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妖魔寶放煙沙火 悟空計盜紫金鈴

關燈
歡容迎接,就去用手相攙,那妖王喏喏而退道:“不敢,不敢!多承娘娘下愛,我怕手痛,不敢相傍。

    ”娘娘道:“大王請坐,我與你說。

    ”妖王道:“有話但說不妨。

    ”娘娘道:“我蒙大王辱愛,今已三年,未得共枕同衾,也是前世之緣,做了這場夫妻。

    誰知大王有外我之意,不以夫妻相待。

    我想着當時在朱紫國為後,外邦凡有進貢之寶,君看畢,一定與後收之。

    你這裡更無什麼寶貝,左右穿的是貂裘,吃的是血食,那曾見绫錦金珠!隻一味鋪皮蓋毯,或者就有些寶貝,你因外我,也不教我看見,也不與我收着。

    【李本旁批:這娘娘甚用得。

    】且如聞得你有三個鈴铛,想就是件寶貝,你怎麼走也帶着,坐也帶着?你就拿與我收着,待你用時取出,未為不可。

    此也是做夫妻一場,也有個心腹相托之意。

    如此不相托付,非外我而何?”妖王大笑陪禮道:“娘娘怪得是,怪得是!寶貝在此,今日就當付你收之。

    ”便即揭衣取寶。

    行者在旁,眼不轉睛看着那怪揭起兩三層衣服,貼身帶着三個鈴兒。

    他解下來,将些綿花塞了口兒,把一塊豹皮作一個包袱兒包了,遞與娘娘道:“物雖微賤,卻要用心收藏,切不可搖幌着他。

    ”娘娘接過手道:“我曉得。

    安在這妝台之上,無人搖動。

    ”叫:“小的們,安排酒來,我與大王交歡會喜,飲幾杯兒。

    ”衆侍婢聞言,即鋪排果菜,擺上些獐犭巴鹿兔之肉,将椰子酒斟來奉上。

    那娘娘做出妖娆之态,哄着精靈。

     孫行者在旁取事,但挨挨摸摸,行近妝台,把三個金鈴輕輕拿過,慢慢移步,溜出宮門,徑離洞府。

    到了剝皮亭前無人處,展開豹皮幅子看時,中間一個,有茶鐘大,兩頭兩個,有拳頭大。

    他不知利害,就把綿花扯了,【李本旁批:此猴性急弄不得事。

    】隻聞得當的一聲響區,骨都都的迸出煙火黃沙,急收不住,【證道本夾批:此非行者性急,還是妖犼時節未到。

    】滿亭中烘烘火起。

    唬得那把門精怪一擁撞入後宮,驚動了妖王,慌忙教:“去救火,救火!”出來看時,原來是有來有去拿了金鈴兒哩。

    妖王上前喝道:“好賤奴!怎麼偷了我的金鈴寶貝,在此胡弄!”叫:“拿來,拿來!”那門前虎将、熊師、豹頭、彪帥、獺象、蒼狼、乖獐、狡兔、長蛇、大蟒、猩猩,帥衆妖一齊攢簇。

    那行者慌了手腳,丢了金鈴,現出本象,掣出金箍如意棒,撒開解數,往前亂打。

    那妖王收了寶貝,傳号令,教:“關了前門!”衆妖聽了,關門的關門,打仗的打仗。

    那行者難得脫身,收了棒,搖身一變,變作個癡蒼蠅兒,釘在那無火處石壁上。

    衆妖尋不見,報道:“大王,走了賊也,走了賊也!”妖王問:“可曾自門裡走出去?”衆妖都說:“前門緊鎖牢拴在此,不曾走出。

    ”妖王隻說:“仔細搜尋!”有的取水潑火,有的仔細搜尋,更無蹤迹。

    妖王怒道:“是個什麼賊子,好大膽,變作有來有去的模樣,進來見我回話,又跟在身邊,乘機盜我寶貝!早是不曾拿将出去!若拿出山頭,見了天風,怎生是好?”虎将上前道:“大王的洪福齊天,我等的氣數不盡,故此知覺了。

