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關燈
小
中
大
接近晌午，溫度愈來愈高。
民衆聚在行政區官署外面，但是行政區首長還沒來。
書記官好幾次到門檻上，用手遮住眼眉，望着寬闊的馬路和兩排多節瘤的柳樹。
路上除了昨天陣雨留下的水坑，什麼都沒有&mdash&mdash一輛車慢慢駛過來，一位農民的白頭巾外套在樹木間招展。
他們耐心等候。
社區長一個人忙上忙下，坐立不安，心情很煩亂，一會兒看看路面，一會兒催官署廣場填地坑的工人動作快一點。
&ldquo快一點，小夥子！快一點，拜托！你們還沒填好，他就來了！&rdquo 衆人中有人叫道：&ldquo當心别驚吓過度，發生意外！&rdquo &ldquo現在，老鄉，動動手！我是來執行公務，這種玩笑不合時宜。
&rdquo &ldquo人人都知道，我們的社區長隻怕上帝！&rdquo一位爾茲普基村的農民說。
社區長生氣了，大聲尖叫：&ldquo誰若多講一句話，我就抓他去坐牢！&rdquo說着跑到高崗上的公墓去，行政區官署就在同一處高崗上。
那兒古樹林立，隔着樹枝可以看見灰色的教堂尖塔，黑十字架聳立在石牆和貫通村子的馬路上空。
還沒看見什麼動靜，社區長撇下村長和村民，自己走進官署。
不斷有人被書記官叫進屋，書記官趁機提醒村民稅金未付，法院大樓的捐款未繳&hellip&hellip以及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這些提示每個人都不喜歡：時局這麼艱難，又在收獲季節以前，他們怎麼付得出來呢？所以大家隻向他深深一鞠躬，有人甚至吻他的手，有人将最後一茲洛蒂塞進此人伸出的手掌上。
但是人人都求他等收獲季或下一次市集後再收錢。
這位書記官他真是狡猾的浪子，奸詐的老狐狸！他剝削村民的辦法可多着呢！他靠諾言對付某些人，利用百姓怕憲兵的心理對付另外一些人。
甲類的人他用花言巧語來争取，乙類的人他靠大方的友情收服他們的心。
他總有辦法從每個人手上拿點東西。
他需要燕麥，或者需要幾隻小鵝去交給行政區的首長；不然就逼人答應送幾條草繩給他綁麥束。
不管願不願意，村民總會答應他的要求。
然後&mdash&mdash他們要走的時候&mdash&mdash他會将最熟的人拉到一邊，用友善的口吻說： &ldquo喂，贊助學校，你若反對，我們的首長生氣了，說不定會取消你跟大地主的森林協約。
&rdquo 普洛什卡驚叫說：&ldquo怎麼會？咦，我們是雙方自由立約。
&rdquo &ldquo是的，但是你不知道嗎？&lsquo貴族跟貴族要好，貴族不可能愛農夫。
&rsquo&rdquo 普洛什卡惶然出去，他繼續叫人進來，用不同的方法恫吓每一個人，逼大家做同一件事。
現在來了好多人&mdash&mdash總共兩百多個&mdash&mdash起先各村各村的人聚成一堆，隻和相識在一起：麗蔔卡村民陪着麗蔔卡村民，以此類推。
但是，大家知道行政區首長要他們贊助學校後，他們開始來往，由這一圈走到那一圈。
隻有爾茲普基的&ldquo貴族&rdquo看不起别的農民，對人敬而遠之。
其他的人很快就像同一個盤子裡的扁豆，混在一塊兒，遍布會場，不過大抵聚在會場的樹陰下或者車陣附近。
人最密的地方是大酒店周圍。
酒店在行政區官署對面，四周圍着一叢叢大樹，宛如立在陰涼的叢林中。
很多人在強光下站久了，特意到那邊去喝杯啤酒。
酒店擠滿了人，好多團體在樹下遊蕩，讨論消息，專心看官署和房屋另一側書記官住的地方，那兒最吵最熱鬧。
書記官太太不時由後窗伸出胖臉，尖叫說： &ldquo趕快，瑪格達！噢，你這懶骨頭！願你弄斷兩隻腿！&rdquo 女傭不時在屋裡屋外奔忙，玻璃窗随着她的步伐震動，有個小孩大聲哭，後面的家禽緊張得格格叫，一位氣喘籲籲的警官在麥田和路上追雞仔。
有人說：&ldquo他們大概要請首長吃飯。
