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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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雲者,必不能詳密如是。

    孔子、伯魚之年已悉不合,如前所辨矣,則自子思以下其可信乎!今并删之。

     ○遺型 “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将歸,入揖於子貢,相向而哭;皆失聲,然後歸。

    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

    ”(《孟子》) 【備覽】“孔子葬魯城北泗上,弟子及魯人往從冢而家者百有馀室,因命曰孔裡。

    魯世世相傳以歲時奉祠孔子冢,而諸儒亦講禮鄉飲大射於孔子冢。

    孔子冢大一頃。

    故所居堂内,後世因廟藏孔子衣、冠、琴、車、書。

    至於漢,二百馀年不絕。

    ”(《孔子世家》) △辨将死遺秘書之說 《論衡》雲:“孔子将死,遺秘書曰:‘不知何男子,自稱秦始皇,上我堂,踞我床,颠倒我衣裳;行至沙邱而亡。

    ’後始皇至魯,觀孔子宅,至沙邱而亡。

    ”餘按:前知之術聖人能之,而非所以為聖人也。

    然所謂前知者,不過剝複倚伏之理,治亂循環之運,非若後世射覆烏占之術然也。

    況為秘書以遺後世,欲何為乎?漢人好信谶緯,故其為言如此;其亵聖人殊甚,良可笑也。

     【存參】“孔子之喪,門人疑所服。

    子貢曰:‘昔者夫子之喪顔淵,若喪子而無服;喪子路亦然。

    請喪夫子,若喪父而無服。

    ’”(《檀弓》) △《檀弓》記弟子喪服疑有誤 此篇後文又雲:“孔子之喪,二三子皆而出。

    群居則;出則否。

    ”按既雲“而出”,又雲“出則否”語殊難解。

    注以為“朋友相為服”,然與上文意不相貫,疑有缺誤。

    故不錄。

    大抵《檀弓》之文纰缪者多,間有當采錄者,亦僅列之存參,志慎也。

     【附論】“孟子曰:‘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若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孟子》) △孔子弟子無三千 《世家》雲:“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

    ”餘按:孟子但雲“七十子”,則是孔子之門人止七十子也。

    孔子弟子安能三千之多!必後人之奢言之也。

    且漢人所稱“六藝”即今《六經》,非《周官》“禮、樂、射、禦、書、數”之六藝也。

    孔子晚年始作《春秋》,而《易》道深遠,聖人亦不輕以示人,其言未足信。

    今不取。

     【備考】“《論語》:《古》二十一篇;《齊》二十二篇;《魯》二十篇。

    ”(《漢書藝文志》) △《論語》成於後儒纂輯 《漢志》雲:“《論語》者,孔子應答弟子時人及弟子相與言而接聞於夫子之語也。

    當時弟子各有所記,夫子既卒,門人相與輯而論纂,故謂之《論語》。

    ”餘按:《魯論語》中所記之君大夫如哀公、康子、敬子、景伯之屬皆以谥舉,曾子、有子皆以子稱,且記曾子疾革之言,則是孔子既沒數十年後,七十子之門人追記其師所述以成篇,而後儒輯之以成書者,非孔子之門人弟子之所記而輯焉者也。

    然其義理精純,文體簡質,較之《戴記》獨賜為得真,蓋皆笃實之儒謹識師言,而不敢大有所增益於其間也。

     △《論語》後五篇之可疑 唯其後之五篇多可疑者。

    《季氏篇》文多俳偶,全與他篇不倫,而《颛臾》一章至與經傳抵捂,《微子篇》雜記古今轶事,有與聖門絕無涉者。

    而《楚狂》三章語意乃類莊周,皆不似孔氏遺書。

    且“孔子”者,對君大夫之稱,自言與門人言則但稱“子”,此《論語》體例也;而《季氏篇》章首皆稱“孔子”,《微子篇》亦往往稱“孔子”,尤其顯然而可見者。

    《陽貨篇》純駁互見,文亦錯出不均;《問仁》、《六言》、《三疾》等章文體略與《季氏篇》同;而《武城》、《佛》二章於孔子前稱“夫子”,乃戰國之言,非春秋時語。

    蓋雜輯成之者、非一人之筆也。

    《子張篇》記門弟子之言,較前後篇文體獨為少粹;惟稱孔子為“仲尼”,亦與他篇小異。

    至《堯曰篇》,《古論語》本兩篇,篇或一章,或二章,其文尤不類。

    蓋皆斷簡無所屬,附之於書末者,《魯論語》以其少故合之;而不學者遂附會之,以為終篇曆叙堯、舜、禹、湯、武王之事而以孔子繼之,謬矣!竊意此五篇者皆後人之所續入,如《春秋》之有《續經》者然,如《孟子》之有《外篇》者然,如以《考工記》補《周官》者然,其中義理事實之可疑者蓋亦有之,今不能以遍舉,學者所當精擇而詳考也。

