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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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羅斯剛滿21歲時,皮皮-德利納就迫不及待地想讓他繼承父業。

    男人一生中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必須謀求生計,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他必須掙錢吃飯,頭上有屋頂遮風蔽雨,身上有衣服禦寒保暖,還得撫養孩子。

    要想成功地做到這些而不用承受不必要的痛苦,他手中得攥有一定的權力。

    克羅斯必須取代自己在克萊裡庫齊奧家族中的地位,道理就同白天後面是黑夜一樣。

    但要做到這一步,克羅斯得顯出英雄本色。

     克羅斯在家族裡的名聲很好。

    當丹特告訴他,皮皮是個“鐵榔頭”時,克羅斯的回答讓唐-多米尼科欣喜若狂,至今仍津津樂道。

    “我不知道這事。

    你也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

    你從哪兒搞來這頂不倫不類的帽子?”回答得多巧妙,唐欣喜地嚷道。

    這麼年輕,卻這麼謹慎,這麼機敏,真給他父親長面子。

    我們應該給這個孩子鍛煉的機會。

    所有這些都被告知了皮皮,皮皮明白時機已經成熟了。

     皮皮着手培養克羅斯。

    他派遣克羅斯四處去收取債務,這活想幹好很不容易,還得動武。

    皮皮向克羅斯細述了家族的曆史,傳授給他采取行動的各種方式。

    沒有什麼特别複雜的東西,皮皮着重強調這一點。

    但是,如果你不得不來複雜的,就必須事先進行周密的策劃。

    簡單的方法再簡單不過了。

    先封鎖一小塊區域,把你的目标堵在裡面。

    接着便進行盯梢,然後駕車撞死他,或雇殺手殺死他,再封鎖交通,防止有人追蹤,完事後躲藏起來一段時間,免得立即受到審訊。

    這是簡單的方式。

    要來點複雜的也可以。

    你可以任意地發揮想象,但必須有周密的計劃做保障。

    隻在不得已時再玩複雜的。

     皮皮還把一些暗語告訴了克羅斯。

    “吃聖餐”暗指讓受害者的屍體無處可尋。

    這就得玩複雜的。

    “堅信禮”暗指屍體被發現。

    這屬于簡單的行動。

     皮皮又把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的曆史向克羅斯做了簡要介紹。

    與聖迪奧家族的大火并,樹立了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的統治地位。

    皮皮隻字未提自己在那場火并中扮演的角色,對那場火并的前因後果實際上也是輕描淡寫,很少談到細節問題。

    他更多的是稱贊喬治、文森特和佩蒂。

    但他極盡溢美之辭的卻是唐-多米尼科的遠見卓識。

     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經營的買賣很多,最大的一宗是賭博。

    這個家族控制着全美各種各樣的賭場和其他非法的賭博業。

    它對美國本地土生土長的賭博娛樂業也有微妙的影響,并且左右着體育賭博。

    體育賭博隻在内華達一個州是合法的,在美國的其他地區均屬非法經營。

    它擁有生産吃角子老虎機的工廠,并參與制造骰子和紙牌,給經營賭博的酒店提供瓷器、銀器和洗衣服務。

    賭博業宛如這個地下帝國的璀璨明珠,為使之在全美各州實現合法化,克萊裡庫齊奧家族大規模地組織公關活動,重點放在體育賭博這方面——研究表明,這種賭博能帶來豐厚的利潤。

     讓聯邦法律承認賭博合法,這一直是克萊裡庫齊奧家族孜孜以求的目标,如同亞瑟王和他的騎士們苦苦尋覓的聖杯。

    不光是賭場和抽獎,還包括體育賭博:棒球、橄榄球、籃球以及其他所有的體育項目。

    在美國,人們對體育運動有一種宗教般的狂熱,一旦賭博被宣布為合法,這種狂熱就會轉移到賭博業,由此帶來的利潤可想而知。

     喬治的公司經營着幾家州立的摸獎機構,他就預計可以得到的利潤做了一筆細帳。

    整個美國投入橄榄球超級杯賽的賭注至少有20億美元,大多數都是非法的。

    在拉斯維加斯體育賭博的登記簿上,僅合法賭注就可超過5,000美元。

    世界職業棒球錦标賽,視比賽的場數而定,下的賭注共計約有10億美元。

    籃球比賽下的賭注要少得多,但籃球隊之間進行的許多奪标決賽也會吸引10億美元的賭注,這還沒有把每個賽季的一般性賭注計算在内。

     一旦被宣布為合法,所有的利潤輕易就可增加一倍或兩倍,隻須增設特别的摸獎遊戲和組合下賭的方式;而在每年的橄榄球超級杯賽上,賭博的利潤可以增至10倍,甚至有可能一天淨獲利10億美元。

