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妖魔寶放煙沙火 悟空計盜紫金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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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以修其門戶,真假相混,邪正相雜,若不得真傳,或誤認陰陽為男女之陰陽,流于禦女閨丹之術,冒然下手,憑心造作,“但攙着些兒,手心就痛”,未取于人,早傷其己,适以自招惱悶,何濟于事乎? “行者一棒打殺有來有去”,正示其死心忘意,去聲色而不來聲色也,故曰:“有去無來”。

    何以見之?“心腹小校,擔着黃旗”,非心意乎?“五短身材,疙瘩臉,無須”,敲鑼非聲色乎?“長川懸挂,無牌即假”,非心意懸挂聲色,以有為真,以無為假乎?“行者将棍子着小妖胸前搗了一下,挑在空中,徑回本國。

    ”以見執心用意者,回頭一着,勢必四大歸空,一靈不返,可畏可怕。

    所獨異者,僅打死一小妖,何足為功,而披頭功乎?殊不知古今來,多少英雄豪傑,不能完成大道者,皆因認心意為道,以妖作主,來來去去,懸虛不實,所以無有結果。

    打死有來有去,是欲去假境而歸實地,閉死戶而開生門,謂之頭功,誰曰不宜?此個理路,若非在心君之處辨别個真假,如何得知?故國王見了道;“是便是個妖屍,卻不是賽太歲。

    ”又雲:“好!好!好!該算頭功。

    ”其提醒學人者多矣。

     何以行者将一封戰書,揣在三藏袖裡,不與國王看見乎?如雲戰書無用,則即置之不言,何以揣在袖裡?如雲戰書有用,何以不使國王看見?悟一子注為:“戰書内,即打殺有來有去之妙。

    ”若果是打殺有來有去之妙,有來有去已死,何妨與國王看見以示其妙?而奚必于伏魔歸聖之後,方才拿出與國王看見?及其拿出,又不言書中之意,于此可知别有奧妙,而非打殺有來有去之妙也。

     夫金丹大道,乃袖裡機關,隻可自知,不可人見。

    戰書乃有為之事,有為者,盜鴻蒙未判之始氣以為我有,奪天地未分之生機以為我用。

    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如此機關,豈可令人見之耶?前之揣在袖裡,不與看者,“始而有作人難見”也;後之取回金聖,與看者,“及至無為衆始知”也。

    下文之計盜金鈴,收伏魔王,取回金聖,總是一封戰書,總是五彩仙衣,總是有為妙道。

    仙翁恐人不識,于結尾寫出“紫陽解脫棕衣”一案,以示戰書之意,系《悟真》從有為而入無為之妙旨。

    彼世之迷徒,但見無為為要妙,豈知有作是根基乎? 有作之道,乃調和陰陽之道。

    三豐雲:“金隔木,汞隔鉛,陽寡陰孤各一邊。

    世上陰陽男配女,生子生孫代代傳。

    順為凡,逆為仙,隻在中間颠倒颠。

    ”蓋生仙之道與男女生人之道無異,世道非男女交合不能生育,仙道非陰陽混成不能結胎。

    所争者順逆不同,仙凡相隔耳。

    獨是男女非媒婢不能相合,陰陽非黃婆不能取信。

    猶龍氏雲:“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惚兮恍兮,其中有物;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情甚真,其中有信。