    其前十五篇中,唯《雍也篇南子章》事理可疑,《先進篇侍坐章》文體少異,語意亦類莊周,而皆稱“夫子”,不稱子,亦與《陽貨篇》同;至《鄉黨篇》之《色舉章》,則殘缺無首尾而語意亦不倫,皆與《季氏篇》之末三章,《微子篇》之末二章相似,似後人所續入者。

    蓋當其初篇皆别行,傳其書者續有所得辄附之於篇末,以故醇疵不等,文體互異。

    惜乎後世未有好學深思之士為之分别而正之也!嗚呼,《孟子》之十一篇,劉歆已合之矣,幸而趙氏去古未遠,知其本異,而其識又足以辨其真僞,遂斷然以後四篇為後世之所依仿而之者,決然删而去之,以故《孟子》一書純潔如一,趙氏力也。

    彼張禹、馬融、何晏之輩固不足以及此!以康成之名儒,乃亦混混無所分别,何也?及至於宋,傳益久,尊益至,則雖以朱子之賢,亦且委曲為之解說而不敢議。

    然則如趙氏者,可不謂孟子之功臣也與!尤可異者,宋複有《孔子集語》,明複有《論語外篇》,若猶以《論語》為未足而益之者。

    取《莊》、《列》異端小說之言而欲跻諸經傳之列,嗚呼,人之識見相越可勝歎哉!說并見前《堕費》、《南子》、《楚狂》諸條下。

     △《論語》之文之重複 《論語》之始,篇皆别行,各記所聞,初不相謀,而後儒彙合之。

    故其文有自相複者:《巧言章》,《學而》、《陽貨》兩篇皆有之;《博學章》,《雍也》、《顔淵》兩篇皆有之;《在位章》,《泰伯》、《憲問》兩篇皆有之,是也。

    有複而有詳略者:《學而篇不重章》,《子罕篇》止有“主忠信”以下十四字;《父在章》,《裡仁篇》止有“三年”以下十二字,是也。

    有複而有異同者:《憲問篇不患章》,《衛靈篇》作“君子病無能焉(雲雲)”是也。

    此或孔子嘗兩與弟子言之而各述其所聞以诏門人,或但一言之而所傳聞不同,皆未可知;後儒纂輯之時未及删耳。

    至《八佾篇太廟章》,《鄉黨篇》止有“入太廟,每事問”六字;《子罕篇齊衰章》,《鄉黨篇》作“雖狎必變,雖亵必以貌”;此則後人記孔子之事,其文之有詳略異同,不足異也。

    又有語相似而人地異者:《雍也篇哀公章》,《先進篇》作季康子問;《子罕篇畏匡章》,《述而篇》作為桓發,是也。

    此未必果為兩事,或所傳聞小異。

    後儒尊之不敢複議;相沿既久,乃複強為之說,以其詞之小異為聖人之區别,恐未必然也。

     △《論語》之文與他書複 《論語》之文有與他書複者:“克己複禮,為仁”,告顔淵也;《春秋傳》作“克己複禮,仁也”,乃引古志之言以論楚靈王者。

    “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答仲弓問仁也;《春秋傳》作“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乃晉胥臣告文公者。

    “譬如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孔子自言也;《僞古文尚書》作“為山九忉,功虧一篑”,乃召康公訓武王者。

    “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謂伯魚也;《僞古文尚書》作“不學牆面”,乃成王訓迪百官者。

    餘按:《春秋傳》之文於義皆通,但不如《論語》之條暢自然;蓋傳聞者異詞,疑《論語》為得實。

    《書》之二語則雕琢裁整,酷類晉、宋間人手筆矣。

    夫此語本之《論語》則可,若在《論語》前則深屬難解:“九仞”豈足言山,所虧甯僅“一篑”;而“牆面”之上下無“猶正”“而立”之文豈複成文義耶!且《克已》、《出門》二章皆答門人之問,述古語以告之,可也;若《周南章》,伯魚初未嘗問,而孔子衍《周官》之言以告之,已為無謂;至《為山章》乃孔子所自言,《書》既有之,又何必雷同而剿說乎!由是言之,劉焯之書其為僞作無疑。

    餘甚怪夫宋之儒者不覺劉書之僞,而反謂孔子之言之出於《旅獒》,本於《周官》,是所謂信《冠子》而反訾賈誼之《鳥賦》為錄人之舊也。

     【附通論】“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