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遇 哭訴 夜訪 雙美 代酒 屈辱 傷情 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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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現褚英右眼角同樣腫起老高。
雖是急匆匆的一瞥，但到底讓褚英抓到了我的視線，他撲了過來：&ldquo東哥&mdash&mdash&rdquo 我吓得尖叫。
代善一個錯身，安然避開褚英。
&ldquo今後&hellip&hellip東哥由我來保護！&rdquo輕松的口吻，堅定的語氣。
我心亂如麻！ &ldquo代善&mdash&mdash你小子好大的口氣！&rdquo &ldquo我絕對會做得比你更好！&rdquo 從褚英家回來，我倒頭就睡，也不知過了幾時，隻聞得耳旁嘤嘤的有人抽泣，極是悲傷。
我隻想再睡，可那細細的哭泣聲就像困在我腦子裡擾人的蚊蠅聲，揮之不去。
終于，我澀澀的擡起眼皮，眼前的景象模糊的重疊在一起，看了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站了位少女，是她在哭。
喉嚨裡咕地一聲，我隻覺得口幹舌燥，渾身酸痛難當。
&ldquo格格！格格你醒了？！&rdquo葛戴濃重的鼻音中透出興奮和歡喜，她将我扶了起來。
我指指桌上的水壺，她随即明白，在我身後墊好靠枕，急急忙忙轉身替我倒茶。
茶盞遞到我嘴邊時，我明顯能感覺到她的手在顫抖，盞中的水晃得厲害，我隻夠喝到半盞，另有一半竟全被她潑在了我的衣襟上。
&ldquo格格&hellip&hellip格格&hellip&hellip&rdquo她眼淚又下來了，邊哭邊拿手慌亂的替我抹襟上的水漬。
&ldquo代善呢？&rdquo環顧四周，靜悄悄的，并未見着代善的身影，我心裡沒來由的一空。
&ldquo格格，已經巳時初刻了，二爺不便留在栅内，早回了&hellip&hellip他讓格格放寬心，好好休息，明兒一準來看你！&rdquo 我點點頭。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沒想到自己一睡竟睡了足足十個小時。
&ldquo格格，你餓不餓？奴婢給您炖了人參烏雞湯，嬷嬷說這東西女人吃最補身子&hellip&hellip&rdquo說着，她眼淚吧嗒落在我手背上。
我見她眼圈淤黑，眼眶子都眍了，想來昨晚我沒有回來，她竟也是一夜未睡，足足擔心了整晚。
我搖搖頭，身上出了虛汗，黏濕了衣裳，很不舒服：&ldquo你叫人給我準備湯水，我想洗澡。
&rdquo 葛戴愣了愣，随即應了，抹了眼淚低頭走了出去。
一會進來三四個嬷嬷和丫頭，在近門處架起了屏風，沐浴用的高木桶擱在床前，冒着滾滾熱氣的開水嘩嘩倒進桶内。
葛戴卷起袖子試了下水溫，點點頭。
我洗澡的規矩向來是不喜歡有人伺候，于是那些嬷嬷丫頭自發的退出門外。
我掀了被子下床，可腳尖剛踩到地上，便覺得兩條腿不聽使喚的直打哆嗦。
腳一軟，我雙手撐地的坐在了腳踏上。
&ldquo格格！&rdquo葛戴低叫一聲。
我虛弱的笑：&ldquo我可真沒用&hellip&hellip&rdquo不過才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就把我餓得四肢無力，兩眼發昏，看來這次無論如何都得拜托葛戴替我洗了。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我靠近木桶。
我喘息着扶住桶沿站定，葛戴替我将中衣解下，過了好半晌卻沒見她有任何動靜。
&ldquo怎麼了？&rdquo &ldquo格格&mdash&mdash&rdquo她忽然顫聲發出一聲凄厲的大喊。
扭頭看見她淚流滿面，捂着嘴嗚嗚的哭得氣都快喘不過來，我不禁低頭，恍然的看見自己胸口一塊塊的斑斓淤痕&mdash&mdash這些都是褚英早上發狠時掐咬出來的，想來背上一定也有不少！ &ldquo别哭！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隻是看着吓人，過幾天自然就消了。
&rdquo我讓她扶着顫巍巍的踩上踏凳。
身體泡入暖融融的熱水中，我舒服的逸出一聲呻吟。
&ldquo怎麼了，是不是水太燙了？&rdquo &ldquo不是，很好。
