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匮書後集卷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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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楊嗣昌督師讨賊;啟睿督秦師至潼關。

     四月,召前大學士周延儒、張至發、賀逢聖入朝。

    至發辭不出,逢聖不久以病歸。

    初,延儒既罷,丹陽監生賀順、虞城侯氏共斂金屬太監曹化淳等營複相。

    至是,得召用;主事吳昌時之力居多,延儒德之。

    左良玉自襄陽進擊李自成至南陽,自成北出,屯于盧氏。

    貢士牛金星向有罪,當戍邊,降于賊,自成以其女為妻;金星薦蔔者宋獻策善河洛數。

    獻策長不滿三尺,見自成,獻圖谶雲:「十八孩兒,當主神器」。

    自成大喜,拜軍師。

     五月,赦兵部尚書傅宗龍出之獄,以右侍郎都禦史督陝西兵讨賊。

     六月,故刑部右侍郎蔡奕琛獄中上言:『去夏六月,同邑諸生倪襄——為庶吉士張溥門人,歸語知縣丁煌,誇溥大力,可立緻人禍福,因言及臣旦夕必逮;未幾而王升彥果劾臣矣。

    一裡居庶常,結黨招權,陰握黜陟之柄,從所未聞』。

    上令丁煌指證,下倪襄于獄。

     八月,左良玉大破張獻忠于信陽,斬其首将沙賊,奪其馬萬餘,降衆數萬;獻忠負重創,易服夜遁:良玉軍聲大振。

    故大學士薛國觀有罪,賜死。

    國觀性褊刻,自佥憲驟登政府,溫體仁實薦之。

    上常憂用匮,國觀對以「外則鄉紳,臣等任之;内則戚畹,非出自獨斷不可」。

    因以李武清為言;遂密旨借四十萬金。

    李氏盡鬻其所有,追比未已。

    戚畹人人自危,因皇子病,倡為九連菩薩之言雲:『上薄待外戚,行夭折且盡』!上大懼。

    國觀又忤太監王化民,遂敗。

    辛酉,上幸太學——以重修告成也,正一真人張應京請扈從臨雍;先期,司禮監太監王德化奉命率群臣習儀于太學:時比之唐魚朝恩講經、元李邦甯釋奠事。

     九月,陝督傅宗龍率兵四萬次新蔡,與闖賊遇;裨将賀人龍、虎大威皆戰敗,走陳州。

    宗龍穿塹築壕以拒,賊亦穿壕二重以困之。

    宗龍兵食盡,徒步率散卒走;至項城,賊追之,被執。

    至城下,勒宗龍呼門。

    宗龍罵曰:『我大臣也,殺則殺耳,豈能為賊詐城以緩死』!賊劈其腦,死城下。

    事聞,诏複兵部尚書、太子太保。

     十月,特設裕國足民奇謀異勇科,「咨訪征辟,稱朕破格旁求之意」。

    太監劉元斌、盧九德率京營兵與總兵周遇吉、黃得功合追賊于鳳陽,及之。

    元斌留四十日不進,城門晝閉,縱諸軍大掠,殺樵汲者以冒功;已而欲攻城,索賂乃免。

     十一月,禁朝臣私探内閣、通内侍;于是待漏俱露立,毋敢入直舍。

    陝西巡撫都禦史汪喬年率馬步三萬,總兵鄭家棟、牛成虎、賀人龍将之,趨河南。

    先是,喬年于陝西發李自成祖冢,得小蛇,即斬蛇以徇;誓師,兼程進兵,以輕騎萬餘抵郏縣。

    時襄城新破,喬年遲疑不敢進;襄城貢士張永祺率邑人出迎,官軍屯于城下。

    自成聞之,解郾城之圍,來迎戰。

    喬年安營未定,有二将先逃,官軍大潰;賊乘之,一軍盡覆,喬年以百人入城居守。

    五日,襄城複陷,喬年自刎未殊,被執見殺。

