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然、心靈和主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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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阻礙所由産生的東西。

    但是,它也是具有客觀性質的,是最終的圓滿狀态,是一種統一的、安定的、獨立的事态。

    主體就是有所遭受的東西,是從屬于其他事物的,而且忍受着阻力和障礙;它也是試圖降服敵對條件的東西;它也是采取直接的主動性來重新再造現有情境的東西。

    主觀的和客觀的,這兩者被區别開來,作為一種改變周圍世界規定性的努力的因素,它們具有一種可理解的意義。

    主觀主義成為一種&ldquo主義&rdquo之後,就把這個曆史的、相對的和具有工具性的職能和功能轉變成一些固定的、絕對的東西了,而純粹的&ldquo客觀主義&rdquo變成了宿命論。

     今天,客觀主義乃至外在主義(externalism)的複活,有了顯著的迹象。

    物理科學的世界不再是新奇的了,許多人現在對它很熟悉了;至于許多對它的了解還不是很切身的人們,也根據權威的意見把它視為理所當然的了。

    它的内容在很大的程度上替代了舊有的信條,它已成為現成的東西,要求大家不加懷疑地予以信任和被動的接受。

    在知識中,主客對立的主張正在削弱,變成回憶中的舊事;随着緊張的感覺逐漸消逝而來的,是一套信念過渡到另一套完全不同的信念。

    隻是在政治和經濟中,主體和制度化的客體間的對立還是尖銳的。

    而且即使在這些領域中,無論在激進的或保守的方面,都在不斷加強對集體的、非個人的客體的興趣。

    保守者訴諸既有制度的客觀主義,這些制度被理想化為具有内在穩定性的東西;激進者則希望一個客觀的、必然的經濟演變的結果。

    個人主義的口号,如私有的創造、自願的克己、個人的勤儉努力等等,盡管很引人注意,但在目前,比起回複到早期個人主義的危險來說,更危險的是,個人真正創造性的努力将會消失。

    每一樣東西都是趨向于集團的。

    當論及私有财産時,已不再指個人勞動的産物而言,它隻是一種法律上所支持的制度。

    資本已不再是有意的個人犧牲的後果,而變成了有龐大的政治和社會勢力的企業公司和财團。

    使用舊的字眼可以确保行動的安全。

    但是,現在所引起的恐懼和希望并不是真正地跟個人的思想和努力的自由聯系着的,而是跟社會的客觀基礎、現有的&ldquo法律和秩序&rdquo聯系着的。

     訴諸忽視創造性和改造性的欲望和想象的客觀主義,其結果隻能加強主觀主義的另一個方面,即逃避到對内心世界的享受中去。

    當人們在合理地追求主觀性實現的過程中受到挫折時,當人們被迫把創新性的需要和觀念的創造局限于工業和政治生活的技術性方面、局限于理智活動的專門的或&ldquo科學的&rdquo領域時,他們就将在他們内心意識之内尋求安慰以為補償。

    在數學、物理科學和既定的社會秩序方面有一種哲學,即實在論的哲學,在個人生活事務方面又有另一種相反的哲學。

    反對二元論并不僅僅因為它是二元論,而且因為它迫使我們在陳述和解釋方面接受對立的、不相容的原則。

    如果在自然和經驗間是完全分裂的,那麼當然沒有任何妙法能夠否認它,人們必須接受它。

    但是,如果實際上并不存在這樣嚴格的劃分,那麼由于假定有這樣嚴格的劃分而産生的惡果,就不限于哲學理論之内了。

    在哲學本身以内的後果,是沒有多大重要意義的。

    但是,哲學上的二元論卻是通過簡明的陳述承認生活中有一種進退兩難的局面:承認在相互作用中的軟弱無力;承認沒有産生有效轉變的能力;承認調節和理解力的局限性。

    以提升個人欲念為根據的、反複無常的實用主義;以即使從外在世界的悲劇中也能求取靜觀享受為根據的、使人慰藉的美感主義;以使得思想愈在具體事件中不發生效用則它就愈為萬能為根據的、逃避現實的唯心主義&mdash&mdash這些主觀主義的形式,隻是說明人們對阻止自我積極參與事物前進過程的障礙所表現出來的一種被動接受的情況。