&rdquo我含笑拍拍她的手，&ldquo我先泡一會&hellip&hellip你也别出去，替我守着。
&rdquo我怕自己體乏，搞不好泡太久會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葛戴點點頭：&ldquo那奴婢就守在格格身後，格格若是要什麼，吩咐奴婢一聲就是！&rdquo &ldquo嗯。
&rdquo 熱氣蒸騰，熏得我微微昏沉，腦子卻像走馬燈似的不停閃現出兩張臉孔，一個溫文儒雅，一個不羁跋扈&hellip&hellip 我痛苦的将頭埋進水裡，長發猶如水藻般在水底散開，織成了一道密密的網，似乎就此将我網住，我無處可逃，就快要窒息。
東果、褚英、代善，他們姐弟三個從小就失去母愛，感情向來笃厚。
東果姐代母職，褚英脾氣不好，代善恭順友愛，兄弟之間年齡雖隻差三歲，卻從沒像今天這樣動過拳腳&hellip&hellip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今後代善會怎麼做？褚英又會如此看待這個親弟弟？ 嘩啦！我從水裡探出頭，大口大口的喘氣，眼淚順着眼角無聲的滑落。
我的心好痛，與代善的感情到底應不應該再繼續讓它發展下去？我很怕，怕自己帶給他的将不是幸福，而是不幸！ 水溫漸漸冷卻，在我身體随着水溫變冷之前，一桶熱水自我身後緩緩傾倒而下。
我随即抹去臉上的水珠，勉強一笑：&ldquo葛戴，麻煩你幫我擦擦背，我手太酸，舉不起來！&rdquo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要麻煩人幫我洗澡，不由臉上一紅，特别不好意思。
葛戴未吭聲，從桶沿上拿了澡巾，輕柔的将我披瀉在身後的長發掠到一旁，然後我聽到一聲細微的抽氣聲。
&ldquo已經跟你說過不用那麼大驚小怪的&hellip&hellip&rdquo我心裡酸痛，面上卻強笑着安慰她。
澡巾觸到我的背，手勁很輕，輕得幾乎感覺不出什麼力道。
我又是一笑，這丫頭在跟我之前一定也從沒伺候過别人洗澡。
&ldquo葛戴&mdash&mdash&rdquo我身子緩緩動了動，一股酸痛感從骨子裡滲了出來，我悶哼一聲，險些滑入桶底。
一雙手就此從我身後探出，插入我腋下，把我從水裡拖起扶正。
那雙手，雖然不大，可是指節粗闊，掌心結滿繭子&mdash&mdash這絕對不可能會是葛戴的手！ 我驚愕的猛然回頭，卻看見一張凜然冰冷的俊秀臉孔，眉心緊蹙，雙唇緊閉，見我回頭看他，他隻是略略擡起眼眸飛快的瞥了我一眼，便立即垂下眼睑。
雖隻是匆匆一瞥，可我分明從他眼底看到一股觸目驚心的寒氣。
&ldquo皇&hellip&hellip皇太極&hellip&hellip&rdquo剛才那是什麼眼神？一個九歲的孩子，為何會有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眸？他想做什麼？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ldquo沒有第二次！不會再有第二次&hellip&hellip&rdquo冰冷的聲音從唇齒間一字字僵硬的迸出，像是在說給我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ldquo皇太極&hellip&hellip&rdquo 他不再說話，臉上帶着股倔強和狠勁，手上卻仍是毫不着力的替我繼續擦背。
我不由臉上一燙，雖然他還是個孩子，但是畢竟是個男孩子，如此赤身相對于他，我仍不免感到緊張和害羞。
可他卻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一般，無視的繼續，擦完後背擦胳膊，擦完胳膊擦前胸&hellip&hellip 我抗議的低呼，他隻是冷漠的瞪了我一眼，那個眼神看得我心寒，我竟然不敢再吭聲拂逆他，乖乖的任他伺候着。
這個&hellip&hellip就是日後的大清太宗皇帝将有的威攝力嗎？ 我不禁瞠目結舌，好厲害！就算面對努爾哈赤，我也沒如此的窩囊！ 我将半張臉埋在水裡，隻留出鼻孔來透氣，默默的想，一定是我潛移默化中，對日後的清太宗存了太多的遐想。
&ldquo皇太極&hellip&hellip&rdquo我浮出水面，悶悶的開口。
他不吭聲。
我繼續問：&ldquo是不是因為我的出現，最終會改變很多事情？&rdquo &ldquo&hellip&hellip例如呢？&rdquo &ldquo例如&hellip&hellip褚英和代善&hellip&hellip&rdquo低聲說完這句，我又沉了下去。
空氣裡死寂，屋外啾啾蟲鳴。