    自成深恨諸生,遂劓刖百九十人;又購永祺,匿免,屠其族人九家。

    自成乘勝破南陽,總兵猛如虎死之,唐王遇害;楊文嶽屯杞縣,丁啟睿屯汝甯。

    太監劉元斌率京軍救河南,聞南陽陷,乃擁婦女北去;俄上命禦史清軍,元斌倉皇悉沈之于河。

     十二月,戍黃道周、解學龍。

    谕停内操,随罷提督京營内臣。

    李自成連陷淆州、許州、長葛、鄢陵;鄢陵知縣劉振之自刭死之。

    自成、汝才合兵陷禹州,徽王遇害。

    複圖開封,巡撫高名衡、總兵陳永福等竭力守禦。

    周王貯庫金于城頭,禽一賊者予百金、斬一首者五十金、戰殁者恤其家五十金、傷者以輕重為差,殺賊甚衆;永福射中自成左目。

    自成屯朱仙鎮,鄧州知州劉世振死之。

     十五年(壬午)正月朔,上朝畢,召大學士周延儒、賀逢聖、謝升入殿;曰:『古聖帝明王,皆崇師道。

    卿等,朕之師也;宗社奠安,惟諸先生是賴』!命東向立,上降座西向揖之;各媿謝。

    上從禦史楊仁願言,谕東廠所緝止謀逆、亂倫,其作奸犯科,自有司存;并戒錦衣校尉奉使需擾。

    李自成攻開封益急,起孫傳庭兵部侍郎,總督陝西兵剿寇。

     二月,發帑金二萬赈山東,免直省十二年以前稅糧,有司混征者罪;百姓歡呼稱慶。

     三月,李自成合群盜八十萬圍陳州,兵備副使關永傑率士民死守。

    賊周圍四十裡,更番進攻;永傑力竭城陷,戰死城上。

    鄉紳崔泌之、舉人王受爵等鹹手刃數賊,被執,罵賊死。

    賊怒,屠陳州。

    上命成國公朱純臣同浙江提學副使王應華修孝陵及泗州、鳳陽祖陵;三百年枯木大至數十圍者,發掘殆盡。

     四月,禮科給事中倪仁祯上言:『臣等初拜官,例候閣臣謝升;言及兵饷事,忽曰:「皇上自用聰明,察察為務,天下俱壞」。

    升位極人臣,敢歸罪天子如此』!上怒,命削升籍。

    周延儒奏詞臣一員佐兵部;從之,着為令。

    免四川貢扇三年。

    宥馬士英,起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禦史,提督鳳陽。

    士英初撫宣、大,以總監王坤論罪;故太常少卿阮大铖為營救,得起用。

    陝督孫傳庭檄召諸将于西安,固原總兵鄭家棟、臨洮總兵牛成虎、援剿總兵賀人龍各以兵來會。

    傳庭大集諸将,縛人龍坐之旗下而數之曰:『爾奉命入川讨寇開縣,噪歸。

    猛帥以孤軍失利,獻賊出柙,職爾之由。

    爾為大帥,遇寇先潰,緻秦督、秦撫委命賊手,一死不足塞責也』!遂命斬之,諸将莫不動色。

    因以人龍兵分隸諸将,刻期進讨。

    人龍,米脂人,初以諸生效用,佐督、撫讨賊,屢殺賊有功;總全陝兵;叛将劇賊多歸之,人龍推誠以待,往往得其死力。

    襄城之役,朝廷疑人龍與賊通,密敕傳庭殺之。

    賊聞人龍死,酌酒相慶曰:『賀風子死,關中落吾手矣』!張獻忠陷舒城,時舒城無令,參将孔庭訓以兵千人同編修胡守恒率民共守;七閱月,廷訓降于賊,勾賊攻城。

    守恒倡舒人死守,賊以洞車穴城,穿者數處,守恒督軍民補塞之。

    賊射書脅降,守恒燔其書于城上。

    越三日,城陷;賊執守恒,刃其腹,被數十創以死。

    獻忠屯舒城,改曰「得勝州」。

     六月,免開封、河南、歸德、汝州去年田租。

    谕各省直停刑三年。

    進蔣德璟、黃景昉、吳甡東閣大學士,且責吏部:『會推大典,自當矢公矢慎!今稱诩徇情,如房可壯、張三谟、宋玫并與推舉,此豈大臣之道』!次日,召廷臣于中左門賜馔,上青袍,皇太子、定王、永王绯衣侍。

