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匮書後集卷第八

關燈
孫承宗(鹿善繼)、賀逢聖、呂維祺、姜曰廣列傳 孫承宗,北直高陽人;萬曆甲辰進士,廷試第二人。

    承宗鐵面劍眉,須髯戟張;聲如鼓鐘,殷動牆壁。

    方嚴果毅,嶷如斷山;開誠坦中,談笑風發:望而知其為偉人傑士。

    年三十餘,為舉子,伏劍遊塞下,曆亭障、窮阨塞,訪問老将退卒,通知邊事要害。

    凡史官在禁近者,皆媛媛姝姝,俯躬低聲,涵養相度,謂之「女兒官」;承宗獨不然,講筵獻替,務為激切恺直以聳動人主。

    講罷,有軍國大事,大珰傳語問難,閣臣相顧失色;承宗拂衣奮袖、矯尾厲角,指畫其是非可否。

    中人各有所挾持,無以奪也。

     天啟二年,入閣辦事。

    時廣甯失陷,熹宗手握首輔衣袂而泣;于是遣大司馬王在晉行邊。

    在晉議于八裡鋪築牆百裡,以限華彜;而甯前道高出疏請移山海關于永平,棄山海以外悉以予敵。

    廷臣恐懾無策。

    禦史方震孺獨疏請閣臣攝樞部事,特簡承宗攝之。

    承宗曰:『守甯遠者,所以守關門也;退處于關,則永平震撼;永平震撼,則京師動搖。

    八裡鋪去關門未及一舍,是以山海為孤注也;萬萬不可』!廷論壯之。

    承宗請行邊,天子禦門餞送;诏書鄭重,以漢諸葛亮、唐裴度為比。

    出鎮之初,關門三十裡外斥堠不設;經營四年,辟地四百裡、徙幕逾七百裡,樓船、鐵騎東巡至醫無闾。

    将興師大舉,媽牙有日矣;逆奄魏忠賢竊柄,忌承宗擁重兵于外,汰其兵将,每事掣肘。

    自辛酉至甲子,諸将校哨邊所斬零級至一千八百五十有奇;承宗進諸将厲之曰:『凡我所恢複,計是鵰剿幾何,第籍之彙報而不叙』。

    故事:邊吏零支級滿二百五十者準一大捷,則恩蔭被矣。

    承宗之不伐若此。

    三年間,塞外諜報老憨斃者凡三,諸将校又促承宗代叙。

    承宗曰:『不見狄青不報侬智高乎』?及承宗被讒去,未及一年,魏珰始以老憨斃,封伯爵;則承宗之老成持重、有大臣風度,不可及也。

    承宗受三方布置之命,甲子冬,單騎至通州,具疏請面對軍中密事。

    時魏廣微翻局甚急,聞之大駭;創危言動珰:『孫閣部提三萬人馬欲掃除君側,其意當在上公』。

    逆珰膽落,半夜開宮門,召趨大司馬以校尉八人脅職方郎雲:『過已時不還關,則督師兵曹俱斬』!廣微又大言曰:『若世宗有此悍臣,砍首何待!吾衙門中與少司馬互作奸耳』。

    承宗歎曰:『老臣思面對剖别貞邪,或不至流毒海内。

    視師一出,君門遠于萬裡;奈何』!崔呈秀劾之,李蕃又劾之;比承宗于李懷光、王敦稱兵向阙,叛逆顯然。

    熹宗在宮中,獨注念孫先生不置口;故雖陷以糜饷欲毀其家,而熹宗眷顧不衰,僅勒休緻。

    承宗歸裡,闵諸賢之骈戮,作「三十五忠傳」以寄感慨。

     崇祯己巳冬十月,東兵薄薊門,畿輔戒嚴;仍命承宗領兵馬,帥十八路援兵進保通州。

    承宗聞命即行,抵危關,收悍将,複遵、永四城。

    調度諸将追逐迅掃,廬帳遠遁;關門雄壯,屹然萬裡長城。

    乃妒功疾能之輩,百計阻撓,遂複撤回;卒使東兵大入,遍掠畿南。

     戊寅冬,高陽失守,入城南老營中,用葦席藉地,望阙叩頭。

    叱持缳者趣缢我,乃絕;子孫十九人,皆力戰從死。

    事聞,先帝震悼;薛國觀猶靳其恤典,弗肯予。

    久之,用弘光诏書,追贈太傅,定谥曰「文正」。

    先後出鎮事迹,詳在定興鹿善繼「兩督師記略」。

     承宗生長北方,遊學都下;鐘崆峒戴鬥之氣,負燕趙悲歌之節。

    作為文章,伸紙屬筆,蛟龍屈蟠,江河競注。

    奏疏書檄,搖筆數千言,灏溔演延;幕下書記多鴻生魁士,莫得而窺其涯涘也。

    文集百卷,兵火之後,苕上茅元儀往吊,得之頹垣敗屋中;南司馬範景文刻之金陵。

    剞劂甫竟,以乙酉之兵毀焉。

     鹿善繼,保定定興人。

    萬曆癸醜進士,授戶部主事。

    善繼以便宜扣留金花,以充遼饷;神宗怒,勒令補還。

    善繼力持不可,得旨降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