水流聲嘩地重新響起，皇太極沉默的将手探下水，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說：&ldquo也許吧。
大哥是長子，按着長子嫡出繼承爵位的既定規則，他從小便有些目中無人，這原也不奇怪&hellip&hellip按順位第二有繼承權的二哥，又是他同母兄弟，自小相親，加上二哥又是個禀性溫純的主，從無争勝之心。
接下來的三哥、四哥皆是庶福晉所出，不值一提。
剩下一個正出的五哥，偏又性子莽撞魯鈍&hellip&hellip&rdquo他說到這裡，停頓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ldquo大哥繼承建州，似乎已是必然趨勢，但前提是&hellip&hellip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
&rdquo 我在水裡瑟瑟發抖：&ldquo你&hellip&hellip什麼意思？&rdquo 他輕輕歎了口氣：&ldquo變端出在二哥身上&hellip&hellip現在連我都無法預測到他将會做些什麼&hellip&hellip&rdquo 兄弟争權嗎？！ 我倏地仰起頭來，盯着這張年輕的，略帶稚嫩青澀的臉孔&mdash&mdash難道皇太極不是順順利利的成為清太宗的嗎？ 難道曆史有錯？難道&hellip&hellip難道&hellip&hellip 曆史？！我所了解的曆史知識裡有什麼？努爾哈赤的兒子們，除了一個皇太極，我還知道将來應該會有個攝政王多爾衮&hellip&hellip除了這些，我什麼都不知道！ 又或許&hellip&hellip因為我的介入，現在連這個曆史史實都已經被徹底改變！ &ldquo他倆&hellip&hellip可是親兄弟&hellip&hellip&rdquo我顫聲，胸口郁悶得難以呼吸，&ldquo這是我的錯嗎？對！是我的錯！我原本不屬于這裡，如果我沒有、沒有&hellip&hellip&rdquo 如果我沒有喜歡代善，事情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ldquo未必！&rdquo皇太極歎了口氣，&ldquo誰讓他們是阿瑪的兒子！是阿瑪的兒子&hellip&hellip就注定逃不過這一劫，有權勢的地方就有紛争！你這個傻瓜是不是又想将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rdquo &ldquo水冷了&hellip&hellip&rdquo我突然感覺很疲憊。
&ldquo還用換水嗎？&rdquo &ldquo不了。
&rdquo 于是他扶我起來，我凍得全身發抖，他用一塊大毛毯将我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嚴實實，可是我仍然覺得冷氣逼人。
&ldquo要不要喚葛戴進來伺候？&rdquo &ldquo不用，我想躺會&hellip&hellip&rdquo 他把我扶上床，蓋好被子，拿着那塊毛毯細細的替我搓揉濕漉漉的長發。
&ldquo皇太極！&rdquo &ldquo嗯，我在。
&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将來也會這樣嗎？&rdquo &ldquo什麼？&rdquo &ldquo你将來也會為了争奪這份權勢，而不惜兄弟相争嗎？&rdquo 他沉默。
&ldquo不必瞞我，我知道你不甘屈于人下&hellip&hellip我想聽真話。
告訴我，你會嗎？&rdquo 他歎了口氣，終于回答了一個字：&ldquo會。
&rdquo &ldquo為什麼？權勢很重要嗎？&rdquo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ldquo有時候&hellip&hellip那東西的确很重要。
&rdquo 我别過頭去，雖然明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和答案，但是這樣的皇太極太讓我感覺陌生，仿佛我自幼看着長大的孩子，又将離我遠去。
這讓我的心好痛，痛得隻能眼淚潸然而下，卻無法出聲。
我本不該介入他們之中！ 他們有他們的命運應該運行的特定軌道！每個人都是&hellip&hellip 褚英，代善，皇太極&hellip&hellip不管是誰，我都不應該去介入他們命定的軌道中去！ 代善&hellip&hellip以後，我該拿你怎麼辦？ 黯然傷心中，皇太極從腳踏上緩緩站起，小聲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閉上眼調勻呼吸裝睡，悉悉窣窣聲中感覺他俯下身，輕手輕腳的替我腋好被子。