&rdquo &ldquo聽說書記官昨天運進半車的火酒。
&rdquo &ldquo那他們會跟去年一樣，喝得爛醉。
&rdquo &ldquo噢，他們喝得起。
老百姓不是交錢了嗎？誰來監視他們拿了些什麼？&rdquo馬修說。
另外一個人馬上對他叫道： &ldquo閉嘴！憲兵來了。
&rdquo &ldquo他們像野狼蕩來蕩去，誰知道他們去哪裡，走哪一條路？&rdquo 憲兵在官署前排成一列，村民吓得不敢說話，好多人圍在憲兵身邊：最醒目的有磨坊主、社區長和鐵匠&mdash&mdash與他們隔一段距離，顯得機警又殷勤。
&ldquo那個磨坊主像餓犬猛對他們搖尾巴！&rdquo 喬治大聲說：&ldquo有憲兵出現，留心行政區首長！&rdquo他轉到安提克、馬修、克倫巴和斯塔荷交談的地方。
然後他們分開來和村民為伍，以強有力的态度提出自己的主張并加以解釋。
村民默默聽他們說話，有人哼一聲，抓抓頭，似乎很尴尬，或者偷瞟漸漸站攏的憲兵一眼。
安提克背對着酒店的屋角，說話簡單扼要卻十分堅決，頗有權威。
馬修在另外一個團體中說話，措辭風趣，好多人都被他的話給逗笑了。
另外一群人在公墓附近，喬治講話的技法很高明，仿佛正在念一本敞開的書！ 他們的話都指向同一目标：對抗首長，不贊助（俄文）學校，不理那些經常在官員身邊打轉的人。
别人一語不發，卻都點頭贊許&mdash&mdash連最笨的傻瓜都知道這種學校毫無意義，隻是白白繳一筆新稅罷了：誰也不喜歡。
不過，村民踟蹰不安，兩腿不停地挪動，咳嗽，清喉嚨&mdash&mdash他們不敢對抗首長和他的跟班們。
他們面面相觑，暗自擔心該怎麼辦才好，人人都留心有錢人是什麼想法。
至于磨坊主和其他各村的大人物，他們似乎故意上前，希望給憲兵和書記官留下好印象。
安提克去跟他們講話，磨坊主粗聲粗氣地說：&ldquo隻要不是傻瓜，誰都知道該怎麼表決！&rdquo說完就轉向鐵匠，鐵匠投合每個人的看法，在各團體間穿梭，
民衆聚在行政區官署外面，但是行政區首長還沒來。
書記官好幾次到門檻上，用手遮住眼眉，望着寬闊的馬路和兩排多節瘤的柳樹。
路上除了昨天陣雨留下的水坑，什麼都沒有&mdash&mdash一輛車慢慢駛過來，一位農民的白頭巾外套在樹木間招展。
他們耐心等候。
社區長一個人忙上忙下，坐立不安，心情很煩亂，一會兒看看路面，一會兒催官署廣場填地坑的工人動作快一點。
&ldquo快一點，小夥子！快一點，拜托！你們還沒填好，他就來了！&rdquo 衆人中有人叫道：&ldquo當心别驚吓過度，發生意外！&rdquo &ldquo現在，老鄉，動動手！我是來執行公務，這種玩笑不合時宜。
&rdquo &ldquo人人都知道，我們的社區長隻怕上帝！&rdquo一位爾茲普基村的農民說。
社區長生氣了，大聲尖叫：&ldquo誰若多講一句話，我就抓他去坐牢！&rdquo說着跑到高崗上的公墓去，行政區官署就在同一處高崗上。
那兒古樹林立，隔着樹枝可以看見灰色的教堂尖塔，黑十字架聳立在石牆和貫通村子的馬路上空。
還沒看見什麼動靜，社區長撇下村長和村民，自己走進官署。
不斷有人被書記官叫進屋，書記官趁機提醒村民稅金未付，法院大樓的捐款未繳&hellip&hellip以及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這些提示每個人都不喜歡：時局這麼艱難，又在收獲季節以前，他們怎麼付得出來呢？所以大家隻向他深深一鞠躬，有人甚至吻他的手，有人将最後一茲洛蒂塞進此人伸出的手掌上。
但是人人都求他等收獲季或下一次市集後再收錢。
這位書記官他真是狡猾的浪子，奸詐的老狐狸！他剝削村民的辦法可多着呢！他靠諾言對付某些人，利用百姓怕憲兵的心理對付另外一些人。
甲類的人他用花言巧語來争取，乙類的人他靠大方的友情收服他們的心。
他總有辦法從每個人手上拿點東西。
