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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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我對經營不夠熱衷,估錯時代潮流,加上越戰結束以及流通模式瞬息萬變,巴拉旺百貨公司轉眼就經營不下去了。

    而我一直沒有絕對要重振公司的熱情,總絕對該把公司賣掉了,因此,我主動開口要賣給弗蘭哥。

    弗蘭哥想在菲律賓做生意,但是百貨公司和他想做的行業不一樣。

    所以他一口回絕了,于是我就放棄,想去找其他買主,但是沒有買主願意以我想的條件買下來。

    在我将近絕望的時候,弗蘭哥主動再找我,他說可以想我收購;但是有一個條件。

    我問他什麼條件,他說要連苪娜絲也一起賣給他,這就是條件。

     “我答應了這個條件,我實在是太笨了。

    一方面我察覺到苪娜絲的内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原本一直以為原因是弗蘭哥,所以我想既然如此,讓她跟了弗蘭哥也好,況且,當時肯依照我想的條件收購巴拉旺的人,也隻有弗蘭哥而已。

    但是随着時間經過,我才漸漸了解情況。

    讓苪娜絲的心離開我的,不是弗蘭哥,而是因為她愛上了艾剛。

     “而且,弗蘭哥想做的事業,是義手、義腳等輔助器材研究開發廠商。

    當時因為越戰,斷手斷腳的人很多,雖然說越戰結束了,但是戰火并沒有因此而消失。

    首先是柬埔寨的内戰,其次非洲、以色列、中東等地,戰況都在持續擴大;弗蘭哥已經料想到這樣的情況,而且開發輔助器材與他本身的研究領域相符,所以才打算投身這個事業。

     “這件事本身倒無所謂,要做什麼研究或事業,都是弗蘭哥的自由。

    而且如果他的義手、義腳對受傷的人有用,這樣幫助别人也很有意義。

    然而,弗蘭哥的計劃沒這麼單純。

    那個惡魔所注意、所感興趣的是苪娜絲,因為她沒有右手。

    她和她母親以前出過車禍,所以從小就沒右手。

    她的父母都已經過世了。

    活着的祖父是她唯一的親人,但過沒多久也死了,于是苪娜絲成為舉目無親的孤兒,在菲律賓孑然一身。

    如果能夠把她當作情婦,照顧她的生活,弗蘭哥就能像對待白老鼠一樣把她的生死掌握在手中;她孤獨無依的處境,也是引起弗蘭哥興趣的原因之一。

     “弗蘭哥簡直就像從中世紀黑暗時代複活的男人;也像有希特勒當靠山的瘋狂科學家;又像取得猶太教神秘魔法的狂人;好似以前在布拉格那個萬家争鳴的時代。

    那個家夥對苪娜絲有興趣,我原先以為那是男女的情感,但其實不然。

    他不但不把她當女人看,更不把她當人看;弗蘭哥根本就把她當場動物,實驗用的動物,她沒有右手,于是弗蘭哥說,如果再加上沒有右腳的話,她的左腦遲早會變得具有特殊功能,他還說對實驗而言,這是極為有趣的事情。

    他也說了為了這種人,他已經設計好了義腳,隻差沒有試用而已。

     “因此,他想找時間帶她到柬埔寨,假裝成卷入戰争,打算看段她的右腳,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像對待從路邊撿回來的野狗一樣冷酷無情,連砍斷的位置都告訴我了,後來,弗蘭哥大概是想把苪娜絲陷害成殺死我的兇手,才會改變了計劃。

    總之一葉知秋,弗蘭哥對苪娜絲的想法就是這樣,完全沒把她當人看。

     “現在聽到這種事情,也許你們都無法相信吧,大概會覺得賓主太誇張了;但當時就是那樣的時代,經常有許多斷手斷腳的人從越南運送過來,那些事、那些情景對當時的人來說是再真實不過了。

    鄰國從太平洋戰争一直到進入七零年代都持續戰亂,你們相信嗎?打了将近四十年的戰争,也難怪大家都完全覺得不正常了。

     “戰争,一定會吸引惡魔過來;而那些靠戰争賺錢的人,耳邊總是不斷有惡魔魅惑的低語,弗蘭哥就是最典型的。

    他的義手、義腳計劃,不隻是為了失去手腳的人,那是次要的,并不是那家夥真正的目的,他主要的目的是砍斷别人的手腳,拷問戰俘,砍斷他們的手腳才是重點,手腳砍斷後,立刻裝上他制造的義手和義腳,換句話說,他是為了放心大膽地砍斷手腳,才制造義手和義腳的,所以,他不是配合失去手腳的人,制造适合他們的義肢;而是配合已經完成的義腳、去砍斷别人的腳,所以事先想好幾個合理的砍斷部位,的确,如果是這種拷問的話,也許很有效。

    但是會想出這種事的人,也隻有惡魔吧。

    對于苪娜絲,他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想這麼做了。

     “我怕得全身顫抖,同時也覺得自己責任重大,但是現在已經不能把買賣契約變回白紙了,要讓這個計劃終止,除了殺死弗蘭哥,别無他法。

    光是讓苪娜絲一個人逃走沒有用,瘋狂的弗蘭哥遲早會想出下一個計劃,再下一個計劃,并且冷靜地徹底執行;這就是他的為人,所以我決定殺死惡魔,我想出的計劃是……”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潔,迅速舉起右手。

     “停!”他說,然後轉向艾剛,問:“馬卡特先生,你怎麼了嗎?” 在這個聲音的催促下,一看艾剛,他的眼睛閃亮着前所未見的亮光,堅定地看着前方。

     “啊,<神奇之馬回來了>……”他低聲地說:“這首曲子,我常聽勞洛演奏。

    然後苪娜絲會配合小提琴跳舞,左手抓住裙擺,一直轉圈圈。

    ” “對,沒錯,艾剛,你想起來了?”苪娜絲激動地叫聲,從遠方傳過來。

     “啊,苪娜絲,鹵肉,是鹵肉,還有一道菜,絞肉和茄子還有蛋……” “蛋包茄子!” “對了!我最喜歡吃這道菜,我總是邊吃邊問你,可不可以一輩子天天做給我吃?那是我認真求婚時說過的。

    ” “對,沒錯,艾剛,你想起來了呀?” “我想起來了。

    蘇綠海的顔色也想起來了,我抱着你,對你說過好幾次,我想要在這麼漂亮的地方過一輩子。

    ” “對,沒錯,艾剛,你都想起來了。

    ” “我想起來了,終于想起來了。

    苪娜絲,你在監獄嗎?太過分了,我一定要救你出來,啊,苪娜絲,我好想你。

    ” “我也想你,艾剛。

    ”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醫生?我想就苪娜絲啊。

    ” “你記得他嗎,馬卡特先生?一月二十四日晚上,一直和你在八打雁街上喝酒的勞洛·李吉爾先生。

    ” 艾剛轉過頭,一直盯着勞洛。

     “我老了嗎?艾剛。

    ”勞洛,不,莫德凡·修特問。

     “啊,勞洛,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