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活的生靈和「以太物」[1]

關燈
為什麼将更高的和理想的經驗物同基本的生命根源連接起來的企圖,常常被認作背叛了這些經驗物的本性,并且否定了它們的價值?為什麼當優美藝術的高成就被連接到普通生活,連接到我們同所有活的生靈所分享的生活時,會存在排斥?為什麼生活被看作一樁低品位的事情,或者至多是一種粗俗感覺的事物,并且随時準備從它的最佳狀态下降到貪求肉欲和苛刻殘酷的水平?對問題的完整回答要牽涉一部道德史的寫作,它将闡明造成鄙視身體、害怕感覺、靈肉對立的條件。

     這部曆史的一個方面同我們的問題如此相關,以至于必須至少受到暫時的注意。

    人類的制度性的生活乃是被去組織化(disorganization)所标識出來的。

    這種無秩序常常被它采取靜态等級劃分形式的事實所掩蓋,而這一靜态的分割隻要是固定的,并且被認為不會産生公開的沖突,那麼就被承認為是秩序的本質。

    生命被分門别類了,而制度化的區劃則被分成高等的和低等的;它們的價值被分成世俗的和精神的、物質的和觀念的。

    通過一種制衡的體系,興趣外在機械地彼此關聯。

    既然宗教、道德、政治、商業各有其自身的區劃,并且各自适合的區劃将得以保持,那麼,藝術也必須有它獨特而私有的領域。

    職業和興趣的分門别類,導緻一般稱作&ldquo實踐&rdquo的行動模式與洞察力分離開來,想象力與實施的行為分離開來,意義重大的目标與工作分離開來,情感與思想和行為分離開來。

    這中間的每一個都有其必須居留的位置。

    那些撰寫經驗解剖學的人因而假定,這些劃分乃是人類本性的構造中所固有的部分。

     我們有許多經驗實際上是在當前經濟和法律制度的條件下存活的,因而所持的這些劃分太正确了。

    在許多人的生活中,感覺隻是偶爾才充滿感情,這感情來自對内在意義的深刻了解。

    我們經受各種感受,并把它們當作機械的刺激或者受激的興奮,卻沒有領會到在各種感受之中或背後的現實:在許多經驗中,我們的不同感覺并沒有聯合起來以講述一個共同而擴充的故事。

    我們看,但沒有感觸;我們聽,但隻是聽二手的報道,之所以說它是二手的,因為它沒有被視覺所加強。

    我們觸摸,但這個接觸依然膚淺,因為它沒有融合進入表面之下的諸感覺的性質。

    我們用感覺來喚醒激情,但沒有滿足洞察力的興趣,這不是因為興趣沒有潛在地到場于感覺的運用中,而是由于我們屈服于那強迫感覺停留在一種表面刺激的生活條件。

    那些運用他們的心靈而沒有身體參與的人取得了威望,那些通過控制他人的身體和勞動以替代自己行動的人取得了威望。

     在這樣的條件下,感覺和肉體就得到了一個壞名聲。

    不過,較之專業的心理學家和哲學家來說,道德學家倒是更為真實地領會到了感覺與我們的存在的其他方面之間的密切聯系,盡管他對這些聯系的領會所采取的方向是,颠倒我們的生活與環境相關的潛在事實。

    在最近的時代中,心理學家和哲學家如此地為知識的問題所困擾,以至于把&ldquo感受&rdquo看作僅僅是知識的元素。

    道德學家知道,感覺是與情感、沖動和品位結盟的。

    因此,他把眼睛的欲望當作是精神對肉體的投降來加以譴責。

    他認為,感官的就是肉欲的,而肉欲的就是淫蕩的。

    他的道德理論是偏斜的,但是至少他意識到,眼睛不是一架不夠完美的望遠鏡,被設計用作理智地接受材料以便形成對遠方物體的知識。

     &ldquo感覺&rdquo包括廣闊的内容範圍:感覺的(sensory)、感動的(sensational)、敏感的(sensitive)、可感的(sensible)、感傷的(sentimental)以及感官的(sensuous)。

    它幾乎包括從僅僅身體的和情感的沖擊到感覺本身在内的一切&mdash&mdash亦即呈現在直接經驗中的事物的意義。

    當生命通過感覺器官出現的時候,每一個術語都指稱一個有機生靈的生命的某個真實的階段和方面。

    但是,感覺作為一種意義如此直接地體現在經驗之中,以至于就是經驗自身闡明的意義,這是在感覺器官的功能完全實現時表現它們的唯一含義。

    感官乃是活的生靈由以直接參與到其周圍世界的發展中去的器官。

    在這種參與中,這個世界各式各樣的奇迹和輝煌在他所經驗的各種性質中為着他而變成現實。

    這種材料并不能與行動對立,因為動力裝置和&ldquo意志&rdquo本身乃是手段,借此,這種參與得以進行和指導。

    它也不能與&ldquo理智&rdquo對立,因為心靈也是手段,借此,這種參與得以通過感覺而有所收獲;借此,意義和價值得以提取、保留,并進一步服務于活的生靈與其環境之間的交往。

     經驗是有機體和環境之間相互作用的結果、符号和回報,當這種相互作用完全實現時,它就轉化為參與和交流。

    由于感覺器官連同它們所關聯的動力裝置乃是這種參與的手段,所以對其的全部貶低,不管是理論的,還是實踐的,都既是狹窄遲鈍的生命經驗的結果,也是其原因。

    心靈和身體的對立、靈魂和物質的對立、精神和肉體的對立都有它們的起源,這個起源從根本上來說,在于對生命所可能導緻的東西的恐懼。

    它們乃是收縮與撤退的标志。

    因此,完全承認人類這種生靈的器官、需要和基本沖動與他的動物先祖之間的連續性,并不意味着必須把人降到畜生的水平。

    相反地,它使得有可能勾勒出人類經驗的平面圖,并在上面豎立起人類絕妙而獨特經驗的上部結構。

    人類中特有的東西使得他有可能降到畜生的水平之下。

    這種特有的東西也使他有可能将動物生命中已有例證的感覺和沖動的結合、腦和眼以及耳的結合推進到新的、空前的高度,并使其充滿來自交流和慎重表現的有意識的意義。

     人善于進行複雜而細微的區分。

    對于人的存在成分中許多更為全面而精确的關系而言,這一事實的确是必要的。

    這樣,區别和關系得以成為可能也就是重要的了,不過故事并沒有到此結束。

    存在着更多抵抗與緊張的機會,以及更多對實驗與發明的要求,因而也就存在更多的行動的新穎性、更廣泛而深入的洞察,以及感受強度的增大。

    當一個有機體在複雜性上增加時,關聯于其環境的奮鬥和完成的節奏就變得多樣化并得到延長;而且,它們逐漸将無窮多樣的亞節奏包含在自身之内。

    生命的設計就擴大和豐富了。

    它的實現也規模更大且更為巧妙地隐蔽起來。

     這樣,空間就不僅是一個于其中可以進行漫遊,并到處綴滿危險物和欲求滿足物的虛空。

    它成為一個包容而封閉的場景,在其中,人類所從事的做和經受的多樣性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