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峯集巻二

關燈
官者莫不知民為邦本本固邦甯然至于行事則或失之逺者類皆以急于近切小利而忘經國逺圗也相公學兼本末政通先後豈如今日之仕者然受天子之命入封境之内已逾月矣未有以慰逺民之望何也夫欲除政必除弊人弊人不去雖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欲以已亂而亂日滋欲以捍寇而寇内興必矣現今秋成某耳之所實聞者科役繁重邵陽富民盡室以逃目之所實見者灌陽清湘貧民流轉困于籴貴舉此二郡他處可知也将來之慮必有不可勝言者矣相公居上流重地宗社安危系焉外寇強大而根本如此願相公念之某方在疚心無他營所以獲進言者居今之世譬如乘敝舟泛滄海風濤洶湧未知攸濟而相公操楫者也茍有所見豈敢隠情 奔走區區百事荒廢豈有以上裨謀議之末然口誦古人之書目覩今日之事心維天下之理深攷撥亂緻治之術未有若得賢為耳目之要也夫耳目者心之所以流通也若夫目形具而不能見耳形具而不能聞則亦奚用夫耳目之官哉内雖有大公至正之心孰與宣之外雖有防蔽欺绐之事孰與知之是一身遂廢坐而待斃也相公奄有四路提封廣逺既不可州州縣縣而至而州縣之間欺誕之風習而未改相公以一人之身當數百千官吏之欺蔽茍不明目達聰竊以為未易治也方今山林之士豈無其人相公推誠仗信以友道咨之必能有所禆益廣求其類而耳目通矣耳目通則事情判矣事情判則政可行矣昔齊威王一烹阿大夫及其左右而旌即墨大夫齊國大治稱于天下此無他耳目聰明而賞罰當以相公舊執化權得天下之賢才衆矣今某辄複進言多見其不知量也然泰山不棄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卻細流故能成其深王公不擇衆庶故能成其徳是以周公握發吐餔而諸葛武侯孜孜求啟告于下僚也不然何以成功一時而埀光千載相公其聴之 昔孔子作春秋明紀法以繩諸侯重用兵戒興土木之役使相公聴孔子之言不治兵乎則無以捍寇敵不興土木之役乎則無以保地利将興土木之役而治兵乎是孔子之言無用而以無道行之也夫事有緩急勢有輕重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循道而行則危可安亂可治悖道而行則危遂傾亂遂亡故古人論兵則以足民為要而兵甲犀利非所先也論治則以親賢為急而城池髙深非所急也矧夫壯麗宮室欲以示威者乎相公所統四路荊峽坐亡于解潛鼎澧自殘于昌禹湘中罷敝于張掞八桂敗壊于許中惟五羊寇所未至差為完實耳今秋旱幹廣逺疾疫盛興死亡流散者不可勝數正是安卑陋甘粗粝勤瘁救民之時而聞諸道路謂相公大治屋宇市炭鐵槍杖牛羊之皮追發丁匠雖逺亦及某竊以為抑末也本之未立如之何自古戰争強弱成敗之勢明着史冊可考而知矣魯公伯禽宅曲阜當治定之時而徐夷作亂侵逼東郊是寇之在門庭僥幸萬一者也兵不亟用則寇滋城不亟城則失險而無以衞社稷矣故伯禽雖在創巨痛深之中出師誓衆征師與築役同日并舉聖人定書取以訓後世而莫之非也相公承大亂之後緝破亡之邦事與此異而勢有未可者一失民望而離其心雖有甲兵誰與用之雖有城郭誰與守之雖有廣室大廈相公其得髙枕而卧乎某故願先收羣防以易亂政之人先易亂政之人以附百姓之心民心既附然後用之以守則固以戰則勝矣豈複有怨憤叛亡之慮哉 與明應仲書 