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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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
幼姿卡不時用敬佩的眼光看看放牛的孩子。
突然間，波瑞納提高嗓門，在門外叫幼姿卡。
&ldquo我在這兒。
&rdquo她回答說。
&ldquo到我這邊來一下。
&rdquo &ldquo我走不開，我正在擠牛奶。
&rdquo 他說：&ldquo好吧，我要到社區長家。
&rdquo然後探頭看黑漆漆的牛棚說：&ldquo那個&mdash&mdash那個雜種，他不在這兒？&rdquo &ldquo噢，你是說懷特克？他跟安提克走了。
&rdquo她匆匆回答，感到很不安，因為懷特克吓得半死，跑來蹲在她背後。
&ldquo他逃掉了！&hellip&hellip他真是卑鄙的畜生&hellip&hellip害我損失這麼好的母牛！&rdquo他大聲咆哮，回到屋裡穿上新的白色長外衣，戴一頂高冠的黑帽，再扣上一條大紅的腰帶，往磨坊方向走。
他邊走邊說：&ldquo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
得搬進整個冬天用的薪柴，有幾塊田還沒播種，卷心菜還擺在戶外！馬鈴薯田地也得犁一犁，燕麥田也一樣。
上帝啊！人的工作永遠幹不完，他就像上了牛轭的公牛。
還有那件訟案！&hellip&hellip她真是壞胚子，我跟她睡覺，當真！&hellip&hellip但願她的舌頭爛掉，臭婊子！&rdquo他狠狠吐一口痰，裝上煙鬥，拿一根濕火柴在褲管上劃呀劃的，好不容易才點着煙絲。
于是他磨磨蹭蹭慢慢走，還在想他遭遇的麻煩和母牛的死因。
如今他像路牌一樣寂寞。
世上沒有一個訴苦或吐露心聲的對象&hellip&hellip他得考慮一切，下定決心，自己照料每一樣事情&mdash&mdash真不是人過的日子！&hellip&hellip他不能跟誰談，也沒有人給他忠言和協助&hellip&hellip結果一再蒙受損失！ 小村子現在暗下來。
隔着敞開的門窗（因為黃昏很暖和），可以看見熾熱的火爐發出強光，聞到煮馬鈴薯和加了炸鹹肉丁的麥片粥的香味。
很多人在走道甚至屋外吃晚餐，伴着湯匙的響聲談談笑笑。
波瑞納的步子慢下來，連目的刺激搞得他筋疲力盡，他又想起春天去世的太太，強忍着沒哭出聲。
&ldquo噢，不！如果她&mdash&mdash今天晚上我想起她，印象好清楚&mdash&mdash如果她在世，紅白花就不會死。
是的，她是家庭主婦，真的，罕見的家庭主婦。
不錯，她舌頭很厲害，從來不說任何人的好話，但她是好妻子，好管家。
&rdquo于是他低聲為她的靈魂祈禱，想起過去的時光，心裡很難受。
以前他回家，全身疲倦，她會給他最好的享受，她會不止一次背着兒女，私藏些香噴噴的臘腸，偷偷遞給他吃。
不知為什麼，那時候他們樣樣順利。
小牛、小鵝和乳豬大量繁殖；趕集的日子總有不少東西可以帶進城去賣；手頭老有現金，總有餘錢度過陰雨的日子。
現在呢？ 安提克經常獨斷專行，他的鐵匠女婿也差不多&mdash&mdash老想從他手上刮一點東西。
幼姿卡呢&mdash&mdash意志薄弱的孩子，沒有半點腦筋，這也難怪，她還不滿十歲嘛。
兒媳婦漢卡呢？她像飛蛾忙來忙去，經常煩惱，學家犬哀哀叫。
于是一切漸漸折損。
那天不得不宰掉紅白花，收獲時節有一頭豬死掉；烏鴉叼走好多小鵝，留下的隻剩一半。
這麼多損失！這麼多災禍！他的财物正點點滴滴耗光，像清水流過篩子，半滴不剩！ 他差一點叫出聲：&ldquo但是我不服輸！隻要我手腳還能動，我絕不讓出一畝地！&rdquo &ldquo贊美耶稣基督！&rdquo有人走過，向他打招呼。
&ldquo永遠永遠！&rdquo他憑本能答腔，并由大路拐進一條長圍牆的小巷，社區長家在巷尾，和公路隔了一段距離。
玻璃窗很亮。
波瑞納直接走進最好的房間，家犬汪汪大叫。
&ldquo社區長在不在家？&rdquo他問一個跪在搖籃邊給小孩喂奶的胖婦人。
&ldquo不在，但是他馬上回來。
坐吧，馬西亞斯，另外還有人等他呢。
