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宋公明夜打曾頭市 盧俊義活捉史文恭
關燈
小
中
大
。
】那匹馬是千裡龍駒，見棒來時，從頭上跳過去了。
【金夾批：出色寫馬，妙妙。
Ｏ冷調員外者，斷不欲其得遇史文恭也；冷調之而又偏遇之，可謂奇絕；乃準予調之而又偏遇之，而又偏失之，而又重獲之，一發奇絕也。
】史文恭正走之間。
隻見陰雲冉冉，冷氣飕飕，黑霧漫漫，狂風飒飒，虛空之中，四邊都是晁蓋陰魂纏住。
【金夾批：見晁蓋之實式憑于盧俊義也。
】【容眉批：好死晁蓋。
】史文恭再回舊路，【金夾批：殺出西門作一縱，頭上跳過再作一縱，然後以一句擒之，筆力奇矯之甚。
】卻撞著浪子燕青；【金夾批：出盧俊義，偏先出燕青，皆極其搖曳。
】又轉過玉麒麟盧俊義來，【金夾批：妙筆妙筆。
Ｏ如此千曲百折，無非欲表宋江之奸惡也。
】喝一聲：“強賊！待走那裡去！”腿股上隻一樸刀搠下馬來，便把繩索綁了，解投曾頭市來。
燕青牽了那匹千裡龍駒，迳到大寨。
【金夾批：不惟寫得仇是他家報，并寫得馬亦是他家得，妙妙。
】宋江看了，心中一喜一惱。
【金夾批：一喜一惱，隻是四字，更不分明，妙不可言。
Ｏ不善讀史者，疏之曰：喜者喜盧員外建功，怒者怒史文恭仇人也。
善讀史者，疏之曰：喜者喜玉獅子歸來，惱者惱玉麒麟有功也。
】先把曾升就本處斬首；【金夾批：曾升死。
】曾家一門老少盡數不留；抄擄到金銀财寶，米麥糧食，盡行裝載上車，回梁山泊給散各都頭領，犒賞三軍。
且說關勝領軍殺退青州軍馬，花榮領軍殺散淩州軍馬，都回來了。
【金夾批：省。
】大小頭領不缺一個，已得了這匹千裡龍駒“照照夜玉獅子馬”；【金夾批：看他一篇之中，大書特書隻是為馬，以定宋江之罪也。
】其餘物件盡不必說。
陷車内囚了史文恭，便收拾軍馬，回梁山泊來。
所過州縣村坊并無侵擾。
回到山寨忠義堂上，都來參見晁蓋之靈。
林沖請宋江傳令，【金夾批：古本有此林沖請三字，俗本無，兩本相去如此。
】教聖手書生箫讓作了祭文；【芥眉批：癡小說必真有一篇祭文矣。
】令大小頭領，人人挂孝，個個舉哀；将史文恭剖腹剜心，享祭晁蓋。
已罷。
【金夾批：晁蓋一生，武師實始終之，寫得妙妙。
】宋江就忠義堂上與衆弟兄商議立梁山泊之主。
【金夾批：晁蓋遺誓，明如畫石，今日之事，有何商議？商議者，明明不用電流表多項式蓋遺誓也。
自比以下皆宋江商議之辭，豈複以晁蓋為念哉！】吳用便道：“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
其餘衆弟兄，各依舊位。
”【金夾批：吳用便道四字，書法。
】宋江道：“向者晁天王遺言：‘但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不揀是誰，便為梁山泊之主。
’今日，盧員外生擒此賊，赴山祭獻晁兄，報仇雪恨，正當為尊。
不必多說。
”盧俊義道：“小弟德薄才，怎敢承當此位？若得居末，尚自過分。
”宋江道：“非宋某多謙，有三件不如員外處：【金夾批：何不一口到底，隻奉天王遺令，而又别引他辭。
】【容眉批：都是假話，獨有吳用知之。
】第一件，宋江身材黑矮，員外堂堂一表，凜一軀，衆人無能得及。
【金夾批：贊員外語，卻是挑衆人語。
】第二件，宋江出身小吏，犯罪在逃，感蒙衆兄弟不棄，暫居尊位；員外生于富貴之家，長有豪傑之譽，又非衆人所能得及。
【金夾批：挑衆人語。
】第三件，宋江文不能安邦，武不能附衆，【容夾批：胡說。
】手無縛之力，身無寸箭之功；員外力敵萬人，通今博古，一發衆人無能得及。
【金夾批：挑衆人語。
Ｏ看他出說三件，卻偏不及為天王報仇也。
宋江之奸惡無恥，一至于是乎！寫得妙妙。
】——員外有如此才德，正當為山寨之主。
他時歸順朝廷，建功立業，官爵升遷，能使弟兄們盡生光彩。
