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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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如此,那請允許我問你一句,你打算用什麼錢來為我雇幫手呢?” “她不要報酬,給個住的地兒就行。

    但她得住在這兒,和你一起,就住在這個家。

    她給你幹活兒的惟一報酬是你得把房留給她。

    ” “我就知道!她将為我幹活兒,以便能盡快把我打發到另一個世界去。

    倒好像我不知道似的!謝天謝地,幸好我現在還不糊塗。

    ” “那好,既然你擔心這個女伴不可靠,你可以把房子賣了,用賣房的錢,找一個好的養老院住着,到了那兒,你将有一流的服務,還不會感到孤獨苦悶。

    說不定你還能在那兒找到個可以再嫁的主兒呢。

    這種事也是常有的。

    此外,你在養老院裡,也不會擔心什麼人會希望你死了。

    ” “我才不去呢,”母親決絕地說,“養老院肮髒透頂。

    我才不願天天親手打掃臭氣熏天的住處呢。

    ” 事情很清楚,我是無法說服她了。

    實話說,我也并不是非得說服她不可,我隻需辦妥她無自理能力、需要我監護的證明文件就夠了,所以,即使她不同意,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決定所有事項。

    我把房子賣了,好在那房已買成私房了,再到養老院一付款就全齊了。

    可我極不情願這樣做。

    這太沒人味兒了……我隻是想讓母親能認識形勢,想讓她能同意我,想要她從今往後不至于走哪兒都說什麼自己的親兒子把她給賣了,把她從家裡趕了出來,送進了養老院。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可是真沒想到,我居然能活着看到這麼可怕的一天?我的親兒子居然想把我趕出家門,扔到大街上去!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他制服不了自己那位牽着他腦袋的蠢婆娘,”她用食指指着我道,“假如你父親知道他的兒子居然會是這麼個白癡,保不定會怎麼生氣呢。

    你小時候,他為了你的教育,花了多少心思,他多麼為你而驕傲來着。

    他沒看見你這副蠢樣那真是他的幸運!你的所有心思全花在那個大手大腳的女人身上了,你一門心思全在想要赢得那女人的歡心,好一個月能讓你上一次身。

    我為我有這麼個兒子感到害羞。

    滾吧!” 我默默走到前廳,穿好了外衣。

    母親留在屋裡沒動,連送我一送也不想。

    我打開房門,走到樓梯口時,聽見她用刺耳的尖叫聲在我身後喊道: “你死了!對我來說你已經死了!你以為你是個什麼,你是個死人!” 我沒等電梯,一口氣沖下了樓。

    當然,對她的叫喊是認不得真的。

    她是個瘋子,是個有病的老女人,而且,她當然不會真的想要我死,要知道我可是她惟一的兒子呀。

    她這麼做不過是因為沒用腦子,因此我沒權力生她的氣。

    可我憑第十種感覺感覺到,她最後那句話不是由于生氣和憤怒才說的。

    而這,也就是我們在瘋子身上常能見到的那種洞察力。

    她說得對,我确實是已經死了。

    當然最近幾天我又活過來了,可要知道我當死人已經有些日子了,所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内這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或許總的說來遠不是那麼回事兒?或許我那個瘋媽嗅出有個殺手在緊盯着我?莫非維卡并未取消約定?可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呢?明天我們就能領到離婚證了,而她,也将自由富有了。