房間裡寂靜了好久，就在我以為他已經離開時，卻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陣細微的呼吸聲，然後額上輕輕的印下了一個濕濡的吻。
&ldquo你并沒有做錯任何事，你隻是不小心愛錯了人！&rdquo 腳步聲漸漸離去。
我咬着被角無聲的流淚。
愛嗎？不！在孤兒院長大的我，從來不信世上會真有一份感情會像小說裡寫得那樣，令我愛得癡迷沉醉，盲目得可以失去理智。
我不信那樣的愛情！ 但我喜歡代善！ 喜歡他的笑容，喜歡他的溫柔，喜歡和他在一起&hellip&hellip 睜開眼，瞪着漆黑一片的虛空，我終于逼迫自己做出了一個決定！ 睡至中夜，忽然從骨子裡透出一陣陣的寒意，身體冷得不行。
我蜷縮起身子，裹緊被褥，頭腦昏沉沉的，直覺得四周靜得可怕。
之後迷迷糊糊的又聽到很多的嘈鬧聲，我想命令他們閉嘴，讓我安靜會，可是嘴巴根本出不了聲。
好容易撐了會兒，又似有什麼東西橇開了我的嘴，把苦澀難吃的茶水倒灌進我嘴裡，我下意識的抗拒，可結果那些水卻嗆進了氣管，害我邊咳邊噴，苦不堪言。
再一恍惚，眼皮微微睜開一線，卻發覺四周仍是黑漆漆的，不禁思忖，原來剛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頭腦裡淩亂的夢境而已。
再次阖眼，昏昏睡去。
渾渾噩噩間，意識陡然間被一個怒氣沖天的聲音吼醒：&ldquo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統統陪葬！&rdquo 好霸道的聲音！ 好霸道的男人！ 我暗自冷笑，他這是在威脅别人呢，還是又想以别人的性命來威脅我？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我又沉沉睡去。
當再次睜開眼時，總算見到了滿室光亮。
我輕輕籲了口氣，真是一夜亂夢，好在天已大亮，我也總算從夢魇中醒來。
正想挺身起床，忽聽床邊有人緊張的說：&ldquo别動。
要什麼我拿給你，是不是要水？&rdquo 我眼珠轉了兩下，眼前突兀的現出一張憔悴的臉孔，滿臉須茬，神情萎頓，眼眸中滿是疲憊&hellip&hellip 這是誰？這是我認識的努爾哈赤嗎？ &ldquo爺怎麼&hellip&hellip在這？&rdquo我的聲音居然出奇的沙啞。
他怔怔的瞅着我，像是在看一件失而複得的奇珍異寶，眼底是□裸的喜悅：&ldquo五天了&hellip&hellip你終于醒了。
&rdquo &ldquo五天？&rdquo &ldquo你發高燒。
&rdquo他簡略的說了這四個字，扶起我喂我喝水。
我困惑不已，難道我真的不是在做夢？我發高燒足足昏迷了五天？他之所以會這麼憔悴不堪，是因為擔心我？ &ldquo你十歲那年也是這般的發高燒，醒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rdquo他小心的扶我重新躺下，寬大的手包裹住我的雙手，擱在他唇邊輕輕摩挲，&ldquo我還真怕你這次又會和那時一樣呢。
&rdquo 我不由輕笑，笑聲扯動身上的肌肉，全身像是散了架般的酸痛。
&ldquo我若能再次失去所有記憶，豈非更好？&rdquo 他的瞳孔驟縮，神情冷峻：&ldquo若是想趁機忘了我，那永遠也不可能！&rdquo &ldquo忘了你的我，也許才有可能喜歡上你。
否則&hellip&hellip&rdquo 他忽然用唇堵住我的嘴，但随即松開，喘着氣決然的說：&ldquo沒有否則！&rdquo 他很霸道！ 我模模糊糊的想，也許褚英就是這點很像他&mdash&mdash同樣的蠻不講理！ &ldquo對了，爺的婚禮&hellip&hellip&rdquo我依稀記得這幾日栅内正在籌辦他和阿巴亥的婚禮。
&ldquo婚禮延期。
&rdquo他啞着聲說，&ldquo布占泰那小子，一聽說你病了，本來還想賴着不走，被我一腳踢回烏拉去了。
你瞧瞧，你的魅力有多大。
&rdquo 我些許有些吃驚，但面上卻絲毫未露，隻是抿嘴淺笑：&ldquo那是，誰讓我是女真第一美女呢。
爺不也正是看中我這一點麼？&rdquo 他仔仔細細的看了我一眼：&ldquo果然是第一美女！&rdquo說完，沉下臉站起身，在房間内背着手轉了一圈，忽道，&ldquo褚英和代善為了你，大打出手！你是何想法？&rdquo 我心裡一痛，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變：&ldquo沒什麼想法。
