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鄭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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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闆橋,名燮,字克柔,因排行第二,自稱鄭大、鄭大郎。

    闆橋是其号,或題闆橋居士、闆橋道人,晚年自署闆橋老人。

    他是清代傑出的藝術家、文學家。

     闆橋生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卒于乾隆三十年(1765)。

    終年七十三歲。

    綜觀其一生,大緻可分為三個階段:四十四歲以前,在貧困中成長;四十四歲以後至六十一歲以前,中舉做官;六十一歲以後,賣畫終老。

     第一節家業衰敗,刻苦求學 鄭氏祖上本屬書香門第,先世原居蘇州,明代洪武年間始遷揚州府屬興化縣城東之汪頭。

    曾祖新萬,字長卿,是個庠生。

    祖父湜,字清之,是個儒官。

    父親名之本,字立庵,号夢陽,是個品學兼優的廪生,先後教授過幾百名生徒。

    舅父汪翊文,奇才博學,隐居不仕。

    生母汪氏,在鄭闆橋出生三歲時就去世,故闆橋有“我生三歲我母無,叮咛難割襁中孤;登床索乳抱母卧,不知母殁還相呼”的凄恻詩句。

    以後,父親娶繼室郝氏,對闆橋也很疼愛,他在《七歌》中追念:“無端涕泗橫欄幹,思我後母心悲酸,十載持家足辛苦,使我不複憂饑寒。

    ” 闆橋的叔父之标,字省庵,也很愛闆橋。

    叔父有一子,名墨,字五橋,也是庠生。

    堂兄弟之間感情很好,有如親兄弟一般。

     從鄭闆橋與舍弟鄭墨的通信中可看出,鄭家原有典産三百畝,還雇用過佃戶、女傭。

    闆橋做秀才時還從家中舊竹書箱中找出不少前代家奴的契卷。

    但當闆橋出世時,家業漸次衰落。

     闆橋是由乳母費氏照養大的。

    費氏原是祖母蔡氏的侍女,當闆橋生母去世後,費氏把闆橋視為己出。

    在災荒年景,費氏也總是馱着闆橋上街,先買塊餅塞在他手裡,再去料理家務。

    故闆橋後來寫有《乳母詩》雲:“食祿千萬鐘,不如餅在手。

    ”表示了對乳母的懷念。

     闆橋對乳母的感情很深。

    費氏有段時間暫别鄭家到他處謀生,臨走前,把闆橋老祖母的舊衣服洗好補好,把缸裡的水汲滿,買幾十捆柴草堆積竈下,就走了。

    闆橋早晨跨進費氏的房間,裡面空蕩蕩的,摸摸竈上尚有餘溫,鍋裡放着一碗飯、一盆菜,就是費氏平時給闆橋準備的。

    闆橋一見這情景,隻是痛哭,連飯也不想吃了。

    費氏勤勞的一生及其高尚情操,潛移默化,深深感染了闆橋,他後來為官清廉公正,能夠體恤百姓的疾苦,與這也不無關系。

    闆橋小時在家裡,一直受着他父親的直接教育和舅家的影響。

    三歲時,父親就開始教他識字、寫字,五、六歲時教他讀詩背誦。

    六歲以後,教他讀“四書”“五經”,要他抄寫熟記。

    八、九歲時,父親教他作文聯對,還常去舅父家聆聽舅父汪翊文的開導與教誨。

    《闆橋自序》稱自己“幼随其父學,無師也。

    ”又說:“闆橋文學性分,得外家氣居多。

    ”直至十七、八歲時,闆橋才離開興化老家到真州(今儀征縣)的毛家橋去讀書。

     闆橋讀書很刻苦,且善于獨立思考。

    他不相信有過目成誦的神童。

    他在《濰縣署中寄舍弟墨一書》中說:“讀書以過目成誦為能,最是不濟事。

    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無多,往來應接不暇,如看場中美色,一眼即過,與我何與也。