    隻有當人們把障礙物當作改變個人欲念和思想的要求時,才能使後者與自然的運動統一起來并通過共同的參與而指導着自然的後果,對立性和二元性才正确地為我們所理解。

     從存在上來講,人是閉塞不通的偏見和偏愛與靈活易變的需要和愛好兩者的結合。

    一種特性傾向于孤立、隔離;另一種特性則傾向于聯系、繼續。

    這樣兩種相反的傾向相結合的特點是起源于自然的,自然的事情有它們獨特的各不相幹的狀态、抗拒性、盲目閉塞和不寬容,而且有獨特的開放、熱情的反應、激烈的追求和轉變性的聯合等狀态。

    自然界中反複無常的偶然性和有條不紊的一緻性兩者的結合,就是事情的這兩個特征所産生的結果。

    人類存在一天,它們就存在一天;作為終極的特性,它們是不可磨滅的。

    界線、劃分以及分界線突然的擴張性延伸,無偏見地結合在一起,标志着人生的每一個階段。

     從個人的偏見閉塞方面說來,他就命定要走到一種盲目孤僻的境地。

    他在孤立中擁抱自己,并且為了存在的統一性本身而同公開、相互溝通作鬥争。

    即使是可以溝通的意義也略帶有不相溝通的色彩,在任何公開的東西中總有一種非公開的性質,對于這個無法進一步還原的獨特性,做什麼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舍棄它。

    這種獨特之感,可以使經驗增加一種痛苦的孤寂感。

    它使人們不停地抓住每一個外在的工作和放縱的機會,使自己沉溺其中以求逃避這種孤寂。

    它可以被撫育、培養、發展成為一種與人生俗事相隔絕的自慰之道,以緻錯誤地認為私有的内心生活高于一切。

    或者認為,人類真能與世界和社會隔斷聯系而在其純内心中使自己獲得解脫。

    它可以将自己表現在自我憐惜的精緻體系之中,也可以以反抗性宣言(我在此堅守不移)的爆發來表觀自己。

    它可以導緻無理性地效忠于某些似乎已經失落的事業和凄涼的希望&mdash&mdash而事情有時也許會證明,這種信仰是對的。

     浪漫主義對于這種私有的、不可溝通的東西的發現,曾經加以很好的利用,也曾經利用得很糟。

    它把經驗所具有的一種廣泛而不可缺少的色彩和情調變成了經驗的實體。

    由于它把這種不可克服的獨特性、這種終極的單獨性理解成自己的全部内容,就從主觀性這一事實中創造出一種巨大的夢遊式自我中心主義。

    因為每一個存在物,除了它的質性的、内在的分界線以外,還有主動地尋求聯系和親密結合的傾向。

    它是一種吸引力、伸張力和增補力。

    社會生活的各種聯系和結合乃是人類自我的各種自然的、無意的顯現,正如氫和氧的結合是自然的和無意的一樣。

    社交性、相互溝通和内心意識的私有性質一樣,也是具體的個人所具有的直接特性。

    在一個封閉的界限裡界定自我,然後使這個自我在向外的行動中加以鍛煉,而那些行動後來則不可避免地破壞了這個封閉着的自我。

    這些同樣是自然的、不可避免的過程。

    這便是共相和個體的最後的&ldquo辯證法&rdquo。

    當一個人建立他私有的、主觀的自我時,他同時就要求别人認識和承認這個自我,即使他必須虛構一群想象的聽衆或一個絕對的自我來滿足這個要求。

    而且,每一個受過經驗教訓的人都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即不管他為他自己做了多少事情,能持久的卻隻是他為别人曾經做過的事情,然而,當這個想法被利用來把完全為自己的行為說成是為他人服務的行為時,這個想法是最使人感到安适的了。

