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酒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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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令郎的,請你放心&hellip&hellip&rdquo &ldquo謝謝你!雖然我死了,但是至少祖先的命脈得以延續下去。

    &rdquo &ldquo令郎已經安排妥當,那麼這對姊妹又該如何是好呢?&rdquo 宗直突然覺得自己并非生存于戰國,而是置身在另一個世界裏。

    如果忠親将這對姊妹托付給他,那麼他一定會把她們視如己出,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們。

     &ldquo關于小女的事,實在不敢再勞煩你了。

    &rdquo &ldquo哦?你另有安排了嗎?&rdquo &ldquo不瞞你說,我已經事先安排好了。

    畢竟,這次暴動和伊達大人原本就沒有任何關聯&hellip&hellip但是他卻憑着一股義氣挺身肋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點我知道!&rdquo &ldquo因此我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事實上,我已經把小女托給淺賀屋了。

    &rdquo &ldquo啊?你把女兒托給淺賀屋?&rdquo &ldquo我請淺賀屋收她們為養女&hellip&hellip等到我的事情完全過去以後&hellip&hellip等德川家的兒子前來迎娶公主時,就讓她們陪公主一塊兒過去。

    &rdquo &ldquo是淺賀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是殿下說的。

    殿下總是為我設想&hellip&hellip連殿下也和以前不同了。

    殿下認為這是一個必須不斷辛勤奮鬥的社會,因此他的想法也必須有所改變才行。

    他告訴淺賀屋,若想點燃生命之燈,那就多釀一些好酒吧!&rdquo 說到這兒,已經滿眼通紅的和賀忠親又再度拿起了酒樽。

     &ldquo來,再喝一杯吧!不論如何,我實在是給你家殿下添了太多麻煩。

    &rdquo 白石宗直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人類真能如此平靜地面對死亡嗎? (畢竟我的子孫都還活着&hellip&hellip) 真的有人因為子孫仍然存活而甘心就死嗎?&hellip&hellip &ldquo原來殿下也将此事告訴淺賀屋了!我知道,我終于知道了&hellip&hellip&rdquo 六 位于大橋附近的淺賀屋和後來崛起、位于仙台肴町五柳園附近的岩井酒鋪一樣,都是深受政宗眷顧的免帶刀禦用商店。

    自從和賀忠親切腹自盡以後,所遺下的這對姊妹就成為淺賀屋家的養女,後來并成為五郎八姬的貼身侍女,一起嫁到松平家。

     熟知和賀暴動事件始末的人,都對忠親一家人的遭遇深表同情。

     根據家康派往各地偵察情報的密探指出,真正策劃這次暴動的幕後主使者,乃是伊達政宗。

     得知這個驚人消息的家康,當然怒不可遏地痛責政宗。

     有關和賀忠親之死,當時盛傳着另一種說法。

    傳聞指稱,政宗在護送和賀忠親前往江戶的途中,突然意識到自身的危險,于是命白石右衛門佐宗直在國分寺将其殺害。

     事實上,如果政宗真的如此殘忍的話,又怎麼會不遺餘力地保全其遺孤的性命,并且讓他成為伊達家臣呢?不過,由于這次的事件而使得百萬石領地化為烏有,卻是不争的事實。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未嘗不是促使政宗改變其思考方式的一大轉機。