    ”是信者,陰陽相通之寶,若不得其信,無以示同心而别真假,真者未為我用,假者終難降伏。

     “行者要金聖心愛之物,國王取出一雙黃金寶串遞與。

    ”串者,二中相連,如連環而不可解,正恍惚杳冥中之物,乃陰陽交感之信寶,”故為金聖心愛之物,亦為國王疼熱之物。

    得此真寶,取彼歡心,則以己合人,彼此扶持,可來去于陰陽之中,不為陰陽所拘矣。

    “行者變有來有去,一直前進,經至獬豸洞,入于剝皮亭。

    ”彼一切猩猩通人言語,僅在話頭上求者,安能窺其機關?“剝皮亭”者,即《剝》卦也。

    《剝》卦……上《艮》下《坤》,下五陰而上一陽。

    “一座八窗明亮的亭子”即《剝》之初六、六二、六三、六四也;“中間有一張戗金的交椅”,即《剝》之六五也;“椅子上坐着一個魔王”,即《剝》之上一陽爻也。

    夫《剝》者,《姤》之漸,《複》之機。

     “行者見了魔王,公然傲慢,不循禮法,調轉臉,向外打鑼,數問不答。

    掼下鑼道:‘什麼“何也,何也”!’”是大公無私,出乎禮法之外,在聲色而不着聲色也。

    其曰:“到那廂,亂叫拿妖精,打順腿”等語,是欲順而止之,不使順而行之也。

    然順而止之之道,須要内外一情相通方能濟事。

    “行者進後富見娘娘,現了本相,自稱國王請來降妖,救娘娘回宮,娘娘沉思不信”,是外信不通,而内情不應也;“行者奉上寶串”,是外信已通于内矣;“姐姐見了寶串,下坐禮拜道:‘若能救我回宮,感恩不淺。

    ’”是内信已通于外矣,内外信通,彼此扶持,可以下手施為,順而止之,借假救真矣。

     “三個金鈴”,即精氣神上藥三品之真靈也。

    但此真靈,先天入于後天,變為有質之物,無情化為陰精而出砂,元神化為識神而生火,元氣化為濁氣而生煙,聖寶化為魔寶矣。

    既為魔寶,稍有搖動,煙火黃砂俱出,作業百端。

    性命即傷。

    修行者,若欲複真,莫失除假;若欲除假,莫先盜轉金鈴。

    盜鈴之法,即順而止之之法;順而止之之法,即《悟真》所雲:“順其所欲,漸次導之也。

     “行者仍變心腹小妖,哄請妖王,妖王欲奪了國,即封為大臣,行者順口謝恩”,順其所欲也;“娘娘歡喜迎接,說出夫妻有個心腹相托之義”,順其所欲也。

    惟能順其所欲,妖精不覺将鈴兒,交遞娘娘之手矣。

    娘娘哄着精靈,行者在旁取事,妖寶已轉為聖寶也。

    但這個順欲漸導之功,須要知其有利亦有害。

    利者,用柔道也。

    害者,用剛道也。

     “行者不知利害,扯去綿花,放出煙火黃沙”,是不能漸次用柔,急欲成功,自取其災,即《剝》之‘小人剝廬’也;“行者知其難以脫身,又變為癡蒼蠅兒,釘在無火石壁上,群妖仔細搜尋,不見蹤迹”,是棄剛而就于柔,不識不知,氣質俱化,為群陰所載,而已不為妖精所傷,即《剝》之‘君子得輿’之象。

    噫!總是一順,急躁,隻知順而不知止;柔弱,外雖順而内實止。

    順之是非,能止不能止分之。

     “妖王說:‘是個什麼賊子,乘機盜我寶貝?’”,虎将上前道:‘這喊不是别人,定是那敗先鋒的孫悟空。

    想必路上遇着有來有去,傷了性命,奪了銅鑼旗牌,到此欺騙大王也。

    ’”噫!順而止之之一法,悟得者,空而不空,不空而空,能以盜陰陽,竊造化,轉生殺,逆氣機,借假複真,依真化假,來去于聲色場中,随機應變,而不可以形迹窺之。

    所謂“隻此一乘法,餘二俱非真。

    ”彼一切不知真空妙有,順止之大法,僅在有蹤有迹處搜尋着,安足語此?故結曰:“弄巧反成拙,作耍卻為真。

    ”蓋“弄巧反成拙”者,順而剝之,“小人剝廬”也;“作耍卻為真”者,順而止之,“君子得輿”也。

    《剝》之時義大矣哉! 詩曰: 精神與氣藥三般,為聖為魔在此間。

     不聞個中機秘事,心忙怎得盜靈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