    總的算來,體育賭博的利潤可達1,000億美元,最絕妙的好處還在于,這種經營沒有任何的生産環節,唯一要做的隻是銷售和管理。

    對于克萊裡庫齊奧家族來說,僅這一項經營就可以撈到多麼巨大的一筆财富——最起碼每年50億美元。

     何況,克萊裡庫齊奧家族擁有這方面的行家裡手,在政界也有關系,還具有控制大部分市場的實力。

    喬治畫了圖表,标示出根據大型體育比賽可以設立的花樣繁多的獎項。

    體育賭博宛如強勁的磁石,将從美國人民這座龐大的金礦裡掏出大量的财富。

     因此說來,賭博是一項風險低、有無限發展前途的經營。

    為緻力于賭博業的合法化,克萊裡庫齊奧家族将不惜耗費巨資,甚至甘願冒着巨大的風險。

     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的緻富之源還有毒品交易,但隻參與上層幾個環節,畢竟風險太大。

    克萊裡庫齊奧家族控制着歐洲的毒品加工,向走私販提供政治和法律方面的保護,同時也從事洗錢的行當。

    這些行為在法律上無漏可尋,卻給家族帶來了巨額的财富。

    他們把撈獲的“黑錢”分散地存入一連串的歐洲銀行和美國本土的幾家銀行。

    面對這種迂回的戰術,司法系統也無能為力。

     盡管如此,皮皮話鋒一轉,謹慎地補充說,有時候不得不承擔一定的風險,有時候不得不心狠手辣一些。

    一到這種時候,家族的人就會表現出萬分的謹慎和極端的殘忍。

    這時,你就該用行動去赢得目前這樣的舒适生活,你就該顯露你的真本事,去掙得一日三餐。

     21歲生日之後不久,克羅斯便開始接受考驗。

     克萊裡庫齊奧家族最寶貴的政治财富之一就是内華達州州長沃爾特-韋文。

    韋文50歲剛出頭,高挑的個子,精瘦的身材,頭上總是戴着牛仔帽,身上卻穿着剪裁合體的西裝。

    他長相英俊,盡管早就結了婚,卻非常貪圖女色。

    他也喜歡美酒佳肴,喜歡參加體育賭博,還非常熱衷于下賭場。

    他從不暴露這些癖好,也從不冒險搞點浪漫的風流韻事,以免傷害公衆對他的感情。

    于是,他一方面極力維持虔誠、堅定的傳統家庭觀念的信仰者這一政界和個人形象,另一方面卻不得不依賴艾爾弗雷德-格羅内韋爾特和華廈大酒店來滿足他的私欲。

     格羅内韋爾特很早便發現了韋文的政治天賦,并且一直給韋文提供幕後的财政支持,幫助他往上爬。

    在韋文當上内華達州州長之後,想過一個悠閑自在的周末,格羅内韋爾特便給他提供了一座豪華别墅。

     這些豪華别墅是格羅内韋爾特最偉大的發明…… 當拉斯維加斯還隻是西部牛仔們聚賭的小城鎮時,格羅内韋爾特就來到了這裡。

    他深入鑽研了賭博和賭客的情況,那勁頭就如一位天才科學家,在研究進化過程中起過重要作用的昆蟲。

    為什麼并不缺錢的富人們不惜把時間浪費在賭博赢錢上?這個謎團似乎沒有人能夠解開。

    格羅内韋爾特認定他們這樣做是為了掩蓋其他的惡習,或許是表現他們想征服命運的渴望,但更重要的是為了顯示他們比同類具有一種優越性。

    由此,格羅内韋爾特得出結論:當他們賭博時,應該以天神的待遇來招待他們。

    他們就得像天神一樣地賭博,或者像住在凡爾賽宮的法蘭西國王一樣地賭博。

     因此,格羅内韋爾特花費1億美元,在華廈大酒店的地盤上建起了七座奢侈之極的豪華别墅和一座特殊的豪華賭場(以他一貫的深謀遠慮,他早就買下了遠遠超過華廈大酒店所需的地盤)。