&rdquo &ldquo是麼？&rdquo他冷冷一笑，重新坐到床沿，嘴角彎彎上揚，露出一抹很詭異的笑容，&ldquo褚英有些脾氣像我，諸事争強好勝，想要的東西必定會不擇手段的弄到手；代善則不然，他性子像極了他的額娘，溫文爾雅，善解人意，生性淡泊，在我看來他似乎并不适合出生在愛新覺羅家族&hellip&hellip&rdquo 我凝起眉，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說些什麼。
&ldquo隻有勇士巴圖魯才配馳騁在這白山黑水之間，做這片天地的英雄和主人！代善不行！他太軟弱！我一向是這麼認為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兩年前我忽然發覺原來我一直錯看了這個兒子，代善帶兵攻打哈達的那股狠勁，絕對是我前所未見的，他有勇有謀，竟是比褚英更深得将士們的信任與擁戴&hellip&hellip&rdquo 我瞪圓了眼睛，漸漸有點領悟到他的意圖，不禁感到一陣心寒無力。
&ldquo我竟不知道，我一直忽略掉的這個老二，武功謀略，竟是無所不能。
常人馬上開弓，能射幾何？他卻能三箭齊發，百發百中。
啧啧&hellip&hellip我真是看走了眼。
&rdquo他連連搖頭，&ldquo建州正是創業之期，我求才若渴，如何放着大好的可用臂膀而棄置不用？可那孩子死心眼，打從哈達回來後，又在人前裝出一副懦懦無為的蠢樣來！我知道，要讓他真心實意的站出來，再次燃起鬥志，需得給他下一劑猛藥！&rdquo 我牙齒咯咯打顫。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猜想的那樣！這個世界，不會如此陰暗殘酷！絕對，不是我所想的那樣！ &ldquo而你&hellip&hellip就是那劑猛藥！&rdquo 轟地聲，我的頭腦一陣天旋地轉！ 原來當真是這樣！當真是&hellip&hellip &ldquo你以為你和代善每日裡偷偷摸摸的行徑我會一無所知？這建州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在我的土地上發生的哪一件事又是我所不知道的？&rdquo他倏地捏住我的下巴，冷笑着湊近我，那雙冰冷的眼眸閃着可怕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光芒，&ldquo東哥！你自負聰明，其實還是很天真&hellip&hellip你再如何折騰，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
我說過的，這個世上，除了我沒人能要得起你！&rdquo 我澀啞的開口，聲音抖得不像是自己的：&ldquo你要&hellip&hellip如何對付代善？他&hellip&hellip可是你的兒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怕了？當真喜歡上那小子了？&rdquo冷意更濃，&ldquo你放心，如你所說，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我以後還要重用他呢。
而且我會如他所願，等我百年之後，将我所有的妻妾全部交由他來收養&hellip&hellip但是，這并不包括你在内！&rdquo他咬牙切齒的望着我，&ldquo這輩子我若是得不到你，即便是死，我也要拉你陪葬！&rdquo 我兩眼一陣發黑，一股腥甜的氣息從喉嚨口直沖而上，&ldquo咯&rdquo地聲，我咳出一口痰來，還沒等視力恢複，便覺努爾哈赤已慌亂的抓住我的胳膊，怒吼：&ldquo來人&mdash&mdash&rdquo 金星亂舞，我模糊的看着他的臉，蔑然冷笑：&ldquo我&hellip&hellip現在&hellip&hellip就死給你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敢！你敢死！你若敢死我立即殺了代善！&rdquo他抱緊我，我能感覺出顫抖的不隻是他的聲音，還有他的身體。
他在害怕什麼？ 他不是無所不能的努爾哈赤嗎？ 努爾哈赤也會有害怕的時候嗎？ 意識逐漸消沉，靈魂卻像是被某種東西禁锢住，我使勁掙紮，卻始終掙脫不開。
我甯願去死，也不要再看見你！ 既然已經無法選擇生的方式，我至少還有選擇死的權力！ 我要死！ 我現在&hellip&hellip就死給你看！