     由于顧慮到家康的想法,因此政宗并未在仙台的青葉城建造天守閣。

     慶長六年四月十八日,政宗特地命人送了一封書信至今井宗薰處。

     &ldquo為了慶賀内府大人(家康)的繁昌盛世,特于各城進行普請。

    &rdquo 此外,信中還提到了不建兵器庫及天守閣的原因。

     當然,如果因而認為政宗之所以這麼做,是由于擔心引起家康的猜忌,那麼就是大錯特錯了。

     因為,此時的政宗對于國内的戰亂,已經感到厭煩了。

    換言之,政宗已經從戰國武将的行列中逐漸退卻了。

     如果政宗是一把有待研磨的名刀,那麼家康确實已充份發揮其磨刀石的效果。

     一旦沒有适合的磨刀石,則再好的名刀也無法變得鋒利。

     經過關原之役後,政宗敏感地感受到時代的演變,因此本身也不斷地改變步調,以期能夠配合潮流。

     人的一生當中,至少都會遭遇三次轉機時期。

    第一個是下知心靈與肉體有何區别、行為莽撞、盲目的青年時代。

    在這個階段裏,生命就有如行屍走肉一般,絲毫不解人生的真谛。

    為了顯示自己的突出,他們會昧着良心胡作非為,并且鄙視傳統、嘲笑世俗規範。

    雖然本身并未具備常識,但是卻本能地能夠感受到危險,因此這個時期的人類往往表現得特别勇猛。

    也就因為如此,所以他們很容易樹敵、很容易喪失性命或是使自己陷入幻想破滅的痛苦深淵當中。

     遇到秀吉以前的政宗,即是鮮明地表現出青年期特徵的典型例子。

     但是,如果不曾經曆這段過程的話,則勢必無法打破通往壯年期的那堵厚牆。

     想要沖破通往壯年期的厚牆,光憑妄動是無法辦到的。

    大體而言,唯有事先了解每一時期所形成的社會動向及風格,才能産生排除的智慧及力量。

     值得慶幸的是,政宗擁有這種力量。

    因此,他不但獲得了豐太閣的賞識,而且能夠掌握對方的思維、動向。

    同樣地,即使是在豐太閣死後,他對石田三成的動向也一樣能夠了若指掌。

     但是,人生并非就此即告結束。

    換句話說,每一個人都會從充實的壯年期邁向成熟、圓滑的老年期。

     這段逐漸推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每當人們回顧以往時,卻總會興起&ldquo光陰似箭&rdquo的感懷。

     到了這個時期以後,人類通常會産生一種覺悟。

     那就是原本混然、雜然的體内,肉體和心靈并不是一體的。

    發現這個事實之後,大多數人都會感到十分愕然。

     過去,人們一直認為心靈會伴随着肉體功能而存在,甚至産生兩者是合而為一的錯覺。

     事實上,肉體與心靈在本質上是完全獨立存在的個體。

    令人感到遺憾的是,人類往往要等到邁入老年期以後,才會領悟這點。

    當然,也有人至死都不曾察覺到。

     就本質而言,心靈和肉體絕非合而為一的。

    例如,肉體會随着年齡增長而日漸衰老,然而心靈卻相對地由&ldquo永遠的生命&rdquo所支配。

    當你能夠覺悟到這一點時,也就意味着你已成熟得足以展開第三階段的人生了。

     換言之,肉體終究會面臨滅亡,而心靈卻是超脫生死的限制,永遠存在于宇宙之間的。

     這個短暫與永恒的鬥争,都是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展開。

    因此,首先對心靈欲求産生反抗的,多半是肉體的疲勞感。

    反之,當肉體産生強烈的疲勞感時,心靈反而會激發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

     事實上,唯有察覺到善與惡的差别、了解肉體終将滅亡的命運,人類才會督促自己去尋找對應的方法&hellip&hellip 肉體原本就有怠惰的傾向,而心靈則偏向于追求正義。