    上诘吏部尚書李日宣曰:『朕屢谕「諸臣有甯背君父,不背私交;甯隳職業,不破情面」兩語。

    昨枚蔔猶濫舉如此,況其他乎』!日宣奏辯。

    上又責吏科都給事中章正宸、河南道禦史張&9195&。

    閣臣力為救解,不聽。

    明日,下日宣等六人于理;日宣等戍邊,可壯等削籍。

    命侯恂以兵部侍郎總督援剿官兵讨賊,與孫傳庭協力援開封。

     七月,以司禮太監齊本正提督東廠、王承恩提督勇衛營。

    賊圍開封,守臣告急;诏援剿總兵許定國以山西兵渡河援之,定國兵潰于覃懷。

    時督師丁啟睿、保督楊文嶽合左良玉、虎大威、楊德政、方國安諸軍次于開封朱仙鎮,啟睿督諸軍進戰。

    良玉曰:『賊鋒方銳,未可擊也』!啟睿曰:『汴圍甚急,豈能持久;必擊之』。

    諸軍不聽。

    左良玉以其兵南走襄陽,諸軍相次而走。

    督師營亂,啟睿、文嶽俱奔汝甯。

    賊渡河逐之,追奔四百裡,喪馬騾七千;兵數萬俱降賊,啟睿敕書、印劍俱失。

    事聞,诏逮啟睿下獄、文嶽革職聽勘。

     八月,刑部尚書鄭三俊改吏部尚書、範景文改刑部尚書,進劉宗周左都禦史。

    刑科右給事中陳啟新匿喪被劾,下撫按訊之;尋遁。

    召還黃道周,仍任少詹事。

    時周延儒承上眷最深,凡上怒莫能回,延儒能片言解紛。

    先是,道周在獄,人謂必不可救;延儒以微詞解之,得減放。

    至是,見上,偶言及『嶽飛自是名将;然其破金人事,史或多溢辭。

    即如黃道周之為人,傳之史冊,不免曰:「其不用也,天下惜之」』!上默然。

    甫還宮,即傳旨複官。

     九月,開封困久,城守不支。

    巡撫高名衡、推官黃澍以開封北枕黃河,恃引河水環濠,用以自固。

    更見賊壘卑下,思決堤;勢如山嶽,自北門入,穿東南門出,水驟高三丈,士民溺死數十萬。

    巡撫高名衡、陳永福鹹乘小舟至城頭,周王府第已沒,從後山逸出西城樓,率宮眷及諸王露栖城上,雨中七日。

    督師侯恂以舟迎王,總兵蔔從善以舟師至城上;推官黃澍從王乘城,夜渡達達堤口,諸軍列營朱家寨。

    賊乘高據筏,以矢石擊汴人之北渡者。

    城中遺民尚餘數萬,賊浮舟入城,盡虜以去;河北諸軍,以大炮擊沈其前鋒,奪回子女五千人。

    舊河故道,清淺不盈尺,歸德隔斷在河北,邳、亳以下皆被其災。

    開封一城屋廬宮殿,盡屬波臣;斷垣矗水上,數堞隐見而已。

    黃澍以守禦功,诏授禦史。

    孫傳庭率兵至南陽,李自成逆之,傳庭設三伏以待。

    賊潰東走,諸将追之,斬首千餘級;賊盡棄甲仗軍資于地,官軍争取之,無複步伍;賊反兵乘之,官軍大敗,喪材官将校七十有八人,賊倍獲其所棄辎乘。

    傳庭以兵敗,上書自劾;诏傳庭圖功自贖。

    是月,誅兵部尚書陳新甲。

    初,周延儒為營解甚力,因奏國法「大司馬,兵不臨城不斬」。

    上曰:『僇辱親藩七,不甚于薄城乎』?不聽。

     十月,誅司禮太監劉元斌。

    賜京師貧民米布。

     十一月,周延儒薦大學士王應熊自代。

