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卷 卷六十三 勉齋學案(黃氏原本、全氏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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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言,畢竟語大底是全體,語小底是用。

    天命謂性是未發,畢竟是體;率性謂道是人所常行,畢竟是用。

    大德而敦化,畢竟是體;小德而川流,畢竟是用。

    若淺看,則一段是一段;更深入思量,則又覺相似都湊。

    不知如何﹖(以上《復葉味道》。

    ) 來教謂喜怒哀樂屬于人心為未當,必欲以由聲色臭味而喜怒哀樂者為人心,由仁義禮智而喜怒哀樂者為道心,以經文義理考之,竊恐不然。

    朱先生《中庸序》雲:「人心發于形氣之私,道心原于性命之正。

    」形氣在我,如耳目口鼻是也。

    聲色臭味在物,豈得以發于聲色臭味者為人心乎。

    朱先生雲:「雖上知不能無人心。

    」今以由聲色臭味而喜怒哀樂,則是聖人未免于逐物也,而可乎﹖謂由仁義禮智而喜怒哀樂者為道心,則《鄉黨》一篇,委蛇曲折,煥乎其文章,莫非由仁義而發也,曷為而以道心為惟微乎﹖人指此身而言,道指此理而言。

    發于此身者,則如喜怒哀樂是也;發于此理者,則仁義禮智是也。

    若必謂兼喜怒哀樂而為道心,則理與氣混然而無別矣。

    故以喜怒哀樂為人心者,以其發于形氣之私也;以仁義禮智為道心者,以其原于性命之正也。

    人心道心相對而言,猶《易》之言器與道,《孟子》之言氣與義也。

    人心既危而易陷,道心復微而難明,故當精以察之,則喜怒哀樂之閒皆見其有當然之則,又當一以守之,使之無一念而不合乎當然之則,然後信能守其中而不失也。

    (《復李公晦》。

    ) 程、謝、尹所論敬處,固兼動靜,無淺深,亦各就持敬處見得一箇意思,各立為一說以形容之。

    今謂謝、尹之說隻是發明主一之意,恐未必有此意耳。

    就三先生說處,各自體認湊合將來,見得敬字愈覺親切。

    今隻欲就主一兩字上欲該括謝、尹之說,卻恐看得謝、尹之說未免疏略耳。

    明德不言性而言心。

    楊德淵惠書亦錄雲:「所答之語,此但當答以心之明,便是性之明,初非有二物,則直截簡徑。

    使之自此思索,卻見得分曉。

    」今觀所答,是未免以心性為兩物也。

    如「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則心自是心,仁自是仁。

    如《孟子》言「仁,人心也」,則仁又便是心。

    《大學》所解明德,則心便是性,性便是心也。

    所答之病,既誤以心性為兩物,而又欲安排併合,故其說頗覺費力。

    心之能為性情主宰者,以其虛靈知覺也。

    此心之理炯然不昧,亦以其虛靈知覺也。

    自當隨其所指,各自體認,其淺深各自不同。

    心能主宰,則如謝氏常惺惺之謂。

    此隻是能持敬,則便能如此。

    若此心之理,炯然不昧,如《大學》所謂明德,須是物格知至,方能如此,正不須安排併合也。

    《洪範》五行五事之說,近亦嘗思之。

    前輩所說,決然不是。

    以庶徵觀之,自可見。

    但貌言視聽思之所以配水火木金土,則恐來說未免穿鑿耳。

    幹亦嘗反覆思之,隻以造化及人生之初驗之,便自然合。

    天一生水,水便有形。

    人生精血,湊合成體,亦若造化之有水也。

    地二生火,火便有氣。

    人有此體,便能為聲。

    聲者,氣之所為,亦若造化之有火也。

    水陰而火陽,貌亦屬陰,而言亦屬陽也。

    水火雖有形質,然乃造化之初,故水但能潤,火但能炎,其形質終是輕清。

    至若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則形質已全具矣,亦如人身耳目既具,則人之形成矣。

    木陽而金陰,亦猶視陽而聽陰也。

    隻以此配之,則人身便是一箇造化,理自分明。

    似此等處,隻得如此觀看,耳目口鼻之配五行四象,亦自分明。

    耳屬腎,腎即水,水即太陰。

    目屬肝,肝即木,木即少陽。

    口屬脾,脾屬土,土王于夏秋之間,即太陰少陽之合。

    鼻屬肺,肺屬金,金即少陰,亦是自然之理如此,初無可疑也。

    至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則老氏之所謂道,而非吾儒之所謂道也。

    明道雲:「天下之物,無獨必有對。

    若隻生一,則是獨也。

    一陰一陽之謂道,道何嘗在一之先,而又何嘗有一而後有道哉。

    易有太極,易即陰陽也, 太極何嘗在陰陽之先。

    是生兩儀,何嘗生一而後生二。

    嘗竊謂太極不可名狀,因陰陽而後見。

    一動一靜,一晝一夜,以至于一生一死,一呼一吸,無住而非二也。

    因陰陽之二,而反以求之太極,所以為陰陽者,亦不出于二也。

    如是,則二者道之體也,非其本體之二,何以使末流無往不二哉!然二也,各有本末,各有終始,故二分為四,而五行立矣。

    蓋一陽分而為木火,一陰分而為金水。

    木者火之始,火者木之終。

    金者水之始,水者金之終。

    物各有終始,未有有始而無終,有終而無終。

    二各有終始。

    則二分為四矣。