【金夾批：句句挑衆人語。
】宋江主張已定，休得推托。
”【芥眉批：描畫身口，各各如其心，如其人。
】盧俊義拜于地下，說道：“兄長枉自多談；盧某甯死，實難從命。
”吳用又道：【金夾批：吳用又道，書法。
】“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皆人所伏。
兄長若如是再三推讓，恐冷了衆人之心。
”【容夾批：妙。
】原來吳用已把眼視衆人，故出此語。
【金夾批：寫兩人同惡共濟如鏡。
】隻見黑旋風李逵大叫道：“我在江州，舍身拼命，跟将你來，衆人都饒讓你一步！我自天也不怕！【金夾批：妙妙，天生是李大哥語。
】【容夾批：真。
】你隻管讓來讓去假甚鳥！【金夾批：妙妙，快絕。
】我便殺将起來，各自散火！”【金夾批：妙妙，是是。
】【容夾批：快人。
】武松見吳用以目示人，也上前叫道：“哥哥手下許多軍官都是受過朝廷诰命的：他隻是讓哥哥，如何肯從别人？”【金夾批：妙妙，天生是武二語。
】劉唐便道：“我們起初七個上山，那時便有讓哥哥為尊之意。
今日卻讓後來人。
”【金夾批：妙妙，天生是劉唐語。
】魯智深大叫道：“若還兄長要這許多禮數，灑家們各自撒開！”【金夾批：妙妙，天生是魯提轄語。
】【芥眉批：一人一般語，妙得情吻。
】【餘評：宋江讓位者，此又見袅雄，衆心不複位，皆公明能服衆心。
】宋江道：“你衆人不必多說，我别有個道理。
看天意是如何，方才可定。
”【金夾批：天王之遺令置之不論，而别生出許多商議，許多道理，寫得可醜可恨之極。
】吳用道：“有何高見？便請一言。
”宋江道：“有兩件事。
”正是教：梁山泊内，重添兩個英雄；東平府中，又惹一場災禍。
直教： 天罡盡數投山寨，地煞空群聚水涯。
畢竟宋江說出那兩件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容評：李卓吾曰：要知宋江之讓，隻為中心有愧于盧俊義耳，非讓也。
原與吳用妝成局面，了卻此件。
不然，其中可讓者盡多，何急急此一人哉！平白地引誘他上山，到底良心過不去也。
】【袁評：衆人十分擁戴江，而江愈謙讓，所以英雄帖服，豪傑歸心。
】【王望如曰：曾氏五虎中李逵箭，中秦明箭，亦可褫梁山之魄矣。
未幾，而花榮一矢先死曾塗，次死曾索，不得巳修書通好，返所奪之馬匹，質投獻之保四，冀苟延歲月，再報東門。
不期吳用設番犬伏窩之 計，彼劫寨而此進兵，郁保四倒戈相向，所掘陷坑适以自陷，曾氏合家盡滅于法華之鐘響，哀哉！ 又曰：盧俊義願為晁蓋報仇，奮然前往，宋江不用為先鋒，而用為埋伏，若予知史文恭之敗北逃竄，必取道乎此，而特送盧俊義之首功，以義讓梁山泊之一座也。
乃宋江讓俊義，俊義讓宋江，雍容揖遜，絕不類篡弑謀奪氣象。
金聖歎責其不遵晁蓋遺命，不讓俊義大功，又以緻曾書重責盜馬，輕說報仇，此充義盡類之語，不惟無以服公明之心，抑且無以表盧公之慨。
】
】那匹馬是千裡龍駒，見棒來時，從頭上跳過去了。
Ｏ冷調員外者，斷不欲其得遇史文恭也；冷調之而又偏遇之，可謂奇絕；乃準予調之而又偏遇之，而又偏失之，而又重獲之，一發奇絕也。
】史文恭正走之間。
隻見陰雲冉冉，冷氣飕飕，黑霧漫漫，狂風飒飒，虛空之中，四邊都是晁蓋陰魂纏住。
】
】史文恭再回舊路，
】卻撞著浪子燕青；
】又轉過玉麒麟盧俊義來，
Ｏ如此千曲百折，無非欲表宋江之奸惡也。
】喝一聲：“強賊！待走那裡去！”腿股上隻一樸刀搠下馬來，便把繩索綁了，解投曾頭市來。
燕青牽了那匹千裡龍駒，迳到大寨。
】宋江看了，心中一喜一惱。
Ｏ不善讀史者，疏之曰：喜者喜盧員外建功，怒者怒史文恭仇人也。
善讀史者，疏之曰：喜者喜玉獅子歸來，惱者惱玉麒麟有功也。
】先把曾升就本處斬首；
】曾家一門老少盡數不留；抄擄到金銀财寶，米麥糧食，盡行裝載上車，回梁山泊給散各都頭領，犒賞三軍。