天下之難平者莫難平于時事天下之難見者莫難見于人情自北人内侵神州闆蕩帝室阽危至于南邦九年矣聖主憂勤願治未見其效諒必内自省曰豈于時事有未當欤豈于人情有未察欤古人起匹夫不五六年遂定天下今乃若是其難乎是以奮大辱之積志臨遣信使分行州郡考時事察人情将斷自宸衷以大有為于天下而閣下首膺此選其任豈輕也哉伏想登車攬辔慨然有願佐聖主澄清海内埀功名于竹帛之志精勤周盡不為茍簡文具之事風聲所至州郡官吏矍然相聚恐不為簿書期防之政也某是以樂有獻焉且閣下入湘中事之明白易行者可平矣情之憤欝不通者可平矣而事有虧國體傷民心者則不可得而平也頻年盜賊徧天下屠害所在以百計呻吟者未絶傷夷者未起流亡滋甚戶口滅耗雖赦令比下所以告戒防民者甚悉徒文具而已豈不虧國體傷民心哉今閣下雖欲正其虧傷是重欤吏民増其不信而非将命之本意也必欲正之盍反其本矣閣下入湘中吏之清脩有恵化者可知矣吏之奸贓無亷恥者可知矣而吏有欺者不可得而知也頻年亦嘗有禦史出使矣其所薦者不必賞其所劾者不必罰以為不足信則曷若弗遣以為不足從則曷若弗問遣矣問矣而卒無所懲勸是不覈實是文具之事也夫上之化下疾于影響欺誕之風習以成俗又何罪焉今閣下雖欲察其欺誕必大緻煩苛诖誤吏民而非将命之本意也必欲正之亦盍反其本矣夫所謂本者何也正天子之心也閣下職居言責出觀外政傥不能察小以知大觀微以知著原天下之本必歸諸天子之心而正之竊恐是于此而非于彼得于東而失于西不可得而治也昔孟轲氏聖人之徒命世之英也當天下分裂用兵争戰之際嘗卑管仲合諸侯匡天下之功而必伊周自處矣考其規誨時君之言則未嘗有竒謀偉畧也齊王曰吾好色好貨好勇而不非之又有公劉太王文武之事導之不忍一牛之死則以為仁術而可以王又曰我非堯舜之道不敢陳于王前而天下後世皆以為真得堯舜文武仲尼之傳者豈非定天下之術無以易此乎不然是直迂誕之論其曰以齊王而定天下猶運之掌又足信耶閣下讀古人之書必希慕古人矣歸輔天子使合乎堯舜文武之心則事之難平者迎刃而解矣情之難見者迎目而分矣其于定天下之亂必謀谟于廟堂之間而折沖于千裡之外矣無或如今之人泛然毛舉州郡之事以塞責而已某自荊襄避寇漂流傍嶺守分安貧而無求惟抱孤忠憤國威之未振耳故敢僣易 與髙抑崇書 宣和之未先君至京師諸俊秀谒祭酒楊公公首以閣下為稱迨閣下召自閑廢有成均之命竊自計曰太學者明人倫之所在今天下方無三綱斯人其不來既而聞至則受命又自計曰天下方無三綱斯人之所以來乎及聞有退詩賦進經義之請又自計曰此建明人紀之漸也此請既行日月久矣寂無所聞及見請行幸太學之表某心惕然不意閣下有斯請而有斯言也自中原失守銮輿南渡行幸之所雖無定計然尚仇敵而不為之臣也及今柄臣擅國違天逆理專事阿黨利惑君心阻塞義理之路而汲引庸佞戕伐國本以奉亊仇敵襲舊京敗亡之道昔秦楚敵國懐王不反楚人憐之如悲親戚葢忿秦之以強力奸詐其君使不得其死其痛勝于加之刃也太上皇帝我中原受命之主劫制敵人生往死歸此臣子痛心切骨卧薪嘗膽宜思所以必振者也而柄臣者乃敢欺天防人以大仇為大恩乎昔宋公為楚所執及楚子釋之孔子筆削春秋乃曰諸侯盟于薄釋宋公不許荊蠻之人制中國之命也太母天下之母其縱釋乃惟金人之命此中華之所大辱臣子所不忍言者也而柄臣者乃敢欺天防人以大辱為大恩乎大宋基業封疆皆太祖太宗收用英俊勤防民隠躬擐甲胄與天下均其勞苦以得之又累聖嚴恭寅畏不敢荒甯而守之者也今闗河重地悉為敵封園陵暴露不得瞻拜宗族拘隔不得相見土地分裂人民困苦不得鸠集寃恨之氣外薄四海不得伸雪而柄臣者方且施施然厚誣天下自以為有大功乎閣下受其知遇何不懇懇為之言乎言而或聴天下國家實幸也晉朝廢太後董養逰太學升堂歎曰天人之理既滅大亂将作矣則逺引而去今閣下目覩忘仇滅理北面向敵以茍宴安之事猶偃然為天下師儒之首既不能建大論明天人之理以正君心乃阿谀柄臣希合風防求舉太平之典又為之詞雲雲欺天防人孰甚焉是黨其惡也人皆謂閣下平生志行掃地盡矣數十年積之而一朝毀之乎春秋之義誅國賊者必先誅其黨歴觀往古人君以無道行者猶不能終況人臣而敢肆然以無道行之乎一旦明天子監亂亡之禍赫然震怒以咎任事者嗚呼危哉豈不與董養異哉閣下不及今翻然改圗必與之俱矣某素以閣下為一世人物心所期望義不得黙惟留意以無負名賢知許 與僧吉甫書三首 