    知二之無不四,則知其所以為是四者,亦道之本體,非其四,何以使物之無不四哉!故二與四,天下之物無不然,則亦足以見道體之本然也。

    太極不可名狀,至此亦可以見其端倪矣。

    體用一源,顯微無閒,要當以是觀之,塞天地,貫古今,無往不然。

    仁義禮智,特就人心而立者耳。

    天以是心而成萬物,人以是心而成萬事,故曰天體物而不遺,猶人體事而無不在也。

    人之生也,五臟百骸,各有自然之則。

    天之為也,君仁臣忠,父慈子孝,以至手容之恭,足容之重,又人所以全天之所賦者也。

    自天之所為者而觀之,則不待人為,而此理已完具矣。

    故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

    明道所謂活潑潑地者,真見其如此,亦真箇使人不知手舞足蹈也。

    顏子之不改其樂,又安得而不樂哉!世間所謂功名富貴者,真太虛浮雲一點也。

    故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死生亦大矣,苟見此理,便死亦是閒事也。

    數年讀先生之書,適自見得如此。

    以先生之書合之,亦無不然。

    不但世之學者,尋行數墨而無見于此,竊意周、程、邵子、朱先生見得分明,其他皆未知其果何如也。

    為學而不見其本源,是入門而不至其室。

    雖然,前輩教人且隻道敬,此又學者不可不思。

    (《復楊志仁》。

    ) 緻知乃入道之方,而緻知非易事,要須默認實體,方見端的。

    不然,則隻是講說文字,終日譊譊,而真實體段,元不曾識。

    故其說易差,而其見不實。

    動靜表裏,有未能合一則雖曰為善,而卒不免于自欺也。

    莫若一切將就自身上體著,許多義理名字就自身上見得是如何,則統之有宗,不至于支離外馳也。

    (《答陳泰之》。

    ) 諸人講論祭祀鬼神一段,此蓋疑于祖考已亡,一祭祀之頃,雖是聚己之精神,如何便得祖考來格﹖雖是祖考之氣已散,而天地之閒,公共之氣尚在,亦如何便湊合得其為之祖考而祭之也﹖故味道兄為說,以為隻是祭己之精神,如此則三日齋,七日戒,自坐而享之,以為祖考來格,可乎﹖果爾,則鬼神之義,亦甚粗淺、而聖人常謹言之,何邪﹖古人奉先追遠之誼至重,生而盡孝,則此身此心,無一念不在其親。

    及親之歿也,升屋而號,設重以祭,則祖考之精神魂魄,亦不至于遽散;朝夕之奠,悲慕之情,自有相為感通而不離者。

    及其歲月既遠,若未易格,則祖考之氣雖散,而所以為祖考之氣,未嘗不流行于天地之間;祖考之精神雖亡,而吾所受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以吾受祖考之精神,而交于所以為祖考之氣,神氣交感,則洋洋然在其上、在其左右者,蓋有必然而不能無者矣。

    學者但知世間可言可見之理。

    而稱幽冥難曉,則一切以為不可信,是以其說率不能合于聖賢之意也。

    蓋嘗以琴觀之,《南風》之奏,今不復見矣,而絲桐則世常有也,撫之以指,則其聲鏗然矣。

    謂聲為在絲桐邪﹖置絲桐而不撫之以指,則寂然而無聲。

    謂聲為在指邪﹖然非絲桐,則指雖屢動,而不能以自嗚也。

    指自指也,絲桐自絲桐也,一搏拊而其聲自應。

    向使此心和平仁厚,真與天地同意,則《南風》之奏,亦何異于舜之樂哉!今乃以為但聚己之精神而祭之,便是祖考來格,則是舍絲桐而求聲于指也,可乎﹖(《復李貫之兵部》。

    ) 「浴沂」一章,終是看不出喟然而歎夫子「與點」之意深矣。

    (《集註》)雲:「日用之間,無非天理流行之妙。

    曾有見于此,故欲樂此以終身。

    如此卻是樂天理之流行,而于本文曾意旨恐不相似。

    」竊意恐須是如此。

    天理方流行,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與道不相似,而計較繫戀之私入之矣。

    夫子無意、必、固、我,「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正是此意,直與天地相似。

    《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

    」夫子傳之曰:「天下何思何慮。

    」聖人豈教人如死灰槁木,曠蕩其心,徜徉其身哉!張子曰:「湛一性之本,攻取氣之欲,物各付物,而無一毫計較繫戀之私,則緻廣大而極高明,雖堯、舜事業,亦不能一毫加益于此矣。

    」後來邵康節先生全是見得此意思。

    明道先生詩中,亦多此意。

    (《與吳伯豐》。

    ) 程仕曰:「此書今見《晦庵集》中。

    萬正淳錄以呈晦庵先生,先生答曰:『直卿之說,卻是作工夫底事,非曾點所以答「如或知爾,則何以哉」之問也。

    』又雲:『《集註》誠有病。

    』今復改數語,試更詳之。

    」 《行狀》之作,非得已也,懼先生之道不明,而後世傳之者訛也。

    追思平日之聞見,參以敘奠誄之文,定為草■,以諗同志,反覆詰難,一言之善,不敢不從。

    然亦有參之鄙意,而不敢盡從者,不可以無辯也。

    有謂「言貴含蓄,不可太露,文貴簡古,不可太繁」者。

    夫工于為文者,固能使之隱而顯,簡而明,是非愚陋所能及也。

    顧恐名曰含蓄,而未免于晦昧,名曰簡古,而未免于艱澀,反不若詳書其事之為明白也。

    又有謂「年月不必盡記,辭受不必盡書」者。

    先生之用舍去就,實關世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