且說關勝領軍殺退青州軍馬，花榮領軍殺散淩州軍馬，都回來了。
】大小頭領不缺一個，已得了這匹千裡龍駒“照照夜玉獅子馬”；
】其餘物件盡不必說。
陷車内囚了史文恭，便收拾軍馬，回梁山泊來。
所過州縣村坊并無侵擾。
回到山寨忠義堂上，都來參見晁蓋之靈。
林沖請宋江傳令，
】教聖手書生箫讓作了祭文；
】令大小頭領，人人挂孝，個個舉哀；将史文恭剖腹剜心，享祭晁蓋。
已罷。
】宋江就忠義堂上與衆弟兄商議立梁山泊之主。
自比以下皆宋江商議之辭，豈複以晁蓋為念哉！】吳用便道：“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
其餘衆弟兄，各依舊位。
”
】宋江道：“向者晁天王遺言：‘但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不揀是誰，便為梁山泊之主。
’今日，盧員外生擒此賊，赴山祭獻晁兄，報仇雪恨，正當為尊。
不必多說。
”盧俊義道：“小弟德薄才，怎敢承當此位？若得居末，尚自過分。
”宋江道：“非宋某多謙，有三件不如員外處：
】
】第一件，宋江身材黑矮，員外堂堂一表，凜一軀，衆人無能得及。
】第二件，宋江出身小吏，犯罪在逃，感蒙衆兄弟不棄，暫居尊位；員外生于富貴之家，長有豪傑之譽，又非衆人所能得及。
】第三件，宋江文不能安邦，武不能附衆，
】手無縛之力，身無寸箭之功；員外力敵萬人，通今博古，一發衆人無能得及。
Ｏ看他出說三件，卻偏不及為天王報仇也。
宋江之奸惡無恥，一至于是乎！寫得妙妙。
】——員外有如此才德，正當為山寨之主。
他時歸順朝廷，建功立業，官爵升遷，能使弟兄們盡生光彩。
】宋江主張已定，休得推托。
”
】盧俊義拜于地下，說道：“兄長枉自多談；盧某甯死，實難從命。
”吳用又道：
】“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皆人所伏。
兄長若如是再三推讓，恐冷了衆人之心。
”
】原來吳用已把眼視衆人，故出此語。
】隻見黑旋風李逵大叫道：“我在江州，舍身拼命，跟将你來，衆人都饒讓你一步！我自天也不怕！
】
】你隻管讓來讓去假甚鳥！
】我便殺将起來，各自散火！”
】
】武松見吳用以目示人，也上前叫道：“哥哥手下許多軍官都是受過朝廷诰命的：他隻是讓哥哥，如何肯從别人？”
】劉唐便道：“我們起初七個上山，那時便有讓哥哥為尊之意。
今日卻讓後來人。
”
】魯智深大叫道：“若還兄長要這許多禮數，灑家們各自撒開！”
】
】
】宋江道：“你衆人不必多說，我别有個道理。
看天意是如何，方才可定。
”
】吳用道：“有何高見？便請一言。
”宋江道：“有兩件事。
”正是教：梁山泊内，重添兩個英雄；東平府中，又惹一場災禍。
直教： 天罡盡數投山寨，地煞空群聚水涯。
畢竟宋江說出那兩件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原與吳用妝成局面，了卻此件。
不然，其中可讓者盡多，何急急此一人哉！平白地引誘他上山，到底良心過不去也。
】
】
未幾，而花榮一矢先死曾塗，次死曾索，不得巳修書通好，返所奪之馬匹，質投獻之保四，冀苟延歲月，再報東門。
不期吳用設番犬伏窩之 計，彼劫寨而此進兵，郁保四倒戈相向，所掘陷坑适以自陷，曾氏合家盡滅于法華之鐘響，哀哉！ 又曰：盧俊義願為晁蓋報仇，奮然前往，宋江不用為先鋒，而用為埋伏，若予知史文恭之敗北逃竄，必取道乎此，而特送盧俊義之首功，以義讓梁山泊之一座也。
乃宋江讓俊義，俊義讓宋江，雍容揖遜，絕不類篡弑謀奪氣象。
金聖歎責其不遵晁蓋遺命，不讓俊義大功，又以緻曾書重責盜馬，輕說報仇，此充義盡類之語，不惟無以服公明之心，抑且無以表盧公之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