&rdquo婦人擡擡下巴，指向火邊的一個乞丐&mdash&mdash是我們見過，由一條狗帶路的瞎老頭。
壁爐上燃燒的木片發出一股紅光，照見他刮過胡須的大臉、光秃秃的腦袋和大大睜開的眼睛，眼球有一層白膜，在灰眉毛下一動也不動。
波瑞納坐在爐火對面，問他：&ldquo天主指引你從什麼地方來到這兒？&rdquo &ldquo從天涯海角哇，老鄉，我不這樣又能如何？&rdquo對方用慢吞吞的口吻哀訴說。
他仔細聽每一種聲音，掏出一個鼻煙盒。
&ldquo老鄉，來一撮吧。
&rdquo 馬西亞斯·波瑞納遵命拿了好大一撮，吸了三回，嗆得眼睛直流淚。
&ldquo濃烈的貨色。
&rdquo他說着，用手肘擦掉眼淚。
&ldquo彼德堡鼻煙，對眼睛有好處。
但願如此&mdash&mdash我是指你的眼睛！&rdquo &ldquo明天到我家來，好不好？我宰了一頭牛。
&rdquo &ldquo上帝酬賞你。
尊姓是波瑞納吧！我想。
&rdquo &ldquo啊！你真會猜。
&rdquo &ldquo認得出你的聲音和談吐。
&rdquo &ldquo噢，來自天涯海角，你帶來什麼消息？&rdquo &ldquo啊！還有什麼？有些是佳音，有些是兇耗，有些無所謂。
世界就是這個樣子。
臨到給乞丐一點東西，大家都唉聲歎氣訴苦，但他們随時有錢喝伏特加酒。
&rdquo &ldquo你說得對，事情正和你說得一模一樣。
&rdquo &ldquo嗬，嗬！我在上帝的這塊土地上旅行夠久了，見過一些世面。
&rdquo 社區長太太接着問他：&ldquo去年跟你一起來的棄兒怎麼樣了？&rdquo &ldquo啊，那個臭小子！他跑了，還摸走我皮夾裡的一小筆錢。
有些好人給我一點小現鈔，我要拿到欽斯托荷娃城去奉獻給聖母，請人做一場彌撒，那壞蛋偷錢跑掉了&hellip&hellip安靜，布瑞克！我想現在來的是社區長。
&rdquo他扯扯牽狗繩，狗就不叫了。
他猜得不錯。
社區長走進來，站在門檻上，把皮鞭扔到牆角，大聲叫道： &ldquo太人！晚餐！我餓壞了。
你好，馬西亞斯，還有你，老頭，你需要什麼？&rdquo &ldquo我來打聽我明天要出庭的案子。
&rdquo &ldquo大人，我随你高興。
把我安置在走廊，我睡那邊沒關系；我老了，安頓在火邊也不錯，我可以坐着取暖。
給我馬鈴薯或一口面包吃，我
幼姿卡不時用敬佩的眼光看看放牛的孩子。
突然間，波瑞納提高嗓門，在門外叫幼姿卡。
&ldquo我在這兒。
&rdquo她回答說。
&ldquo到我這邊來一下。
&rdquo &ldquo我走不開，我正在擠牛奶。
&rdquo 他說：&ldquo好吧，我要到社區長家。
&rdquo然後探頭看黑漆漆的牛棚說：&ldquo那個&mdash&mdash那個雜種，他不在這兒？&rdquo &ldquo噢，你是說懷特克？他跟安提克走了。
&rdquo她匆匆回答，感到很不安，因為懷特克吓得半死，跑來蹲在她背後。
&ldquo他逃掉了！&hellip&hellip他真是卑鄙的畜生&hellip&hellip害我損失這麼好的母牛！&rdquo他大聲咆哮，回到屋裡穿上新的白色長外衣，戴一頂高冠的黑帽，再扣上一條大紅的腰帶，往磨坊方向走。
他邊走邊說：&ldquo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
得搬進整個冬天用的薪柴，有幾塊田還沒播種，卷心菜還擺在戶外！馬鈴薯田地也得犁一犁，燕麥田也一樣。
上帝啊！人的工作永遠幹不完，他就像上了牛轭的公牛。
還有那件訟案！&hellip&hellip她真是壞胚子，我跟她睡覺，當真！&hellip&hellip但願她的舌頭爛掉，臭婊子！&rdquo他狠狠吐一口痰，裝上煙鬥，拿一根濕火柴在褲管上劃呀劃的，好不容易才點着煙絲。
于是他磨磨蹭蹭慢慢走，還在想他遭遇的麻煩和母牛的死因。
如今他像路牌一樣寂寞。
世上沒有一個訴苦或吐露心聲的對象&hellip&hellip他得考慮一切，下定決心，自己照料每一樣事情&mdash&mdash真不是人過的日子！&hellip&hellip他不能跟誰談，也沒有人給他忠言和協助&hellip&hellip結果一再蒙受損失！ 小村子現在暗下來。
隔着敞開的門窗（因為黃昏很暖和），可以看見熾熱的火爐發出強光，聞到煮馬鈴薯和加了炸鹹肉丁的麥片粥的香味。
