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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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也。

    "鳳凰元年,西陵督步闡據城以叛,遣使降晉。

    抗聞之,即部分諸軍,令将軍左奕、吾彥、蔡貴等徑赴西陵,敕諸營更築嚴圍,自赤溪至故市,内以圍闡,外以禦寇,晝夜催切,如敵已至,衆甚苦之。

    諸将鹹谏曰:"今及三軍之銳,亟以攻闡,比晉救至,闡必可拔。

    何事于圍,而以弊士民之力乎?"抗曰:"此城處勢既固,糧谷又足,且所繕修備禦之具,皆抗所宿規。

    今反身攻之既非可卒克,且北救必至,至而無備,表裡受難,何以禦之?"諸将鹹欲攻闡,抗每不許,宜都大守雷譚言至懇切,抗欲服衆,聽令一攻。

    攻果無利,圍備始合。

    晉車騎将軍羊祜率師向江陵,諸将鹹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無所憂患。

    假令敵沒江陵,必不能守,所損者小。

    如使西陵盤結,則南山群夷皆當擾動,則所憂慮,難可以言也。

    吾甯棄江陵而赴西陵,況江陵牢固乎?"初,江陵平衍,道路通利,抗敕江陵督張鹹作大堰遏水,漸漬乎中,以絕寇叛。

    祜欲因所遏水,浮船運糧,揚聲将破堰以通步軍。

    抗聞,使鹹亟破之。

    諸将皆惑,屢谏不聽。

    祜至當陽,聞堰破,乃改船以車運,大費損功力。

    晉巴東監軍徐嗣率水軍詣建平,荊州剌史楊肇至西陵。

    抗令張鹹固守其城;公安督孫遵巡南岸禦祜;水軍督留慮、鎮西将軍朱琬拒嗣;身率三軍,憑圍對肇。

    将軍朱喬、營都督俞贊亡詣肇。

    抗曰:"贊軍中舊吏,知吾虛實者,吾嘗慮夷兵素不簡練,若敵攻圍,必先此處。

    "即夜易夷兵,皆以舊将充之。

    明日,肇果攻故夷兵處,抗命旋軍擊之,矢石雨下,肇衆傷死者相屬。

    肇至經月,計屈夜遁。

    抗欲追之,而慮闡畜力項領,伺視間隙,兵不足分。

    于是但鳴鼓戒衆,若将追者。

    肇衆兇懼,悉解甲挺走。

    抗使輕兵蹑之,肇大破敗,祜等皆引軍還。

    抗遂陷西陵,誅夷闡族及其将吏,修治城闱。

    東還樂鄉,貌無矜色,謙沖如常,故得将士歡心。

    拜大司馬、荊州牧。

    遂卒。

     孫子曰:"城有所不攻。

    "抗違衆議而不攻西陵。

    又曰:"上兵伐謀。

    "抗決堰以破羊祜之策。

    又曰:"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

    "抗以舊将易吏兵是也。

     55.晉羊祜 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也。

    嘗遊汶水之濱,遇父老謂之曰:"孺子有好相,年未六十,必建大功于天下。

    "既而去,莫知所在。

    武帝将有滅吳之志,以祜為都督荊州諸軍事,出鎮南夏。

    開設庠序,綏懷遠近,甚得江漢之心。

    與吳人開布大信,降者欲去皆聽之。

    吳石城守去襄陽七百馀裡,每為邊害,祜患之,卒以詭計令吳罷守。

    于是戍邏減半,分以墾田八百馀頃,大獲其利。

    祜之始至也,軍無百日之糧,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積。

    诏罷江北都督,置南中郎将,以所統諸軍在漢東江夏者,皆以益祜。

    祜在軍常輕裘緩帶,身不被甲,鈴合之下,侍衛者不過十數人,而頗以畋漁廢政。

    嘗欲夜出,軍司徐嗣執綮當營門,曰:"将軍都督萬裡,安可輕脫!将軍之安危,亦國家之安危也。

    嗣今日若死,此門乃開耳。

    "祜改容謝之,此後稀出矣。

    吳西陵督步闡舉城來降。

    吳将陸抗攻之甚急,诏祜迎闡。

    祜率五萬出江陵,遣荊州剌史楊肇攻抗,不克,闡終為抗所禽。

    有司奏:"祜所統八萬馀人,賊衆不過三萬。

    祜頓兵江陵,使賊備得設。

    乃遣楊肇偏軍入險,兵少糧單,軍人挫衄。

    背違诏命,無大臣節。

    "坐貶為平南将軍,而免楊肇為庶人。

    祜以孟獻營武牢而鄭人懼,晏弱城東陽而萊子服,乃進據險要,開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奪吳人之資,石城以西,盡為晉有。

