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孟德斯鸠的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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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partiprisdeMontesquieu 我們現在的确取得了一些進步。

    從分權到彼此分割權力的各種力量的平衡。

    以及從這種表面的平衡到企圖通過平衡在各種力量中重建一種力量&mdash&mdash貴族,并使它變得神聖不可侵犯。

    但是,我們還沒有走出孟德斯鸠。

     通過這一考察,我們得以從台前走向幕後,從作者表面的理由走向他真實的理由。

    但在這樣做的時候,我們又迎合了他的理由,接受了他向我們提出的角色分配,沒有作任何改變。

    請看艾森曼:他确乎意識到,難題不是法律的,而是政治的和社會的。

    但恰恰是在列舉那些彼此對立的社會力量(forces)[1]時,他又找回了孟德斯鸠的三種力:國王、貴族、資産階級,并沒有走得更遠。

    況且,這個三分法也非孟德斯鸠所獨有,這是整個世紀的三分法,屬于伏爾泰、愛爾維修、狄德羅、孔多塞,屬于一個悠久的傳統,一直延續到19世紀,也許至今也沒有完全死去。

    這種信念如此明顯,這種顯而易見又如此普遍,以至于18世紀的任何一個黨派,甚至到大革命開始後,都沒有想到去破除它,那麼我們是否就應當永遠接受它呢?我們是否就能夠這樣毫不遲疑地進入孟德斯鸠和他那個世紀的範疇中呢?是否就能夠無須争辯地确定:他已經非常精确地區分了那些力量(不是根據它們的聯合,而是根據它們的定義),而且是按照它們的&ldquo自然關聯&rdquo把它們分開的? 我這麼說的意思是,我們應當向自己提出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但它有可能把一切都推翻:18世紀的人們用以思考他們所生活的曆史的那些範疇,是否符合曆史的現實?特别是,那種如此明晰的關于三種力量的區分,是否有充分的根據?國王當真是一種與貴族和資産階級有同等意義的力量嗎?國王是一種固有的、自主的力量嗎?這種力量&mdash&mdash既不是就其個人而言,也不是就其權力而言,而是在其角色和功能方面&mdash&mdash是否足以區别于另外兩者,以至于人們當真可以拿它與另外兩者相權衡,騙它入彀或者向它妥協嗎?而&ldquo資産階級&rdquo自身,那些或穿長袍禮服[2],或做買賣金融的顯要人物,在那個時期,是否已然成為貴族及其對立面的對手,以至于人們已經可以在孟德斯鸠為其讓出地盤的下院裡,覺察到一場将在大革命中慶祝凱旋的戰鬥所赢得的最初的理論勝利?提出這些問題,就是要質疑18世紀人們的那些信念本身,并且提出關于絕對君主政體和資産階級兩方面在孟德斯鸠生活和思考的曆史階段的性質這一棘手的難題。

     然而不能不看到,有一種觀念在18世紀所有政治文獻中占據着統治地位:這種觀念認為,絕對君主政體是為了對抗貴族而建立起來的,而國王依靠平民來抗衡他的封建對手的力量,迫使後者就範。

    日耳曼主義者和羅馬主義者[3]關于封建制和絕對君主政體兩者起源的大辯論,就是在這一普遍信念的背景上展開的。

    我們在《論法的精神》的很多段落中[4]都能發現這個辯論的回聲;在人們不常讀的最後三章裡也是如此&mdash&mdash那裡的所有内容都是為它服務的,而我們讀後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孟德斯鸠把自己歸在哪個黨派。

    一方是日耳曼主義者(聖西蒙、布蘭維裡耶和孟德斯鸠,後者學識更廣博,見解更精微,但立場卻同樣堅定),他們帶着鄉愁,緬懷原始君主政體的時代:一位由貴族們選出的國王,同等地位人中的一員,就像起初在日耳曼&ldquo森林&rdquo中發生的那樣;他們用它來反對那個變得絕對的君主政體:一位與大人物鬥争、犧牲大人物的利益以便在平民中獲得助手和盟友的國王[5]。

    另一方是體現資産階級精神的絕對主義黨派,羅馬主義者(度波長老[6],&ldquo對貴族的詛咒&rdquo[《論法的精神》,第三十章,第十節]的那位始作俑者,《論法的精神》最後幾章的靶子),以及百科全書派,他們稱頌路易十四或者開明專制者所代表的君主的理想,這種君主懂得甯可承認勤勞的資産階級的價值和名分,也不滿足封建主陳腐的奢望。

    這些黨見勢同水火,論據卻是相同的。

    然而我們有理由要問:這種讓國王與貴族相對立的基本沖突,這種造成絕對君主政體和資産階級共同反對封建主的所謂聯盟,是否掩蓋了曆史上真實的力量對比。

     我們不應否認,同一時代的人們在思考自身曆史的同時,也在曆史中生活;而他們的思考仍然在尋找着科學的标準,缺乏必要的距離使思考成為對生活的批判。

    在思考一段其深層動力已被他們遺忘的曆史時,人們會很容易将思考限制在他們曆史生活的直接範疇上,往往把政治意圖當成現實本身,把表面的沖突當成事情的實質。

    在這裡,曆史與感知到的世界并無太大的不同。

    人人都可以在曆史中直接而明顯地&ldquo看到&rdquo一些&ldquo形式&rdquo&ldquo結構&rdquo、人群、傾向和沖突。

    孟德斯鸠在他的著名論點中,就求助于這種顯而易見:&ldquo有三種政體:&hellip&hellip最無學識的人所擁有的觀念,也足以發現它們的性質。

    &rdquo(《論法的精神》,第二章,第一節)正是這種顯而易見,讓我們看到國王的無限權力、聽命于宮廷或安于在領地上享受那份可憐的政治特權的貴族、擁有無限權力而又讨厭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