    ”熊師上前道:“大王,這賊不是别人,定是那戰敗先鋒的那個孫悟空。

    想必路上遇着有來有去,傷了性命,奪了黃旗、銅鑼、牙牌,變作他的模樣,到此欺騙了大王也。

    ”妖王道:“正是,正是!見得有理!”叫:“小的們,仔細搜求防避,切莫開門放出走了!”這才是個有分教: 弄巧翻成拙,作耍卻為真。

     畢竟不知孫行者怎麼脫得妖門,且聽下回分解。

     【悟元子曰:上回虛心而識心,已是盡心而知性矣。

    然性之盡者,即命之至,頓悟之後,不妨漸修之功,方能自有為而入無為,歸于形神俱妙之地。

    故此回言金丹下手之功,使學者鑽研火候之奧妙耳。

     《悟真篇》曰:“天地盈虛自有時,審能消息始知機。

    由親庚甲申明令,殺盡三屍道可期。

    ”蓋天地造化之道,陽極則陰生,陰極則陽生,盈而虛,虛而盈,周而複始,循環不已,消長有常,亦非人所能損益者。

    然陽主生,陰主殺,則其類有淑慝之分,故聖人作《易》,于其不能相無者,既以健順仁義之屬明之,而無所偏主;至其消長之際,淑慝之分,則未常不緻其扶陽抑陰之意焉。

    修道者,若能審知盈虛之消息,乘其機而逆用之,則生甲生庚,大與天讨,陰可消而陽可複,可以返本還元矣。

     “金聖宮被賽太歲攝去”,是陽極生陰,《姤》之象。

    《姤》卦……一陰伏于五陽之下。

    金聖者,純《乾》也。

    賽太歲者,己土。

    《姤》之一陰,具有己土。

    “部下先鋒,取宮女二名,伏侍金聖娘娘。

    ”“二名”為偶,仍成一陰之象,以一陰而扶侍衆陽,将欲漸進而消陽,此明禍之先見者。

    “行者一棒把根槍打為兩截”,是順而止之,防陰于未發之先也。

    何以行者聞西門火起,而以酒滅火乎?《姤》則真陽内陷,火上炎而水下流,火水未濟,五行順行,法界火坑,識神因靈生妄;順止其《姤》,則假陰消去,火歸元而水上潮,水火相濟,五行颠倒,大地七寶,元神借妄歸真。

    金丹大竅正在于此,其中有大作大用,呼吸感應之妙,非一切旁門,巴山轉嶺,遷延歲月者所可知。

    行者說出“天為鼎。

    地為爐,搏烏兔,采陰陽,天罡搬運,鬥柄遷移,攢簇五行,合和四象,二氣歸黃道,三家會金丹”一篇言語,盡是天機。

     “大聖一心降妖,無心吃酒,呼哨一聲,寂然不見。

    ”可見聖人作事純一不二,寂然不動,感而遂通,非可以形迹觀也。

    “山凹裡迸出煙火惡沙,行者變作一個鑽火鹞子,飛人煙火中,摹了幾摹,就沒了沙灰。

    ”此精一執中,入虎穴探虎子,火裡栽蓮之真法力。

    彼執空避妖之流,妖且不敢見,況能入煙火沙灰之中乎?然僅能沒沙灰煙火而不知其妖之巢穴,則真寶在妖,而終不為我用,何濟于事?此行者不得不于送文書之小妖審問個消息也。

     一變為蜢蟲兒,暗聽出傷生奪位,隻是天理難容;再變為小道童,明問出無緣沾身,系有仙衣裝新。

    噫!金丹大道,差之毫發,失之千裡。

    良心發現,須要幽冥中度出;長生妙訣,還向神仙處求來。

    古人謂“性要悟,命要傳,莫把金丹當等閑”者,正是此意。

    妙哉!“神仙送一件五彩仙衣,與金聖宮裝新”者,是攢簇五行,革故鼎新,始則有為也。

    “穿了那農,渾身上下生了針刺”者,“針”與“真”同音,是披服有日,渾身一真,終則無為也。

    這個有為無為之道,皆神仙口傳心授之秘,非一切在聲色中用心意者,所敢妄想揣摸而知,得以沾身點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