌之說 《莊子書》稱琴張與子桑戶、孟子反三人相與友,子桑戶死,未葬,或編曲,或鼓琴,相和而歌曰:‘嗟來桑戶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猶為人猗!’”餘按:琴張、曾皙之狂,不過志期古人而行不掩其言,如孟子所言者是已,非有悖禮傷教事也。

    如悖禮傷教,孔子奚取焉?此乃放蕩之士撰此言以自恣,以琴張之有狂名也,故之。

    而後人或遂以為實然,誤矣。

     “琴張聞宗魯死,将往吊之,仲尼曰:‘齊豹之盜而孟絷之賊,女何吊焉!’”(《左傳》昭公十二年) 按:《史記弟子傳》及《文翁圖》惟有曾皙,而琴張、牧皮皆無之,《家語》有琴牢字子張,亦無牧皮:今補而附於後。

    至以琴張為牢,本之《左傳集解》,未知所采何書,當考。

     ○商瞿季次 【存參】“商瞿,字子木。

    孔子傳易於瞿,瞿傳楚人幹臂子弘。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存參】“公皙哀,字季次。

    孔子曰:‘天下無行,多為家臣,仕於都;惟季次未嘗仕。

    ’”(同上) 按:二子皆不見於《論語》,獨《史記》有之。

    然《弟子傳》中凡不見於《論語》者皆無事迹可紀,獨二子尚有之,而其名字亦間見於他篇當有所本,或非誤載。

    今并附列於後。

     ○秦丕茲 “孟獻子以秦堇父為右;生秦丕茲,事仲尼。

    ”(《左傳》襄公十年) 按:《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作“秦商,字子丕”,與此文小異,《史記》多誤,不若《春秋傳》之近古,今從《傳》文。

     ○申枨 “子曰:‘吾未見剛者。

    ’或對曰:‘申枨。

    ’子曰:‘枨也欲,焉得剛!’”(《論語公冶長篇》) 按:《史記弟子列傳》無申枨,而《文翁圖》有之,未知其果然否。

    但玩此文,孔子名之無異於諸弟子,而前後章亦皆諸弟子事,則謂為弟子者近是。

    故今附列於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