     肉體經常渴求安逸,而心靈則對此加以譴責。

     當一個人進入晚年期以後,如果還下能使肉體與心靈保持平衡的話,那麼便隻是一個老醜的老年人罷了。

     和一般人不同的是,伊達政宗在年屆不惑時即遭遇了第三個轉機。

    在慶長六年關原之役後的封賞中,政宗隻得到了相當于十萬石的刈田一郡,成為擁有六十萬石領地的大名。

     相反地,他的舅父最上義光卻因為獲得二十四萬石的加封,搖身一變而成為擁有五十二萬石以上的大名。

    由此可見,義光的處世态度必然比政宗圓滑許多。

    不過,家康之所以認為義光應該擁有五十二萬石,事實上别有深意。

    總之,經過了大約二十一年後,也就是元和八年(一六一三)八月十八日時,義光之子義俊的封地全部被沒收,而最上家則就此滅亡。

     至于一直停留在廣濑川附近,緻力于開拓山林與沼澤地,使當地人口逐漸增至四萬以上的政宗,則除了原來的領地之外,又多了近江、常陸的兩萬石,成為擁有六十二萬石的大名。

    此外,其庶長子兵五郎秀宗也擁有伊予宇和島的十萬石。

    父子兩人的基業穩固,甚至一直延續到明治時代。

    由此即可證明,人類的才幹絕不能單憑一時之勝敗而妄加論斷。

     不論如何,和賀忠親暴動失敗一事,對政宗的一生确實具有相當重大的意義。

     如果不是暴動失敗,那麼政宗絕對不會如此慎重地在仙台築城。

    同理,如果下是這次的失敗,那麼政宗或許真能如願以償地擁有一百萬石。

    然而,輕易獲得的勝利并不能教導政宗變得慎重,因而其功名利祿終将如昙花一現似地,轉眼成空&hellip&hellip 藉着這次的失敗,政宗得以重新奮起,并且了解到自己和家康之間的差别。

     由于視野逐漸擴展,因此兩人之間的差距自然會日益縮小,而這也正是政宗再度出發的一個重要依據。

     (家康一定會懷疑我建造仙台城、而且把它造得與京都一模一樣的動機。

    一旦他有了疑念,必然會對我心生警惕&hellip&hellip) 随着閱曆的增加,政宗深信自己終必難逃家康的斥責。

    另一方面,政宗認為如果自己不能具備像家康那樣的才幹,那麼就無法與之對抗。

     然而,問題的症結也就在此。

     (我輸了&hellip&hellip) 遭遇失敗的沖擊,迫使政宗不斷地鞭策自己。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 政宗擡頭仰望天空,心中已經定好計劃。

     一個人與生俱來的領導運之差别,由此即可看出。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政宗并不是一個輕易服輸的人。

    雖然他基于某種考慮而放棄了建造天守閣的計劃,但是心底卻描繪了一座更大的塔。

     盡管家康和政宗均設法維持表面上的和平,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兩人之間存在着一種非常微妙的敵對氣氛。

    既然是敵人,當然免不了會有一些小争鬥。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家康的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了對日本盡忠,因此同為天皇家臣的政宗,于情于理都應該盡全力幫助他才對為什麼自己要因為位居家康之下而感到氣憤呢?為什麼要使自己陷入這種迷惘當中呢?&hellip&hellip (家康是為了拯救日本而生的大器&hellip&hellip) 心的功能确實非常奇妙&hellip&hellip 仙台築城從動工到興建完成,總共花了一年半的時間。

     當這座豪華、氣派的新城完工後,伊達政宗的身份地位也相對地提高了。

     對此刻的政宗而言,家康已經不再是敵人了。

    過去政宗一心隻想操縱豐太閣,但是如今卻想飛到更高的地位上,假輔助之名行操縱之實。

     (一切都是為了日本&hellip&hellip) 醒悟到這一點後,政宗内心的陰霾一掃而空,心情也豁然開朗。

    以禅家的術語來說,這就是所謂的大徹大悟吧?&hellip&hellip 七 關原之役後,政宗首次應家康的召喚前往伏見城會談,是在慶長六年的十月上旬。

     在此之前,築城工作正緊鑼密鼓地進行着,而戰事也依然持續不斷。

    由于上杉家已抱着必死的決心,因此和德川軍在福島、粱川一帶展開激戰。

    以當時的情形來看,德川軍絕不可能輕易獲勝,但是因為家康答應讓上杉景勝保有米澤的三十萬石,因而戰争終告結束。

    至于政宗,則是奉命前往京師報告此事。

     當時,諸将都已各自返回其領國,開始全力經營新得的領地。

     然而家康卻不許政宗歸國。

    這個消息傳出之後,社會上又有了各種傳聞産生。

    當然,所有的人都認為,家康是因為對和賀暴動一事極感憤怒,所以才不許政宗回國。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當家康在伏見城内召見政宗時,臉上并沒有憤怒的表情。

     &ldquo少将,這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