    這些别墅宛如小型的宮殿,每座分成六個單元,而不是套間,可供六對夫婦居住。

    别墅的裝修極盡豪華之能事:手編地毯、大理石地面、金質浴室、絢爛的牆紙;餐廳和廚房由酒店配給工作人員。

    起居室裡安裝了最先進的視聽裝置,就像是一座劇院。

    酒吧間裡貯滿了最上等的葡萄酒和烈性酒,還有一盒非法購買的哈瓦那雪茄。

    每座别墅都配有露天遊泳池和室内漩水浴缸。

    所有這些賭客們都可免費享用。

     這些别墅所處的特别保安地域裡,有一個名叫珍珠的橢圓形小型賭場,是玩大賭的賭客們私下聚賭的地方,在這裡,巴卡拉紙牌的最小賭注是1,000美元。

    這個賭場的籌碼也很特别:标價最低的是100美元的黑色籌碼;500美元的籌碼是純白色的,飾有金線;1,000美元的籌碼是藍色的,飾有金色條紋;而那特别設計的10,000美元的籌碼表層鍍金,中間鑲有一顆貨真價實的鑽石。

    不過,為了迎合太太們的喜好,輪盤賭台上可以把100美元的籌碼兌換成五美元的籌碼。

     令人驚異的是,這些富翁富婆竟然心甘情願地上鈎。

    格羅内韋爾特盤算,所有這些免費享受奢侈的食宿待遇的賭客每周得花費酒店5萬美元。

    不過這項消費在稅單上會注銷。

    另外,在做帳時,酒店的每樣花銷都已經擡高。

    核算表明(格羅内韋爾特另有一套帳目),每座别墅每周平均獲利100萬美元。

    專門為别墅的住客和其他重要的住客服務的高檔餐廳也可以通過稅金減免而赢利。

    帳單上寫着四人一頓晚餐花費1,000美元,但由于這是免費提供給住客的,就可以作為招待費而從稅金中獲得數目相當的減免。

    把勞務費計算在内,酒店提供的一頓飯實際上隻花費100美元,與虛報的花銷之間的差價就成了利潤。

     因而,在格羅内韋爾特看來,七座别墅宛如七頂王冠,他隻把它們戴在一定的賭客頭上,這些賭客在住宿的兩天或三天之内甘願冒着下100萬美元賭注的風險。

    他們是赢是輸無關緊要,隻要他們下那麼大的賭注就行。

    他們必須迅速付清買籌碼欠下的錢,否則就會被貶去住到酒店的套房裡,這裡雖然也稱得舒适豪華,卻無法與别墅相提并論。

     還不僅如此。

    在這些别墅裡,各界知名人士可以把情婦或男友帶來一同享樂,他們盡情狂賭,外人也不會知道。

    奇怪的是,許多商界巨頭,許多身價上億的男人,他們都有自己的妻子或情婦,卻依舊寂寞難耐。

    他們渴望有無憂無慮的女性作伴,渴望被滿懷同情的女人愛撫。

    對于這些男人,格羅内韋爾特總能向他們居住的别墅送來鐘情的女伴。

     沃爾特-韋文州長就是這樣的男人。

    他也是唯一可以住在别墅裡,但不必遵照格羅内韋爾特的規矩下注100萬美元的人。

    他賭博很有節制,而且是用格羅内韋爾特私下給他的錢賭。

    如果他欠帳超過一定的數目,他的帳單便擱置起來,從他以後赢的錢中扣除。

     韋文來大酒店是為了休息放松,在大酒店的球場上打打高爾夫球,品嘗一些美酒,和格羅内韋爾特送來的美女嬉戲做樂。

     格羅内韋爾特對韋文州長的這種優待很有些年頭了。

    20年裡,格羅内韋爾特沒有要求過太大的回報,隻是向韋文州長闡述自己的觀點,争取通過對拉斯維加斯的賭博業有利的立法。

    大多數情況下,格羅内韋爾特的觀點都被州長接受,如果不能接受,韋文州長就會向他詳細分析使他不能接受的政治現狀。

    同時,州長還會提供一種寶貴的幫助,就是把格羅内韋爾特介紹給一些有一定影響力的法官和政界人士,大把的鈔票往往可以影響他們。

     格羅内韋爾特的内心還隐藏着一個希望,有朝一日沃爾特-韋文州長能克服重重困難成為美利堅合衆國的總統。

    到那時,格羅内韋爾特得到的好處将不勝枚舉。

     但是命運總是捉弄心智最高明的人,這一點格羅内韋爾特也不得不承認。

    最不起眼的人往往成為最強大的人的災星。

    此次格羅内韋爾特的災星是一個25歲的年輕人,韋文州長18歲的大女兒的情人。