    ”他還認為,無所不誦不是好事,對書要有選擇,即使好的書,也要選擇書中好的來讀,有些章節,令人可歌可泣,更應該“反複誦觀”。

    所以,他能在熟讀上下苦功夫,經常一部書要讀上多遍,務求能背得下來。

    闆橋讀的書也很廣泛。

    他雖不喜歡考證繁煩的經學,但仍然花很大的功夫去攻讀。

    他喜歡讀曆史、詩詞、散文等作品。

    “少年遊冶學秦柳,十年感慨學辛蘇。

    ”他不是個束縛在經書教條中的書呆子,也不總坐書齋死讀書,而是喜歡走出家門,面向大自然。

    《闆橋自序》中說:“闆橋非閉戶讀書者,長遊于古松、荒寺、平沙、遠水、峭壁、墟墓之間。

    然無之非讀書也。

    ”二十歲時,闆橋從真州回到家鄉,拜陸種園老先生為師。

    陸種園品行高潔,文才橫溢,書法很有個人風格,尤擅長填詞。

    闆橋就跟他學習填詞。

    與此同時,他還結交了許多詩朋畫友。

    由于闆橋天分較高,學習勤奮刻苦,再加之名師盡心指點,他不僅通讀了“四書”“五經”,且在繪畫、書法、作詩、填詞諸方面都有了名聲,很快他就成為當時興化縣有名的秀才了。

     闆橋二十三歲時,與徐氏結婚。

    徐氏是個賢惠溫順的女子。

    婚後他們有了兩男一女,為了養家活口,闆橋隻得辍學了。

     闆橋年輕時喜歡寫字,愛好學畫。

    他特别愛畫竹。

    他家原有兩間茅屋,茅屋的南邊有些空地,種了許多竹子。

    每天早晨,闆橋起床後就去看竹。

    竹,“勁節可風,潇灑不俗”,“曆四時而長茂,值霜雪而不凋”,時時引起畫家的共鳴。

    此外,他還畫蘭、畫石。

    在二十歲左右,闆橋的蘭、竹、石已畫得十分出色了。

    随着年事增長,閱曆豐富,功夫日深,蘭、竹、石在他筆下越來越不同凡響。

    于是他就常常以賣畫鬻字來解救生活的貧困,所謂“日賣百錢,以代耕稼,實救貧困,托名風雅”。

    但是,由于他的竹畫立意高稚,借竹詠志,能欣賞他字畫的人并不多。

     賣字畫不行,不得已辦起了塾館,教幾個蒙童。

    起初,他在興化東門寶塔灣開館。

    婚後第四年,他離開家鄉,前往真州的江村教學,過着“傍人門戶渡春秋,半饑半飽清閑客”的生活①。

    但災荒年景,學生肚子都吃不飽,哪來束脩獻給老師!所以,賣畫無人要,教書無人來,“幾年落拓向江海,謀事十事九事殆”,結果仍是一事無成②。

     大約三十歲上,闆橋的父親去世了,家中境況更是艱難,揭不開鍋是常事,門前債主不絕,兒子送先生的束脩也出不起,隻好辍學回家。

    沒法子,連老父遺留下的一些書籍也隻好賤價出售,“今年父殁遺書賣,剩卷殘編看不快;爨下荒涼告絕薪,門前剝啄來催債。

    ”③闆橋陷入了窮途末路的境地。

    接着,又是獨生愛子早逝。

    至三十九歲時,他的結發妻徐氏也不幸病殁。

    這一連串的打擊,直使得鄭闆橋對前途感到了失望,甚至産生了“我已無家不願歸,請來了此前生果”的悲觀思想。

    在這艱難困頓,消沉頹唐中,幸而遇到江西程羽宸,慷慨解囊,以一千兩銀子相助,才“掃開寒霧”,“一洗窮愁”,使他解脫家庭的牽累,得以出遊廬山、燕京、杭州等地。

     闆橋在四十歲中舉之前,曾有三次出遊。

    先是,闆橋在三十二歲時出遊江西,結識無方上人于廬山,闆橋為之寫竹、題詩,以後時有交往。

    三十三歲時,闆橋又出遊燕京,寫下了著名的《燕京雜詩》,“不燒鉛汞不逃禅,不愛烏紗不要錢;但願清秋長夏日,江湖常放米家船”,闆橋在詩中直率地提出了“不愛烏紗不愛錢”的主張。

    鄭方坤《鄭燮小傳》在記述闆橋此次旅京情況時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