很多人在走道甚至屋外吃晚餐，伴着湯匙的響聲談談笑笑。
波瑞納的步子慢下來，連目的刺激搞得他筋疲力盡，他又想起春天去世的太太，強忍着沒哭出聲。
&ldquo噢，不！如果她&mdash&mdash今天晚上我想起她，印象好清楚&mdash&mdash如果她在世，紅白花就不會死。
是的，她是家庭主婦，真的，罕見的家庭主婦。
不錯，她舌頭很厲害，從來不說任何人的好話，但她是好妻子，好管家。
&rdquo于是他低聲為她的靈魂祈禱，想起過去的時光，心裡很難受。
以前他回家，全身疲倦，她會給他最好的享受，她會不止一次背着兒女，私藏些香噴噴的臘腸，偷偷遞給他吃。
不知為什麼，那時候他們樣樣順利。
小牛、小鵝和乳豬大量繁殖；趕集的日子總有不少東西可以帶進城去賣；手頭老有現金，總有餘錢度過陰雨的日子。
現在呢？ 安提克經常獨斷專行，他的鐵匠女婿也差不多&mdash&mdash老想從他手上刮一點東西。
幼姿卡呢&mdash&mdash意志薄弱的孩子，沒有半點腦筋，這也難怪，她還不滿十歲嘛。
兒媳婦漢卡呢？她像飛蛾忙來忙去，經常煩惱，學家犬哀哀叫。
于是一切漸漸折損。
那天不得不宰掉紅白花，收獲時節有一頭豬死掉；烏鴉叼走好多小鵝，留下的隻剩一半。
這麼多損失！這麼多災禍！他的财物正點點滴滴耗光，像清水流過篩子，半滴不剩！ 他差一點叫出聲：&ldquo但是我不服輸！隻要我手腳還能動，我絕不讓出一畝地！&rdquo &ldquo贊美耶稣基督！&rdquo有人走過，向他打招呼。
&ldquo永遠永遠！&rdquo他憑本能答腔，并由大路拐進一條長圍牆的小巷，社區長家在巷尾，和公路隔了一段距離。
玻璃窗很亮。
波瑞納直接走進最好的房間，家犬汪汪大叫。
&ldquo社區長在不在家？&rdquo他問一個跪在搖籃邊給小孩喂奶的胖婦人。
&ldquo不在，但是他馬上回來。
坐吧，馬西亞斯，另外還有人等他呢。
&rdquo婦人擡擡下巴，指向火邊的一個乞丐&mdash&mdash是我們見過，由一條狗帶路的瞎老頭。
壁爐上燃燒的木片發出一股紅光，照見他刮過胡須的大臉、光秃秃的腦袋和大大睜開的眼睛，眼球有一層白膜，在灰眉毛下一動也不動。
波瑞納坐在爐火對面，問他：&ldquo天主指引你從什麼地方來到這兒？&rdquo &ldquo從天涯海角哇，老鄉，我不這樣又能如何？&rdquo對方用慢吞吞的口吻哀訴說。
他仔細聽每一種聲音，掏出一個鼻煙盒。
&ldquo老鄉，來一撮吧。
&rdquo 馬西亞斯·波瑞納遵命拿了好大一撮，吸了三回，嗆得眼睛直流淚。
&ldquo濃烈的貨色。
&rdquo他說着，用手肘擦掉眼淚。
&ldquo彼德堡鼻煙，對眼睛有好處。
但願如此&mdash&mdash我是指你的眼睛！&rdquo &ldquo明天到我家來，好不好？我宰了一頭牛。
&rdquo &ldquo上帝酬賞你。
尊姓是波瑞納吧！我想。
&rdquo &ldquo啊！你真會猜。
&rdquo &ldquo認得出你的聲音和談吐。
&rdquo &ldquo噢，來自天涯海角，你帶來什麼消息？&rdquo &ldquo啊！還有什麼？有些是佳音，有些是兇耗，有些無所謂。
世界就是這個樣子。
臨到給乞丐一點東西，大家都唉聲歎氣訴苦，但他們随時有錢喝伏特加酒。
&rdquo &ldquo你說得對，事情正和你說得一模一樣。
&rdquo &ldquo嗬，嗬！我在上帝的這塊土地上旅行夠久了，見過一些世面。
&rdquo 社區長太太接着問他：&ldquo去年跟你一起來的棄兒怎麼樣了？&rdquo &ldquo啊，那個臭小子！他跑了，還摸走我皮夾裡的一小筆錢。
有些好人給我一點小現鈔，我要拿到欽斯托荷娃城去奉獻給聖母，請人做一場彌撒，那壞蛋偷錢跑掉了&hellip&hellip安靜，布瑞克！我想現在來的是社區長。
&rdquo他扯扯牽狗繩，狗就不叫了。
他猜得不錯。
社區長走進來，站在門檻上，把皮鞭扔到牆角，大聲叫道： &ldquo太人！晚餐！我餓壞了。
你好，馬西亞斯，還有你，老頭，你需要什麼？&rdquo &ldquo我來打聽我明天要出庭的案子。
&rdquo &ldquo大人，我随你高興。
把我安置在走廊，我睡那邊沒關系；我老了，安頓在火邊也不錯，我可以坐着取暖。
給我馬鈴薯或一口面包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