     韋文州長的妻子是一位聰明漂亮的女士,盡管她與州長合作得很好,但是她所持的政治觀點比她丈夫的更合理、更開明。

    他們夫婦共育有3個孩子,這個家庭是韋文州長一筆巨大的政治财富。

    大女兒馬爾西正就讀于伯克利大學,這是她本人和母親的選擇,但州長并不贊同。

     脫離了家裡那種壓抑的政治氛圍,馬爾西對伯克利大學自由的環境,對其政治上的左傾,對新潮音樂的熱忱擁護,以及吸毒帶來的頓悟,心醉神迷。

    “有其父必有其女”,馬爾西從不掩飾自己對性的渴望。

    年輕人這種天真的心态和崇尚公平競争的天性,促使馬爾西對窮人、工人階級和受苦受難的少數人充滿了同情。

    她同時也愛上了藝術的純潔高貴。

    自然而然地。

    她常與同學中的詩人和音樂家厮混在一起。

    更在情理之中的是,幾次随意的見面之後,馬爾西愛上了一個同學,他寫劇本,玩吉他,而且一文不名。

     他名叫西奧-塔托希,非常符台女大學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形象。

    他有着黝黑的皮膚和英俊的五官,來自底特律一個笃信天主教的汽車工人家庭,總是學着詩人押韻的方式發誓說,甯可整天吊兒郎當,也不把汽車工人當。

    盡管這樣說,他平時還是得攬點零活掙夠學費。

    他對自己很苛刻,但不無慰藉的是,他很有才華。

     馬爾西和西奧形影不離地相處了兩年。

    馬爾西把西奧帶到州長的府邸裡,和她的家人見面;西奧并不懼怕她的父親,這讓馬爾西高興不已。

    後來,當他們倆待在這座州長宅邸裡屬于他們自己的卧室時,西奧告訴馬爾西,她的父親是個典型的騙子。

     可能西奧已經覺察到州長夫婦用恩賜的态度對待他。

    盡管私下抱怨這對戀人太不般配,州長和他的妻子仍然決定支持女兒的選擇,所以對西奧表現得很友好、很客氣,甚至有點過分。

    州長夫人并不憂心忡忡,她清楚,随着女兒的成熟,西奧的魅力會逐漸消失。

    州長心裡卻不太踏實,但他盡量顯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即使考慮到他的政客身份,這種表現也是不同尋常的。

    就其政治綱領而言,州長畢竟是工人階級的鬥士,而他的夫人是個受過教育、思想開明的女士。

    同西奧的戀愛隻可能增長馬爾西的生活閱曆。

    馬爾西和西奧已經同居,并且計劃在畢業之後結婚,西奧将撰寫并且演出自己的劇本,而馬爾西将成為西奧的靈感女神,同時做講授大學的教師。

     很穩妥的安排。

    這些年輕人似乎沒有完全被毒品所麻醉,他們的性關系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州長甚至不無惬意地想,即使最壞的可能成為現實,馬爾西和西奧的婚姻也會給他帶來政治上的收益;這向公衆表明,盡管州長本人出身于白人特權階層,擁有大筆的财富和較高的文化修養,但他們非常民主地接受了一個藍領出身的女婿。

     對于這麼一件平庸的事,所有的人都想通了。

    州長夫婦隻有暗暗希望西奧不是個讓人十分讨厭的人。

     但是年輕人總是很任性。

    大學的最後一年裡,馬爾西又愛上了一位同學,他家境富裕,在社會地位上比西奧更能讓她的父母接受。

    但是馬爾西仍然想和西奧保持朋友關系。

    周旋于兩個情人之間而不會被人指責為不貞,馬爾西覺得又興奮又刺激。

    在她天真純潔的心裡,她覺得這種經曆讓她與衆不同。

     西奧的反應卻出人意料。

    他不像一個激進的伯克利大學學生那樣寬容大度,卻更像一個自诩為騎士的波蘭人。

    盡管他富有詩人和音樂家放蕩不羁的氣質,盡管女權主義教授曾諄諄教誨過,盡管伯克利大學學生崇尚性自由的原則,西奧仍舊妒忌得發狂。

     西奧生性怪僻、喜怒無常,不過這是這個年輕人魅力的一部分。

    言談中,他常常流露出一種極左的思想,認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