    已而延儒敗,上知其非,入朝陛見請老,許之。

    發帑金十萬資饷。

     閏十一月,诏曰:『比者災害頻仍,幹戈擾攘,宵旰靡甯;皆朕不德所緻也!自今日始,朕敬于宮中默告上帝,戴罪視事,以贖罪戾』。

    下禮科給事中姜采于理。

    先是,上戒谕言官,又時有匿名書「二十四氣」之說,隐诋朝士。

    采言:『诽語騰謗,必大奸巨憝惡言官而思中之;謂不重其罪,不能激皇上之怒、箝言官之口。

    後将争效寒蟬,壅閉天聽,誰向皇上言之哉』?上怒,立置之獄。

    上召廷臣于中左門,問禦敵及用督、撫之宜。

    左都禦史劉宗周曰:『使貪使詐,此最誤事;為督、撫者須先極廉』。

    上曰:『亦須論才』。

    宗周退。

    禦史楊若橋舉西洋人湯若望演習火器。

    劉宗周進曰:『唐、宋以前,用兵未聞火器。

    自有火器,辄依為勁,誤專在此』。

    上色不怿曰:『火器,終為中國長技』。

    命宗周退。

    群臣以次對,上色解。

    宗周又進,請釋姜采、熊開元;雲廠衛不可輕信,是朝廷有私刑也。

    上遽怒,仰視屋梁曰:『東廠錦衣衛俱為朝廷,何公何私』?宗周抗論不屈。

    左副都禦史金光宸言宗周無他意;上益怒責。

    宗周免冠謝,徐起退。

    先是,行人右司副熊開元求獨對,召入德政殿。

    開元所奏,大抵摘周延儒之失;上怒,下鎮撫司诘主使。

    延儒引退,手敕慰留。

    初,開元出朝,禮部儀制司主事吳昌時力沮之,雖補牍未敢盡;在獄列款具奏,鎮撫司格不以聞。

    尋廷杖姜采、熊開元,仍下鎮撫司;劉宗周削籍,金光宸降調。

    吏部尚書鄭三俊、刑部尚書徐石麒各疏救,不聽。

    貢士祝淵奏寬劉宗周,下淵于刑部獄。

    吏科都給事中吳麟征等疏救采、開元,不聽。

    徐石麒罷;以采、開元竟具獄,不廷訊也。

    開元至十七年始釋獄,采戍邊。

    李自成圍汝甯,城陷,執總督楊文嶽、分巡佥事王世琮于城頭。

    文嶽、世琮厲聲罵賊,賊怒,縛文嶽、世琮等以大炮擊之,洞胸糜骨以死。

    世琮初授河南推官,屢卻賊,射矢貫耳不動,号王鐵耳。

    賊屠士民數萬,燔燒邸舍無遺,掠崇王由樻及世子諸王妃嫔以行。

     十二月,賊逼荊州;偏沅巡撫陳睿谟棄荊州,奉惠王走湘潭。

    先是,北騎進口破薊州至山東,連破濟南、兖州諸府,德王、魯王俱遇害。

    總督趙光抃與敵戰于羅山,大敗,折兵二萬;周延儒抑不以聞。

    敵勢猖獗,延儒自請行邊視師,上餞之午門。

    是時京師戒嚴,數百裡無行蹤。

    起祁彪佳為河南道禦史,單騎至京陛見;上慰勞之。

    彪佳疏救劉宗周;上怒甚,責彪佳回奏。

    彪佳複奏釋聖怒以開言路;上意解,不之罪。

    起倪元璐為兵部右侍郎,兼程至京,即日召對。

    元璐面奏守邊事宜,上褒美之。

    上以首輔陳演薦,升元璐為戶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