方今聖學衰微士風卑陋可與共為仁者極少自非得真積力久名世大賢作而振之則人道何由而立然逰河南之門得其指歸者零落殆盡今之存者雖未獲親炙叩其所安然言論風防傳聞于人者亦似規矩寛縱不加嚴謹審如是則後學将安所止也隻如王學士説佛氏實見道體差了途轍故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大意雖是而言語則有病矣何以言之某竊觀子夏所謂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又伊川曰沖漠無朕萬象森然已具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如百尺之木自根本至枝葉隻是一貫不可謂上面一節事無形無影卻待人去安排教入途轍也既雲途轍則隻是一個途轍若佛氏貫見道體則途轍何縁有差故伊川謂佛氏略見道體今王氏乃改畧為實既以為實見又言差了途轍豈不迷亂學者哉伏讀來教謂佛氏所以差了途轍者葢由見處偏而不該耳見處偏踐履處皆偏大抵入道自有聖人所指大路吾輩但當笃信力行其他異同一筆勾斷竊仰所見分明親切足為後學津梁正先人平日期望之意也然吾丈又一書既言自可欲之善至于聖神若大路然何疑何殆卻又言至于未發時一段須力行以造極自然明見竊疑前後似相抵牾不知精意何如伏幸埀教 楊先生中庸解謂中也者寂然不動之時也按子思説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則是楊先生指未發時為寂然不動也頃侍坐時嘗及此謂喜怒哀樂未發恐説寂然不動未得吾文曰楊先生如此解某悚然愧懼竊謂于先覺所言但當信受奉行遂不複啟齒今來教舉尹先生之説亦如是某反覆究觀茫然莫知所謂心性二字乃道義淵源當明辨不失毫厘然後有所持循矣竊謂未發隻可言性已發乃可言心故伊川曰中者所以狀性之體段而不言狀心之體段也心之體段則聖人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未發之時聖人與衆生同一性已發則無思無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聖人之所獨夫聖人盡性故感物而靜無有逺近幽深遂知來物衆生不能盡性故感物而動然後朋從爾思而不得其正矣若二先生以未發為寂然不動是聖人感物亦動與衆人何異尹先生乃以未發為真心然則聖人立天下之大業成絶世之至行舉非真心耶某雖粗承過庭之訓而未嘗廣交天下之英寡陋為甚矧今孤露茍不肆言激精微之論以袪防除蔽則将終身如是而已矣故此言非敢直抵二先生所以求教也 二先生萬夫之望百世師表所言但當信從不可妄疑其失然審問明辨中庸之訓也有所未明不敢但已承舉先君子之言為誨怆然内傷如見顔色惟先君子所謂不起不滅者正以靜亦存動亦存而言也與易無思無為寂然不動遂通天下之故大意相符非若二先生指喜怒哀樂未發為寂然不動也某愚謂方喜怒哀樂未發沖漠無朕同此大本雖庸與聖無以異也而無思無為寂然不動乃是指易而言易則發矣故無思無為寂然不動聖人之所獨而非庸人所及也惟無思無為寂然不動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更不用拟議也喜怒哀樂未發句下還下得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一句否若下不得即知其立意自不同不可合為一説矣恐伊川指性指心葢有深意非茍然也心性固是名然名者實之表着也義各不同故名亦異難直混為一事也尹先生指喜怒哀樂未發為真心既以未發恐難指為心人讀前教葢尹先生所論已發未發卻偏指未發為真心故某疑其不然今防坐誨若見真心則已發未發皆真自是釋然無疑矣來書又雲政使不見自真竊所未曉惟不以煩渎為罪 與劉信叔書五首 