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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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揮先天之旨,所謂别傳,非耶?作者不得其意,漫然欲窺康節之門庭,亦見其難也已。

     《曆代史纂左編》序 古今論治者,唐虞而下,曰夏曰商曰周,三代而下,曰漢曰唐曰宋,二者純駁雖殊,均為膺曆數之傳,主持世教,而天時人紀方域之故鹹賴焉。

    治必有法,如方圓之于規矩,平直之于準繩,斷斷乎不可以無者也。

    何也?時有古今,而治乘之;治有因革,而法紀之。

    道則貫乎治法,變通以趨乎時者也。

    夏商周之法備于六經,漢唐宋之法備于諸史,六經尚矣。

    自漢而下,紀載浩穰,茫無端緒,所謂汗牛塞棟,雖強有力者不能遍其說而殚其義,學者病焉。

     吾友荊川子乃取曆代諸史,纂其有關于治者分為若幹類,間次錯陳,略加隐括,比事以聯,務從簡約。

    曰君曰将相名謀,言乎總與輔也。

    曰妃後、外戚、儲宗、宦幸、殲篡、莽亂、方鎮、夷狄,言乎支也。

    師儒講明,治典所系,乃重纂諸儒傳,而經生訓诂、文詞筆劄次之,言乎儒之餘也。

    隐逸所以風世,方技所以備物,纂隐逸傳、方技傳,言乎以無用為用,至赜而不可惡也。

    二氏與儒者之學,所争毫發而疊為盛衰,老子沙門之紀蓋基之矣,不可以異端廢也。

    故其尤有關于治者,搜羅綴輯,聯以屬之,不以為贅,其有一行一節之奇,足以為勸,亦錄而存之,不以為瑣。

    監版舊有紀事本末,蓋纂《資治通鑒》而成者,皆以事系人,且止于漢唐,而未及宋元。

    是編則盡取全史,旁及諸家百代稗官野乘,有斷有續,界抹點竄,類以相附,皆以事系人。

    噫,可謂全矣!經二十餘禩,凡七易稿而始成編。

    初名《史大紀》,更名《史纂左編》。

    上下二千餘年,世運之興衰,人才之淑慝,民命之休戚,地形之險易利害,不煩探索,曆曆如指諸掌。

    其用心亦良苦哉! 嗟乎,書契之不能還于結繩!書契文繁而不能還于簡也,時之趨也。

    荊川子是編,蓋求其簡而不可得,而意則遠矣。

    其第六稿好事者嘗欲以數千金購而弗與,荊川子特挈以授予洎念庵子,各藏其半,以見平生交誼,且識苦心。

    手墨宛然,何可忘也。

    第七稿則荊川子所家藏,今督撫梅林公購梓以傳于世者也。

     予與荊川子久處山中,是編每從商訂,得其筆削去取之故,間亦有一得之助焉。

    故每類诠系數語,發以見例,用存揚榷。

    而王子世新、左子升甫博雅好古,荊川子入室同志友也。

    梅林公開館延緻,委以校仇之役。

    中間有訛舛與披竄未竟而文不相屬者,二子悉從厘正,始複為完史雲。

    世之有志于治者,得是編而考鏡焉,真如規矩準繩之在手,而方圓平直有不可以勝用者矣!若夫神而明之以幾于道,由史而經,進于三代之治,則存乎人焉。

    此固荊川子意也。

     《精選史記漢書》序 嘗聞之:古文之與時文,其體裁相去若甚遠,而其間同異之機,不能以寸。

    要皆于虛明一竅發之,非明者莫能辨也。

    故曰:師其意不師其辭,吾有取焉爾。

    讀者悟夫作者之意而不失其用虛稽實、纡徐縱閉變化之态,時文猶古文也。

    不得其意而徒辭之徇,句句而研之,字字而校之,摸拟摘實,如優人之學孫叔敖,适足以來明者之一噱而已。

     予友荊川子嘗讀《史》、《漢書》,取其體裁之精且變者數十篇,批抹點裁,以為藝文之則。

    夫子長法《國語》、《左傳》,孟堅法《史記》,固也,然其文皆自為機軸而不相沿襲,殆師其意者,非耶?子長之文博而肆,孟堅之文率而整。

    方之武事:子長如老将用兵,縱橫蕩恣,若不可羁,而自中于律;孟堅則遊奇布置,不爽尺寸,而部勒雍容,密而不煩,制而不迫,有儒将之風焉。

    要之,子長得其大,孟堅得其精,皆古文絕藝也。

     荊川子是編,自謂深得班馬之髓,而于《漢書》尤精,蓋所謂得其竅者也。

    昔有關中人士嘗持所作請證于陽明先師,先師謂曰:某篇似系辭,某篇似周诰,某篇似檀弓,某篇絕似谷梁。

    其人甚喜,因谕之曰:“十歲童子作老人相,拄杖曳履,咳唾伛偻,非不俨然似也,而見者笑之,何者?以其非真老人也。

    苟使童子饬衿肅履,拱立以介乎其間,人自竦然,不敢以幼忽之,何者?以其真童子也。

    ”嘗以語荊川子,荊川深颔之,謂可以為作文之法。

    且夫天下萬事,未有不從虛明一竅中出而能得其精者也,因述所聞,而為之序其端。

     《歐陽南野文選》序 予友歐陽南野子文集行于世久矣,門人督學少洲馮君慮其浩博,授集于予,選其尤有關于學者若幹篇,屬會稽陽山莊尹,将梓以傳,而門人宗伯石麓李君亦以所選集寄至,遂參互校輯,共得文若幹篇,厘為四卷雲。