    南人無為戶部者,上破格用之;再辭,不允。

     十六年(癸未)正月,李自成圍承天,知府開門迎賊。

    巡撫宋一鶴時守城,下城巷戰,手刃賊數人,死;鐘祥知縣蕭漢自經死。

    改承天府曰「揚武州」。

    發顯陵;大聲起山榖,若雷震,賊懼而止。

    自成攻郏縣,知縣李貞嬰城死守。

    及破,縱兵大殺;李貞大聲叱賊曰:『驅百姓死守,知縣也;妄殺何為』!罵賊不已。

    自成怒,碎磔之。

    诏停會試,期以本年十月舉行。

     二月,督師閣部周延儒至關門,敵飽揚去,陸續出口,畏不能堵截;受經略範志完賄,尾其後,放空炮數聲。

    北兵于沿途驿步、城牆大書「官兵範免送」!天下笑之。

     三月,免直隸、山東殘破州縣去年田租。

    改禮部儀制司主事吳昌時為吏部文選司主事,署郎中事。

    昌時好結納,通司禮太監王化民等,欲轉铨司;吏部尚書鄭三俊嘗以問鄉人徐石麒,答曰:『君子也』。

    三俊遂薦于上。

    蓋石麒畏昌時機深,故譽之;而三俊不知也。

     四月,京師解嚴。

    始舉計典,至二十八日大察,二十九日挂榜;例轉給事中範士髦等四人、禦史陳盡等六人。

    故事:例轉一科二道;吳昌時特廣其數,意脅台省,為驅除地也。

    河南道禦史祁彪佳刻吳昌時紊制弄權,山東道禦史徐殿臣、賀登選各疏參之。

     五月,吏部尚書鄭三俊以薦吳昌時,引咎罷。

    大學士周延儒放歸。

    給事中郝絅複劾『吏部郎中吳昌時、禮部郎中周仲琏竊權附勢,納賄行私;内閣票拟機密,每事先知。

    總之,延儒天下之罪人,而昌時、仲琏又延儒之罪人』。

    禦史蔣拱宸、何綸交劾之。

    進修撰魏藻德為禮部右侍郎兼東閣大學士。

    閱京營刀甲車矛于觀德殿,命勳武臣子弟騎射。

    以内官監太監王之俊提督京城巡捕練兵。

    上召保定巡撫徐标入對。

    标曰:『臣自江淮來,數千裡見城陷處,固蕩然一空;即有完城,僅餘四壁。

    蓬蒿滿路,雞犬無聲,曾未遇一耕者。

    土地人民,如今有幾!皇上亦何以緻治乎』!上欷歔泣下。

    标又言屯田及車戰諸策,上善之。

    是月,給事中吳甘來上言:諸撫臣借名「護藩」,實棄城走;乞敕谕各藩并核王永祚等棄城之罪。

    上不問。

     六月,進孫傳庭兵部尚書,總制應、鳳、江、皖、豫、楚、川、黔剿寇軍務,仍總制三邊,鑄督師七省之印。

    诏除河南五年被陷地方稅糧;其省直殘破州縣自十六年為始,一切三饷雜賦俱蠲免。

    召山東武德道兵備佥事雷演祚入朝。

    先是,總督範志完在山東縱兵淫掠,演祚面奏之;上命逮訊。

     七月,召演祚及志完,面質于中左門。

    問志完兵淫掠,又金銀數千兩、鞍馬百匹行賄京師狀,演祚曆曆有指。

    因召問演祚雲:『爾所言稱功誦德、遍于班聯者,誰也』?曰:『周延儒招權納賄,如起廢、清獄、蠲租,自以為功。

    考選科道,盡收門下。

    凡求總兵、巡撫,必先通賄幕客董廷獻,然後得之』。

    上怒,即命逮廷獻。