他需要燕麥，或者需要幾隻小鵝去交給行政區的首長；不然就逼人答應送幾條草繩給他綁麥束。
不管願不願意，村民總會答應他的要求。
然後&mdash&mdash他們要走的時候&mdash&mdash他會将最熟的人拉到一邊，用友善的口吻說： &ldquo喂，贊助學校，你若反對，我們的首長生氣了，說不定會取消你跟大地主的森林協約。
&rdquo 普洛什卡驚叫說：&ldquo怎麼會？咦，我們是雙方自由立約。
&rdquo &ldquo是的，但是你不知道嗎？&lsquo貴族跟貴族要好，貴族不可能愛農夫。
&rsquo&rdquo 普洛什卡惶然出去，他繼續叫人進來，用不同的方法恫吓每一個人，逼大家做同一件事。
現在來了好多人&mdash&mdash總共兩百多個&mdash&mdash起先各村各村的人聚成一堆，隻和相識在一起：麗蔔卡村民陪着麗蔔卡村民，以此類推。
但是，大家知道行政區首長要他們贊助學校後，他們開始來往，由這一圈走到那一圈。
隻有爾茲普基的&ldquo貴族&rdquo看不起别的農民，對人敬而遠之。
其他的人很快就像同一個盤子裡的扁豆，混在一塊兒，遍布會場，不過大抵聚在會場的樹陰下或者車陣附近。
人最密的地方是大酒店周圍。
酒店在行政區官署對面，四周圍着一叢叢大樹，宛如立在陰涼的叢林中。
很多人在強光下站久了，特意到那邊去喝杯啤酒。
酒店擠滿了人，好多團體在樹下遊蕩，讨論消息，專心看官署和房屋另一側書記官住的地方，那兒最吵最熱鬧。
書記官太太不時由後窗伸出胖臉，尖叫說： &ldquo趕快，瑪格達！噢，你這懶骨頭！願你弄斷兩隻腿！&rdquo 女傭不時在屋裡屋外奔忙，玻璃窗随着她的步伐震動，有個小孩大聲哭，後面的家禽緊張得格格叫，一位氣喘籲籲的警官在麥田和路上追雞仔。
有人說：&ldquo他們大概要請首長吃飯。
&rdquo &ldquo聽說書記官昨天運進半車的火酒。
&rdquo &ldquo那他們會跟去年一樣，喝得爛醉。
&rdquo &ldquo噢，他們喝得起。
老百姓不是交錢了嗎？誰來監視他們拿了些什麼？&rdquo馬修說。
另外一個人馬上對他叫道： &ldquo閉嘴！憲兵來了。
&rdquo &ldquo他們像野狼蕩來蕩去，誰知道他們去哪裡，走哪一條路？&rdquo 憲兵在官署前排成一列，村民吓得不敢說話，好多人圍在憲兵身邊：最醒目的有磨坊主、社區長和鐵匠&mdash&mdash與他們隔一段距離，顯得機警又殷勤。
&ldquo那個磨坊主像餓犬猛對他們搖尾巴！&rdquo 喬治大聲說：&ldquo有憲兵出現，留心行政區首長！&rdquo他轉到安提克、馬修、克倫巴和斯塔荷交談的地方。
然後他們分開來和村民為伍，以強有力的态度提出自己的主張并加以解釋。
村民默默聽他們說話，有人哼一聲，抓抓頭，似乎很尴尬，或者偷瞟漸漸站攏的憲兵一眼。
安提克背對着酒店的屋角，說話簡單扼要卻十分堅決，頗有權威。
馬修在另外一個團體中說話，措辭風趣，好多人都被他的話給逗笑了。
另外一群人在公墓附近，喬治講話的技法很高明，仿佛正在念一本敞開的書！ 他們的話都指向同一目标：對抗首長，不贊助（俄文）學校，不理那些經常在官員身邊打轉的人。
别人一語不發，卻都點頭贊許&mdash&mdash連最笨的傻瓜都知道這種學校毫無意義，隻是白白繳一筆新稅罷了：誰也不喜歡。
不過，村民踟蹰不安，兩腿不停地挪動，咳嗽，清喉嚨&mdash&mdash他們不敢對抗首長和他的跟班們。
他們面面相觑，暗自擔心該怎麼辦才好，人人都留心有錢人是什麼想法。
至于磨坊主和其他各村的大人物，他們似乎故意上前，希望給憲兵和書記官留下好印象。
安提克去跟他們講話，磨坊主粗聲粗氣地說：&ldquo隻要不是傻瓜，誰都知道該怎麼表決！&rdquo說完就轉向鐵匠，鐵匠投合每個人的看法，在各團體間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