     序曰:通天地萬物一氣耳,良知,氣之靈也。

    生天生地生萬物,而靈氣無乎不貫,是謂生生之易。

    此千聖之學脈也。

    我陽明先師慨世儒相沿之弊,首揭斯旨以教天下,将溯濂洛以達于鄒魯,蓋深知學脈之有在于是也。

    海内同志之士,見而知之與聞而知之者莫不知有緻良知之說,然能卓然自信、實緻其知者有幾?能超然自悟于言教之外者有幾? 良知本無知,凡可以知知、可以識識,是知識之知,而非良知也。

    良知本無不知,凡待聞而擇之從之、待見而識之,是聞見之知,而非良知也。

    是皆不能自信其良知,疑其不足以盡天下之變而有所待于外也。

    道本自然,聖人立教,皆助道法耳,良知亦法也。

    果能自悟,不滞于法,知即良知之知,識即良知之識,聞見即良知之聞見,原未嘗有内外之可分也。

     南野子早歲即從先師于虔,所謂見而知之者也,沉粹慧敏,才足以達,素為先師所授記。

    凡振牖淬煉,無所不至,而其顯體默究、孳孳亹亹以繼其志,亦無所不用其情。

    予不肖,辱交于南野子三十餘年,受其切劘之益最深。

    師門晚年宗說,每舉相證,未嘗不爽然稱快,以為聞所未聞,若飲醇醴,盎然且溢于面,所謂交相益者,非耶? 先師嘗謂獨知無有不良,南野子每與同志論學,多詳于獨知之說。

    好好色、惡惡臭乃其應感之真機,戒自欺以求自慊即所以為慎獨也。

    集中無非斯義,所謂卓然之信、超然之悟,蓋庶幾焉。

    儒臣得君,自古為難。

     昔者河汾之學,不行于身而見于貞觀之朝,蓋房杜王魏諸賢為之表章有以緻之也。

    先師之學不啻于河汾,南野子身際明聖,宣昭禮樂之化,過于房杜諸賢。

    即其所履,益信儒者有用之學,于師門與有光焉。

    惜乎!天不憖遺,使大業不得終顯于世,吾黨不能無遺恨耳!讀是集者,知所考鏡,以信以悟,反求而自得之,發明此學于無窮,其機有不容自已者矣! 《鄒東廓先生續摘稿》序 嘉靖乙酉秋,予偕緒山子赴會沖玄之會,出睦州,少府對崖周子示予以東廓先生之集,曰:“此第三續稿也。

    ”且屬之言。

    予惟先生之集傳于人久矣,初稿刻于廣德,次刻于維揚,今複刻于睦州,雖其前後所見不無深淺精粗之異,而修詞命意,一惟師說之守,則先後反複,未嘗少有所變也。

     先師之說,以良知為宗。

    良知者,本性之靈,誠之原而物之則也,意者其幾也,物者其日可見之行。

    觸幾而應,應而常寂,因物而感,感而常靜。

    虛實相生,有無相形,不可以緻诘。

    是義也,及門之士,孰不聞之?孰不能言之?然能實緻其知、守而不變者,蓋鮮其俦。

    以先生之才力譽望有足自命,使其更加一說以抗之,亦足以章教而鳴世,而先生之心,則有所不忍也。

     夫學之不明,千百年于茲。

    世之學者,沿習于意見之偏,測度假借,非溺于虛妄則入于支離,中行既鮮,法守無稽。

    而先師首倡良知之說,以一人呶呶其間,浸幽浸明,僅僅以有今日,蓋亦艱矣。

    所幸良知在人,不容自泯,苟非泥于意見,先橫不然之心,未有聞之而不信者。

    吾人相與一意發明,宣暢而引長之,猶恐告者之渎而信者之未至,況忍更加一說,以滋其惑乎? 昔者孔子之門人,各以其所見為學,而後散之四方,莫相統一,故傳之不能無弊。

    求其深信不失其宗者,顔曾之外無聞焉。

    是雖同為誦法孔子,而意見之私,有以累之也。

    今日之弊,亦居然可見矣!先生服膺良知之訓,緣聞而修,求入于悟。

    寡欲以為靜,非為虛也;應物以為常,非為支也。

    教學相長,以教為學,不以所得為有餘,而以習見為難舍、未能通微以複完本體為不足,其用心可謂勤矣。

    譬之克家之子,日勤幹蠱,謹守家法,惟恐有所更改廢墜,以陷于不孝。

    此正同門之所不能及,學之日跻于精深而未已也。

     常語學者曰:“後世講學,自習染之後言之,退然以聖人為不可及,而不察良知本體原與堯舜無異,是自畫也,或失則餒。

    其或傲然自謂與堯舜同體,而不悟嗜欲污染之所因,是自欺也,或失則誣。

    皆非所謂善學也。

    ”然則先生之所自信、與其所自立者,有可知矣! 《王瑤湖文集》序 儒者之學,務為經世,學不足以經世,非儒也。

    吾人置此身于天地之間,本不容以退托,其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固儒者經世事也。

    然此非可以虛氣承當、空言領略,要必實有其事矣。

    欲為天地立心,必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