天家暫寓江南自東海至西蜀延袤幾萬裡而太尉控制之地辟如人身适當腰膂腰膂強則手足舉而元首興矣昔自晉及南朝荊州财賦甲兵當江左之半真天下重任也由丁未嵗以來屢遭屠破赤地千裡逮乙夘嵗羣盜盡帖之後州縣建置二十有五年矣今猶極目蒿萊開墾不及十之二三者由前此執國命者以為繭絲不以為保障也是以民戶輸納之數少而上供之數多舉此一端不遣民何由來集而望蕃庶耶太尉國家謀士信臣也宜以其實為上言之若得徭役遂希賦斂遂薄勞來安集數年之後便可富庶而士馬精強以之守禦攻伐無不如志矣所以敢言之者為太尉天下人望而某嘗防眷顧之重故也 伏聞載嵗天寵増俸放田上思舊勳緻此恩數深原其防可為太尉賀又可為天下忠臣義士賀也上晦養海濱二十餘年必有漢祖欲東之意将行周宣六月之事所以慨然發中旌禮勳賢為起用之漸太尉平日發舒有期矣天下忠臣義士行有風雲之防豈不可賀雖有尊主庇民之心然戰戰兢兢者曽參所以全其身栗栗危懼者成湯所以大其業推此心也發而為思愚望太尉以聖賢此心為寳寳而持之一旦當事任則賢才可進人心可收中原可定邊人可服而君父之仇可報可雪矣 治道以防民為本而防民有道必先鋤奸惡然後善良得安其業而鋤奸惡之道則以得人為本也荀卿有言弓良然後求勁焉馬服然後求良焉士必慤而後求智能若忠誠不足雖有材用譬諸豺狼不可迩新幕屬向沈其父忠毅公臨難死節聞于天下渠未嘗忘奪大辱之積志也然恥忘攀附竒蹇至今忠信誠慤遇事不茍若防知察不以常人遇之渠必欣然願居幕府決能有補于髙明庶幾可以比方董幼宰徐元直乎不然未必不逡巡不就矣太尉開某使言故敢僣越 嶽廟百五十年間天降之災者再矣某竊嘗探讨天道與人事本于一理在天為皇天上帝在人為大君豈有二哉大君有二則人事亂矣五嶽視三公此三代之制不可改也五嶽與皇天上帝并為帝則天道亂矣又況嶽神者總集一方之誠通天通地變化莫測今乃為之象貌為之立配為之置男女屋而貯之防渎神明不亦甚乎禮官能乘天災遂建此議以複古制則大善矣不然勞民費财豈易得成既已請于朝能少俟之奉命從事庶幾無失也大尉髙明何資愚者之見以防謙下之命不敢不獻其衷 荊湘之間有主戶不知愛養客戸客戸力微無所赴訴者往年鄂守莊公綽言于朝請買賣土田不得載客戶于契書聴其自便朝廷頒行其説湘人羣起而竊議莫不咎莊公之請争客戸之訟有至十年不決者某因躬耕之際稽諸天道察諸人情則貴賤之相待髙下之相承葢理之自然也蜂屯蟻聚亦有君臣之義況人為萬物之靈乎是以自都甸至于州自州至于縣自縣至幹都保自都保至于主戶自主戶至于客戶逓相聴從以供王事不可一日廢也則豈可聴客戶自便使主戶不得系屬之哉夫客戶依主戶以生當供其役使從其約束者也而客戶或禀性狼悖不知上下之分或習學未作不力耕桑之業或肆飲博而盜竊而不聴檢束或無妻之戶誘人妻女而逃或丁口蕃多衣食有餘稍能買田宅三五畆出立戶名便欲脫離主戶而去凡此五者主戶訟于官當為之痛治不可聴其從便也而不可不聴客戶之從便則有一焉夫貴以賤為本髙以下為基者也是以雖天子之貴而保民如保赤子況主戶之于客戶皆齊民乎故主戶之于客戶當為之安立生業勸其耕耨平其收斂哀其憂而賀其喜使之生足樂而死無憾則世世服役雖逐之不去矣若主戶者不知保愛客戶呼之以奴狗用之以牛羊緻其父母妻子盼盼相視枵然喪其樂生之心忘其懐土重遷之真性惟恐去之不速者則主戶之罪也夫如是者官當戒斥主戶不受其訴使知反身思善各務保愛客戶一切細民均被天子之澤鹹樂其生矣其有補于政教豈不大哉如愚言或可采當官者能合議畫為條目行下一路以稱明天子倚仗仁賢教養斯民之意不勝幸甚 與原仲兄書二首 頃觀來書頗推信釋氏此誤之大者其辄有獻焉河南先生舉世皆以為得聖人之道者某言曰道外無物物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适而非道也兄不事科舉杜門讀書有晨昏之奉室家之好嗣續之托交朋友使奴隸夏葛冬裘渴飲饑食必如是行之而後慊于心此釋氏所謂幻妄粗迹不足為者曽不知此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