     在某種形式中,在自我跟人與物的世界之間的這種二元論,表明了由于自我的這種模棱兩可的本性而産生的問題還未曾得到解決。

    它是對在屈服于外部世界與肯定内在世界之間搖擺不定的狀态的正式承認。

    在科學和技藝中,特别是在交際的技藝中,已經有了真正的解決。

    在科學和技藝中,私有的偏見在各種改變現有對象和制度而最終促進相互溝通和相互了解的革新和背離之中表現自身。

    因而,最後的和有效的東西,有限制性的和有擴張性的東西,便達到了它們在其他自然事情中所沒有的一種協調和諧的狀态。

     因此,個體的存在有一種雙重的地位和意義。

    這個個體屬于一個由許多聯系着的事情所組成的連續的體系,這些事情支持着它的活動并産生一個為它所寄寓的世界,這個世界與它的偏愛一緻,滿足了它的要求。

    這樣一個個體,作為它的世界中的一個成員,隻要這個變動着的均衡狀态(這個個體是其中的一部分)予以支持,就總是繼續向外擴張的。

    它是一個自然的終結,不過不是一個突然的、立即的終止,而是一種圓滿完成。

    然後,這個個體發現在它所特有的偏見和它的需要唯一能夠借以得到滿足的事物活動之間有一道裂縫,它是分裂的,因為它和它的環境是沖突的。

    它或者是屈服、順從,并且為了維持和平,變為一個寄生的從屬物,沉溺在以自我為中心的孤寂中,否則它的活動就是要改造條件以滿足需要。

    在後者的過程中便産生了智慧&mdash&mdash不是占有和享受整體而成為整體之一部分的心靈,而是個體化了的、有倡導性的、冒險的、試驗的、在分解中的心靈。

    它所具有的力量,它與這個世界所達成的聯合,現在都被歸結為一些不确定的媒介,在嘗試的壓力和張力之中被塑造成為有效的、具有工具性的東西了。

     如果一個個體、一個自我集中在一個安定的世界中,這個世界承認和支持着它,同時反過來又被它承認和享受,那麼,這個個體、這個自我就是已經完成、已經結束了的。

    在一切的探究和發現中,總是包括着對已擁有的東西的屈服,以及在安全的處境中能提供支撐的東西的喪失。

    探究和發現總是涉及一個将被造就的個體,以及所暗示的一切風險。

    因為達成新的真理和見解,就是要有所改變。

    舊的自我被排斥而新的自我正在形成之中,而它最後所獲得的形式,則将有賴于冒險所産生的那種不可預見的結果。

    如果一個人不放棄舊的世界,他就不會發現一個新的世界。

    如果一個人對于将來要産生的新世界是個什麼樣子要求事先得到保證,或者關于這個新世界在出現後将對他發生什麼影響,使從事發現的工作受到拘束,他就不會發現一個新的世界。

    這就是在誇大的主觀主義之中所含有的真理。

    隻有在把自己跟改造現有對象的過程等同起來時,我們才會從自滿的客觀主義中得到拯救。

    如果人們不向前進取并甘冒伴随着新對象的形成和新自我的成長而來的危險,他們就勢必會屈服于這個他們自己所造就的安定封閉的世界所将産生的不可避免的變化。

    把自我的偏見和偏愛跟理智的改造過程等同起來,這就會使工具性的東西和最後的東西之間的結合變得無法改變。

    因為無論其他的欲望和企圖受到怎樣的阻礙,這個偏見是能夠得到滿足的。

     在每一個所經驗到的情境中,無論這個情境是一個對象或是一種活動,一個具有某種樣式和某種程度的組織性的個體總是參與其間的,這是明顯的。

    這個個體所采取的方式影響着所經驗的情境的性質,這也是明顯的。

    它所采取的方式所産生的後果不僅改變了環境,而且反過來改變了這個主動的行動者。

    每一種較高級的有機體生命形式經常保持着它以前經驗的一些後果,這也是明顯的。

    自我作為一個決定因素乃是經常、普遍地以它的動作呈現在一切情境之中的,這就是我們之所以很少注意到它的主要原因。

    它在經驗中比我們所呼吸的空氣還要密切些、普遍些。

    隻有在病态的情況中,在幻覺、反常和社會怪癖中,我們才随時察覺得到它;即使在這樣一些情況中,也需要長期訓練來迫使我們回過來注意觀察自我。

    把這些事物說成是由于外來的侵蝕和占有,如精靈鬼怪等,這比較容易。

    然而,當我們尚未了解成為工具之工具的自我所從事的各種操作,尚未了解自我是一切使用手段的手段,詳細地指明它所有的各種分别的活動對于經驗到的東西所具有的各種變化着的性質将産生怎樣不同的後果時,科學還是不完全的,而且對科學的使用也處于盲目之中。

    因而終極的和重要的後果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仍隻是一種偶然之事。

    意願和努力産生了跟意願和努力相反的東西,而結果是混亂和災難。

    因此,我們就要進而考慮個體的行動所具有的精神物理的機制和功能。

     *** [1]見博厄斯:《初民的心理》。

    此書第八章在我看來,似乎提出了法國學派觀點中正确的地方,而沒有其誇大之處。

     [2]《早期文明》(EarlyCivilization),第407&mdash408頁。

     [3]前者即指在個人中的心靈(mindintheindividual)。

    &mdash&mdash譯者 [4]指唯心主義(idealism)這個名稱。

    &mdash&mdash譯者 [5]&ldquois&rdquo或譯&ldquo它總是如此&rdquo。

    &mdash&mdash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