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七 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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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多用秦法其改更秦事亦多附已意非放先王之法而有天下之志也有天下之志者文帝而已然而天下之材不足故仁聞雖美矣而當世之法度亦不能放于三代漢之亡而強者遂分天下之地晉與隋雖能合天下于一然而合之未久而已亡其為不足議也代隋者唐更十八君垂三百年而其治莫盛于太宗之為君也诎已從諌仁心愛人可謂有天下之志以租庸任民以府衛任兵以職事任官以材能任職以興義任俗以尊本任衆賦役有定制兵農有定業官無虛名職無廢事人習于善行離于末作使之操于上者要而不煩取于下者寡而易供民有農之實而兵之僃存有兵之名而農之利在事之分有歸而祿之出不浮材之品不遺而治之體相承其廉恥日以笃其田野日以辟以其法修則安且治廢則危且亂可謂有天下之材行之數歲粟米之賤鬥至數錢居者有餘蓄行者有餘資人人自厚幾緻刑措可謂有治天下之效夫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又有治天下之效然而不得與先王竝者法度之行拟之先王未僃也禮樂之具田疇之制庠序之教拟之先王未僃也躬親行陣之間戰必勝攻必克天下莫不以為武而非先王之所尚也四夷萬裡古所未及以政者莫不服從天下莫不以為盛而非先王之所務也太宗之為政于天下者得失如此由唐虞之治五百餘年而有湯之治由湯之治五百餘年而有文武之治由文武之治千有餘年而始有太宗之為君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又有治天下之效然而又以其未僃也不得與先王竝而稱極治之時是則人生于文武之前者率五百餘年而一遇治世生于文武之後者千有餘年而未遇極治之時也非獨民之生于是時者之不幸也士之生于文武之前者如舜禹之于唐八元八凱之于舜伊尹之于湯太公之于文武率五百餘年而一遇生于文武之後千有餘年雖孔子之聖孟轲之賢而不遇雖太宗之為君而未可以必得志于其時也是亦士民之生于是時者之不幸也故述其是非得失之迹非獨為人君者可以考焉士之有志于道而欲仕于上者可以鑒矣
又 蘇 轍
天下之變常伏于其所偏重而不舉之處故内重則為内憂外重則為外患古者聚兵京師外無強臣天下之事皆制于内當此之時謂之内重内重之弊奸臣内擅而外無所忌匹夫橫行于四海而莫能禁其亂不起于左右之大臣則生于山林小民之英雄故夫天下之重不可使專在内也古者諸侯大國或數百裡兵足以戰食足以守而其權足以生殺然後能使四夷盜賊之患不至于内天子之大臣有所畏忌而内患不作當此之時謂之外重外重之弊諸侯擁兵而内無以制由此觀之則天下之重固不可使在内而亦不可使在外也自周之衰齊晉秦楚綿地千裡内不勝于其外以至于滅亡而不救秦人患其外之已重而至于此也于是收天下之兵而聚之關中夷滅其城池殺戮其豪傑使天下之命皆制于天子然至于二世之時陳勝吳廣大呼起兵而郡縣之吏熟視而走無敢誰何趙高擅權于内頤指如意雖李斯為相僃五刑而死于道路其子李由守三川擁山河之固而不敢校也此二患者皆始于外之不足而無有以制之也至于漢興懲秦孤立之弊乃大封侯王而高帝之世反者九起其遺蘖餘烈至于文景而為淮南濟北吳楚之亂于是武帝分裂諸侯以懲大國之禍而其後百年之間王莽遂得以奮其志于天下而劉氏之子孫無複龃龉魏晉之世乃益侵削諸侯四方防弱不複為亂而朝廷之權臣山林之匹夫常為天下之大患此數君者其所以制其内外輕重之際皆有以自取其亂而莫之或知也夫天下之重在内則為内憂在外則為外患而秦漢之間不求其勢之本末而更相懲戒以就一偏之利故其禍循環無窮而不可解也且夫天子之于天下非如婦人孺子之愛其所有也得天下而謹守之不忍以分于人此匹夫之所謂智也而不知其無成者未始不自不分始故夫聖人将有所大定于天下非外之有權臣則不足以鎮之也而後世之君乃欲去其爪牙翦其股肱而責其成功亦已過矣夫天下之勢内無重則無以威外之強臣外無重則無以服内之大臣而絶奸民之心此二者其勢相持而後成而不可一輕者也昔唐太宗既平天下分四方之地盡以防邉為節度府而範陽朔方之軍皆帶甲十萬上足以制夷狄之難下足以僃匹夫之亂内足以禁大臣之變而将帥之臣常不至于叛者内有重兵之勢以預制之也貞觀之際天下之兵八百餘府而在關中者五百舉天下之衆而後能當關中之半然而朝廷之臣亦不至于乘隙伺釁以邀大利者外有節度之權以破其心也故外之節度有周之諸侯外重之勢而易制從命得以擇其賢不肖之才是以人君無征伐之勞而天下無世臣防虐之患内之府兵有秦之關中内重之勢而左右謹饬莫敢為不義之行是以上無逼奪之危下無誅絕之禍葢周之諸侯内無府兵之威故陷于逆亂而不能以自止秦之關中外無節度之援故脅于大臣而不能以自立有周秦之利而無周秦之害形格勢禁内之不敢為變而外之不敢為亂未有如唐制之得者也而天下之士不究利害之本末猥以成敗之遺蹤而論計之得失徒見開元之後彊兵悍将皆為天下之大患而遂以太宗之制為猖狂不審之計夫論天下論其勝敗之形以定其法制之得失則不若窮其所由勝敗之處葢天寶之際府兵四出萃于範陽而德宗之世禁兵皆戍趙魏是以祿山朱泚得至于京師而莫之能禁一亂塗地終于昭宗而天下卒無寜歲内之強臣雖有輔國元振守澄士良之徒而卒不能制唐之命誅王涯殺賈餗自以為威震四方然劉從谏為之一言而震慴自斂不敢複肆其後崔昌遐倚朱溫之兵以誅宦官去天下之監軍而無一人敢與抗者由此觀之唐之衰其弊在于外重而外重之弊起于府兵之在外非所謂制之失而後世之不用也
稗編卷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