    自是前後降者不絕,乃增修德信,以懷柔初附,慨然有吞并之心。

    每與吳人交兵,克日方戰,不為掩襲之計。

    将帥有欲進谲詐之策者,辄飲以醇酒,使不得言。

    人有略吳二兒為俘者,祜遣送還其家。

    後吳将夏詳、邵顗等來降,二兒之父亦率其屬與俱。

    吳将陳尚、潘景來寇,祜追斬之,美其死節而厚加殡斂。

    景、尚子弟迎喪,祜以禮遣還。

    吳将鄧香掠夏口,祜募生縛香,既至,宥之。

    香感其恩,率部曲而降。

    祜出軍行吳境,刈谷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

    每會衆江沔遊獵,常止晉地。

    若禽獸先為吳人所傷,而為晉兵所得者,皆封還之。

    于是吳人翕然悅服,稱為羊公,不之名也。

    祜與陸抗相對,使命交通,抗稱祜之德量,雖樂毅、諸葛孔明不能過也。

    抗嘗病,祜饋之藥,抗服之無疑心。

    人多谏抗,抗曰:"羊祜豈鸩人者!"時談以為華元、子友複見于今。

    抗每告其戍曰:"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

    各保分界而已,無求細利。

    "孫皓聞二境交和,以诘抗。

    抗曰:"一邑一鄉,不可以無信義,況大國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無傷也。

    "祜以伐吳必藉上流之勢。

    又時吳有童謠,曰:"阿童複阿童,銜刀浮渡江。

    不畏岸上獸,但畏水中龍。

    "祜聞之曰:"此必水軍有功,但當思應其名者耳。

    "會益州剌史王浚召為大司農,祜知其可任,浚又小字阿童,因表留浚監益州諸軍事,加龍骧将軍,密令修舟楫,為順流之計。

    祜繕甲訓卒,廣為戎備。

    至是上疏曰:"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陸俱下,荊楚之衆進臨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楊、青、兖并向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誤之,以一隅之吳,當天下之衆,勢分形散,所備皆急。