    又問志完:『鞍馬何所饋』?志完謝無有;且曰:『是日臣在大王莊,副總兵賈芳名等禦敵,乘大風卻之』。

    上斥其妄。

    問禦史吳履中:『爾在天津,察志完雲何』?履中對如演祚言。

    尋誅志完。

    以史可法為南京兵部尚書。

    出千金資太醫院療疫。

    時京師自春徂秋,大疫,死亡略盡;又出金二萬,下巡城禦史收殡。

    上自訊吳昌時于中左門,極刑梭夾,至折胫乃止;遣缇騎,征周延儒至京聽勘。

     八月,以司禮太監王承恩督察京營戎政、韓贊周守備南京。

     九月,擢山東漕儲副使方嶽貢為左副都禦史,尋進東閣大學士。

    督師孫傳庭軍乏饷,兵噪于汝州。

    賊率精騎大至,傳庭問計于諸将。

    高傑請戰;白廣恩曰:『我師困,宜駐師分據要害,步步為營以薄賊易耳』。

    傳庭恐賊遁,曰:『将軍何怯,獨不如高将軍邪』?廣恩不怿,引所部八千人去。

    賊前鋒名三堵牆——一紅、一白、一黑,各七千二百人來薄;官軍接戰,陷賊伏中。

    賊乘之,官軍大敗,陷泥淖,死者數千人。

    高傑立嶺上望曰:『不可支矣』!麾衆退,諸軍盡西走。

    賊驅大隊疾追,一日馳四百裡至孟津;官軍死亡四萬餘人,盡喪其軍資數萬。

    傳庭與傑收散亡數千騎,走河北。

    初,賊驅難民誘官兵,斬獲皆良民也;傳庭不知其詐,奏『賊聞臣名,皆驚潰。

    臣誓肅清楚、豫,不以一賊遺君父』。

    識者憂之。

    至是,果敗。

    傳庭回軍潼關,衆尚四萬;自成襲之,傳庭沒于陣中。

    渭南知縣楊暄被執,不屈死。

    陷商州,商雒道黃世清不屈死。

    陷臨潼,陝西巡撫馮師孔陷陣死。

    陷西安,察使黃絅自盡死,長安知縣吳崇義、指揮崔爾達俱投井死,秦府長史章世炯自經死,鄉紳右都禦史三原焦源溥罵賊磔死,副使祝萬齡自經死,禮部主事南居業罵賊死,宣撫焦源清、參政田時震俱不受僞職死,禦史王道純大罵賊、不屈死,解元席增光、舉人朱誼泉俱投井死,山東佥事王征七日不食死,都司吏丘從周罵賊死。

     十月,上自用銅錫木器,屏金銀;命文武諸臣各崇省約,士庶不得衣錦繡珠玉。

    會試天下學子,以陳名夏為會試第一人。

     十一月,殿試,賜楊廷鑒狀元及第。

    以羅山事,逮兵部尚書張國維至京,下獄論死。

    李自成發金數萬招榆林諸将,以大隊繼之。

    兵備副使都任及故總兵王世顯、侯世祿、侯拱極、尤世威、惠顯等,斂各堡精銳入鎮城,大集将士問之曰:『若等守乎、降乎』?各言:『效死無二』!遂推世威為長,嬰城死守。

    賊圍數重,逾旬不克。

    賊以沖車穴之,城崩數十丈,賊擁入;副使都任阖室自經死。

    總兵尤世威縱火焚其家百口,揮刀突戰死。

    諸将各率所部巷戰,殺賊千計。

    賊大至,殺傷殆盡,無一降者;阖城婦女俱自盡,諸将死事者數百人。

    賊屠榆林,遂搗甯夏;甯夏總兵官撫民迎降。

    三邊俱沒,賊無後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