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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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又竄孫浩于涪州。

    乃追冊元符皇後所生皇子茂為太子,谥做獻愍;并尊元符皇後為皇太後,奉居崇恩宮。

    蔡京至是,權位益高固,蔡卞亦擢知樞密院事了。

    兄弟同握大權,黜陟予奪,任所欲為,幾不把座趙家天下,改做蔡氏江山。

     尚書左丞張商英起先原附蔡京,而今因争權利,常與蔡京意見沖突,蔡京遂奏罷張商英出知毫州,并将他的名字排人元祐黨籍。

    于是元祐黨人碑,遂足成百二十人了。

    蔡京乃又自書元祐黨人姓名,頒布郡縣,立石刊刻。

    長安的長官奉到立石的谕旨,不敢怠慢,即召取一個姓安名作民的石匠刊刻。

    安民把那黨人的姓名看了一遍,回複道:“小匠不曉得朝廷刻石的意思,但聽得司馬相公這個人,海内都稱道他正直忠良,而今卻把他列做奸黨的首領,小匠不忍奉命勒石。

    ”長官怒道:“你一個小小的石匠,能夠辨别朝廷誰是忠誰是奸嗎?”安民對答道:“并不是小匠能夠辨别朝廷的忠奸,不過像司馬相公愛國愛民的赤心,而今天下之人,就是婦人孺子,都明曉明知的。

     舉世都識為忠,朝廷獨指為奸,怎能叫小匠不疑心呢?“長官愈怒道:”越發胡說了!這是朝廷的命令,我尚不敢違抗,你是個甚等樣人,敢違抗嗎?呵!“命左右道:”來呀!“指着安民道:”将他綁了!責打四十,再叫他刻!“安民吓得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泣着哀懇道:”大人息怒!小匠身充刻字的差役,既奉嚴命,不敢推辭,但求大人寬許小匠一事,小匠一家八口,都沒世感德了!“長官乃止住責打,問道:”什麼事?說!“安民道:”向例刻石,總要把石匠的姓名,刻在末尾的。

    今小匠沒奈何刻了,隻是恐怕得罪于後世,要求請休刻‘安民’二字于石上。

    “長官允許道:”你的姓名,哪個定要你刻在石上呢!不要刻你的姓名便了!  “安民拜謝道:”如此,小匠知感了。

    “于是,安民乃遵着長官的命令,把黨人碑刻了,大哭而去。

    回到家裡,泣着把被逼勉強刻石的話,向家人說了一遍。

    他的一個妹妹喚名做十五妹的說道:”哥哥做事真大錯特錯了。

    您不知道司馬相公是個忠良,您承差刻着這碑石,刻上‘安民’二字,有什麼妨害呢?這叫做不知者不為罪。

     既經知道司馬相公是個忠良,迫于威嚴,畢竟刻着,隻把‘安民’二字沒刻上,豈不是自欺欺人嗎?自欺欺人的,還算得是忠實嗎?還算得是光明磊落嗎?須知一個人做事,隐了姓名是無用的:隐得一時,隐不得萬世;欺了自己,卻欺不了别人。

      您道不刻上您的姓名,便可瞞得住後世,便可不得罪後世嗎?怎能夠呢。

    唉!您真所謂其愚不可及了。

    哥哥可聽得古人說。

    ‘匹夫不可奪志’麼?您當時怎麼不以死抗命呢?“安民正自心裡難過,被他妹妹一诘責,不由得熱血沸騰,滿身血管好像都要爆裂似的,慨歎道:”我這個人真太沒志氣了,當時怎麼想不到一死自全呢? 唉!我真無顔再活着見人了,而今一死了之罷!“說着,拿着刻字的鑿刀向咽喉間便刺,說時遲,那時快,十五妹早跳過來把安民的手腕捉住,笑道:”哥哥到而今來死卻遲了,死了不徒無益,反倒見笑後世啦!“安民疑難道:”然則妹妹叫我怎樣呢?活着,您又怪我活着;死,您又笑我死得遲了。

    “十五妹道:”您當時不能任他們打死杖下,卻等到而今來自殺,不是遲了嗎?現在隻有退而補過了。

    “安民道:”妹妹,我此時真糊塗極了,一點兒見解也沒有了。

    您就給我想個補過的方法吧!“十五妹道:”大哥哥不是隐居在五百裡外的一卷山裡麼?那裡有薄田薄土可種,有茅屋茅棚可居。

    隻今夜您帶領家人前去,晝伏夜行,每夜走七十餘裡,七日可以到得。

    到了那裡,就與大哥哥一同耕田種地,抛開這刻字的行當,不再與這些狗官當差使,就免得再惹是非了。

    至若怎樣補過,到了那裡,我自有個好辦法。

    不過哥哥須領着家人先走七日,預算你們到了,我方可動身趕了來。

    這一則是免得有人曉得我家避走,一則是我另外還有個計較。

    “安民道:”妹妹的計劃很是,我就照着做,但是妹妹是個女子,怎好一個人留在後面走呢?我實在不放心。

    “十五妹道:”這有什麼不放心呢?哥哥素來知道妹子的,難道怕妹子還有為非作歹的行徑嗎?而今一般人都瞧不起女子,卑視女子的人格,您做哥哥的還鄙薄自己的妹子嗎? “安民道:”我家這裡隻得八個人,隻有您一個人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