    巴漢奇兵出其空虛,一處傾壞,則上下震蕩。

    孫皓恣情任意,與下多忌,名臣重将不複自信。

    将疑于朝,士困于野。

    平常之日,猶懷去就;兵臨之際,必有應者。

    終不能齊力緻死,已可知也。

    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盾不如中國,唯有水戰是其所便。

    一入其境,則長江非複所固,還保城池,則去長入短。

    而官軍專進,人有緻節之志;吳人戰于其内,有憑城之心。

    如此,軍不逾時,思可必矣。

    "帝深納之。

    會秦涼屢敗,祜複表曰:"吳平則胡自定,但當涉齊大功耳。

    "而議者多不同,祜歎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居七八。

    故有當斷不斷,天與不取,豈非更事者恨于後時哉!"會吳人寇弋陽、江夏,略戶口,诏遣侍臣移書诘祜不追讨之意,并欲移州複舊之宜。

    祜曰:"江夏去襄陽八百裡,比知賊問,賊去亦已經日矣。

    步軍方往,安能救之哉!勞師以免責,恐非事宜也。

    昔魏武置都督,類皆與州相近,兵勢好合惡離。

    疆場之間,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古之善教也。

    若辄徙州,戰出無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據也。

    "使者不能诘。

    祜寝疾,求入朝。

    及侍坐,面陳伐吳之計。

    帝以其病,不宜數入,遣張華問其籌策。

    祜曰:"吳人虐政已甚,可不戰而克。

    若孫皓不幸而沒,吳人更立令主,雖百萬之衆,長江未可而越也,将為後患乎!"華深贊成其計。

    祜謂華曰:"成吾志者,子也。

    "帝欲使祜卧護諸将,祜疾笃,乃舉杜預自代。

    尋卒。

    南州人征市日聞祜喪,莫不号恸,罷市,巷哭者聲相接。

    吳守邊将士亦為之泣。

    其仁德所感如此。

    襄陽百姓于岘山祜平生遊憩之所,建碑立廟,歲時飨祭焉。

    望其碑者,莫不流涕。

    杜預因名為堕淚碑。

    祜卒一歲,而吳平。

    群臣上壽,帝執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

    "因以克定之功,策告祜廟。

     孫子曰:"全國為上。

    "祜增修德信,而吳人歸附。

    又曰:"進而不可禦者,沖其虛。

    "祜料吳人一處傾壞,則上下震蕩。

    又曰:"自戰其地,為散地。

    "祜謂吳人有憑城之心是也。

     56.晉杜預 杜預,字元凱,京洮杜陵人也。

    博學多通,明于興廢之道。

    常言:"德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可庶幾也。

    "預損益萬機,不可勝數,朝野稱美,号曰"杜武庫",言其無所不有也。

    時帝密有滅吳之計,而朝議多違,唯預、羊祜、張華與帝意合。

    祜病舉預自代。

    及祜卒,拜鎮南大将軍、都督荊州諸軍事。

    預既至鎮,繕兵甲,耀威武。

    乃簡精銳,襲吳西陵督張政,大破之。

    政,吳之名将也,據要害之地,恥以無備取敗,不以所喪之實告于孫皓。

    預欲間吳邊将,乃表還其所獲之衆于皓。

    皓果召政,遣武昌監劉憲代之。

    故大軍臨至,使其将帥移易,以成傾蕩之勢。

    預處分既定,乃啟請伐吳之期。

    帝報待明年方欲大舉,預上表曰:"凡事當以利害相校,今此舉十有八九利,其一二止于無功耳。

    其言破敗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計不出己,功不在身,各恥其前言,故守之也。

    昔漢宣帝議趙充國所上,事效之後,诘責諸議者,皆叩頭而謝,以塞異端也。

    自秋以來,讨賊之形頗露。

    若令中止,孫皓怖而生計,或徙都武昌,更完修江南諸城,遠其居人。

    城不可攻,野無所掠,積大船于夏口,則明年之計或無所及。

    "時帝與張華圍棋,而預表适至。

    華推枰斂手曰:"陛下聖明神武,國富兵強。

    吳主淫虐,誅殺賢能,當今讨之,可不勞而定。

    "帝乃許之。

    預陳兵于江陵,遣周旨、伍巢等率奇兵八百,泛舟夜渡,以襲樂鄉。

    多張旗幟,起火巴山,出于要害之地,以奪賊心。

    吳都督孫歆震恐,與伍延書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

    "旨、巢等伏兵樂鄉城外。

    歆遣軍出距王浚,大敗而還。

    旨等發伏兵,随從軍而入,歆不覺。

    直至帳下,虜歆而還。

    故軍中為之謠曰:"以計代戰,一當萬。

    "于是進逼江陵。

    吳督将伍延僞請降而列兵登陣,預攻克之。

    既平上流,于是沅湘以南,至于交廣,吳之州郡皆望風歸命,奉送印绶。

    預仗節稱诏而綏撫之。

    王浚先列上得孫歆頭,預後生送歆,洛中以為大笑。

    時衆軍會議,或曰:"百年之寇,未可盡克。

    今向暑,水潦方降,疾疫時起,宜俟來冬,更為大舉。

    "預曰:"昔樂毅藉濟西一戰以并強齊,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複著手處也。

    "遂指授郡帥,徑造秣陵。

    所過城邑,莫不束手。

    議者乃以書謝之。

    孫皓既平,振旅凱入,以功進爵當陽縣侯。

    初攻江陵,吳人知預病瘿,憚其智計,以瓠系狗頸示之。

    每大木似瘿,辄斫使白,題曰"杜預頸"。

    及城平,盡捕殺之。

    巴丘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