     呸,你呀你,天呐,真是胡說八道!烏蘭諾夫,這是你幹的嗎?你清醒清醒吧,你冷靜一點吧。

    你是怎麼的,想要根據你瘋媽的幾句話來分析你妻子的行為嗎?你也真是的,居然找到宇宙智慧的來源了。

    你倒是去警察局,去找政府防污染委員會說說看,那幫人,為了簽訂有害生态的清潔劑供貨合同是大把大把地受賄呀。

    那該怎麼辦呢?母親不是天天都在給你唠叨這一套麼,那在這個問題上為什麼就不信她呢? 我心裡松快點了。

    真的,我說什麼來着?哪來的洞察力?母親今天話裡觸及到維卡不忠這個題目,隻不過是碰巧罷了,事實上,要知道隻要你能回想一下的話,她不總是在這麼說嗎。

    我和維卡結婚這麼些年以來,哪年不是聽着她絮絮叨叨過來的呢,隻不過随着她心理健康狀況的不同,她的暗示或粗魯、或巧妙地有些不同罷了。

    假使母親精神沮喪,她的話就和往常一樣,不過就是帶有侮辱性罷了;而如果病情加劇——這種情形一般持續幾天到兩三個星期,那麼,她針對維卡的話,便會毫無遮攔,并且充滿非正常字眼兒。

    而維卡卻勇敢地承受了這一切,甚至還安慰我、勸阻我,要我不要生母親的氣,因為她是個病人,并不知道她這是在做什麼。

    可憐的女人啊……就讓她得其所願好了。

    歸根結底,這是她該得的。

     我坐車到了最近的地鐵車站,走進車站大廳,在找自動電話,好按照電話号碼簿打電話。

    我最忍受不了籌碼自動話機,這類話機總是壞的,隻會吞硬币,卻接不通,除此之外,過不了一會兒,它就又會極其吓人地、恐吓地尖叫起來,要人再往裡擱硬币。

    我總算找到了電話,于是撥通了盧托夫的号碼。

     “您去了婚姻登記所?”他問。

     “是的,一切順利,謝謝。

    你們投保了什麼?明天證件就準備好了。

    ” “那就太好了。

    您媽媽怎麼樣了?” “老媽那頭不太妙。

    我的所有提議她都反對,一口回絕。

    看來,我們得通過法庭和社會保障部門采取行動了,可這就免不了要費一番周折了!” “亞曆山大-尤利耶維奇,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盧托夫笑着回答我道,“在這件事上,您的事是絕對公正的。

    假使您的老媽真的有心理疾患,且有殘疾,您有權向法庭提出認定其無自理能力的問題。

    您任何時候都不會遭到拒訴,因為一切都是嚴格按照法律辦的。

    至于說這件案子真的拖了好長時間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此,如果您真的忙,那我可以幫您的忙。

    而如果您不忙的話,那也就用不着我來幫忙了,因為,我再重複一遍,您起訴的理由是完全合法的。

    ” “我是很急。

    ”我說。

     我的确急得很。

    我在其中掙紮了四十多年,我在其中活像個活死人似的生活,對我來說,早就無法忍受了。

    當我得知維卡已經背叛了我,得知她想要殺死我後,我已經無法和她呆在一起了,她的樣子和她身上香水的氣息,都令我氣惱。

    在去過婚姻登記所以後,我和她已經不再是夫妻了,我弄不明白,如今我們還怎麼能夠在同一座屋檐下生存呢?可我不在這兒又到哪兒生活呢?莫不是去母親那兒嗎?今天這一幕我已經受得夠夠的了。

    我無法再在電視台做節目了,因為像維佳那樣撈錢我不會,而靠污辱和辱沒一般說都是些好人的人來給自己拉廣告我又不願意。

    我想盡快到盧托夫那兒去。

    我覺得他會是我的一個可靠的保護傘,在其保護之下,我不會碰到任何不快。

     “好吧,讓我看看我們能做些什麼,”盧托夫說道,“要讓我幫您辦好一切手續,我想我未必能像辦理離婚那麼快。

    ” “這我能理解。

    ” “明天一早給我來電話,我會告訴您該到哪兒和去找誰。

    ” “謝謝,”我熱情地感謝他道,“要不是您,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或許我早就死了也說不定。

    ” “得得,您就别誇大了吧。

    祝您一切順利,明天見。

    ” 可要知道我根本就沒誇大什麼。

    盧托夫甚至連想都沒想到,我的話在準确性和真實性上已經達到了怎樣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