雖是急匆匆的一瞥，但到底讓褚英抓到了我的視線，他撲了過來：&ldquo東哥&mdash&mdash&rdquo 我吓得尖叫。
代善一個錯身，安然避開褚英。
&ldquo今後&hellip&hellip東哥由我來保護！&rdquo輕松的口吻，堅定的語氣。
我心亂如麻！ &ldquo代善&mdash&mdash你小子好大的口氣！&rdquo &ldquo我絕對會做得比你更好！&rdquo 從褚英家回來，我倒頭就睡，也不知過了幾時，隻聞得耳旁嘤嘤的有人抽泣，極是悲傷。
我隻想再睡，可那細細的哭泣聲就像困在我腦子裡擾人的蚊蠅聲，揮之不去。
終于，我澀澀的擡起眼皮，眼前的景象模糊的重疊在一起，看了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站了位少女，是她在哭。
喉嚨裡咕地一聲，我隻覺得口幹舌燥，渾身酸痛難當。
&ldquo格格！格格你醒了？！&rdquo葛戴濃重的鼻音中透出興奮和歡喜，她将我扶了起來。
我指指桌上的水壺，她随即明白，在我身後墊好靠枕，急急忙忙轉身替我倒茶。
茶盞遞到我嘴邊時，我明顯能感覺到她的手在顫抖，盞中的水晃得厲害，我隻夠喝到半盞，另有一半竟全被她潑在了我的衣襟上。
&ldquo格格&hellip&hellip格格&hellip&hellip&rdquo她眼淚又下來了，邊哭邊拿手慌亂的替我抹襟上的水漬。
&ldquo代善呢？&rdquo環顧四周，靜悄悄的，并未見着代善的身影，我心裡沒來由的一空。
&ldquo格格，已經巳時初刻了，二爺不便留在栅内，早回了&hellip&hellip他讓格格放寬心，好好休息，明兒一準來看你！&rdquo 我點點頭。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沒想到自己一睡竟睡了足足十個小時。
&ldquo格格，你餓不餓？奴婢給您炖了人參烏雞湯，嬷嬷說這東西女人吃最補身子&hellip&hellip&rdquo說着，她眼淚吧嗒落在我手背上。
我見她眼圈淤黑，眼眶子都眍了，想來昨晚我沒有回來，她竟也是一夜未睡，足足擔心了整晚。
我搖搖頭，身上出了虛汗，黏濕了衣裳，很不舒服：&ldquo你叫人給我準備湯水，我想洗澡。
&rdquo 葛戴愣了愣，随即應了，抹了眼淚低頭走了出去。
一會進來三四個嬷嬷和丫頭，在近門處架起了屏風，沐浴用的高木桶擱在床前，冒着滾滾熱氣的開水嘩嘩倒進桶内。
葛戴卷起袖子試了下水溫，點點頭。
我洗澡的規矩向來是不喜歡有人伺候，于是那些嬷嬷丫頭自發的退出門外。
我掀了被子下床，可腳尖剛踩到地上，便覺得兩條腿不聽使喚的直打哆嗦。
腳一軟，我雙手撐地的坐在了腳踏上。
&ldquo格格！&rdquo葛戴低叫一聲。
我虛弱的笑：&ldquo我可真沒用&hellip&hellip&rdquo不過才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就把我餓得四肢無力，兩眼發昏，看來這次無論如何都得拜托葛戴替我洗了。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我靠近木桶。
我喘息着扶住桶沿站定，葛戴替我将中衣解下，過了好半晌卻沒見她有任何動靜。
&ldquo怎麼了？&rdquo &ldquo格格&mdash&mdash&rdquo她忽然顫聲發出一聲凄厲的大喊。
扭頭看見她淚流滿面，捂着嘴嗚嗚的哭得氣都快喘不過來，我不禁低頭，恍然的看見自己胸口一塊塊的斑斓淤痕&mdash&mdash這些都是褚英早上發狠時掐咬出來的，想來背上一定也有不少！ &ldquo别哭！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隻是看着吓人，過幾天自然就消了。
&rdquo我讓她扶着顫巍巍的踩上踏凳。
身體泡入暖融融的熱水中，我舒服的逸出一聲呻吟。
&ldquo怎麼了，是不是水太燙了？&rdquo &ldquo不是，很好。
&rdquo我含笑拍拍她的手，&ldquo我先泡一會&hellip&hellip你也别出去，替我守着。
&rdquo我怕自己體乏，搞不好泡太久會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葛戴點點頭：&ldquo那奴婢就守在格格身後，格格若是要什麼，吩咐奴婢一聲就是！&rdquo &ldquo嗯。
&rdquo 熱氣蒸騰，熏得我微微昏沉，腦子卻像走馬燈似的不停閃現出兩張臉孔，一個溫文儒雅，一個不羁跋扈&hellip&hellip 我痛苦的将頭埋進水裡，長發猶如水藻般在水底散開，織成了一道密密的網，似乎就此将我網住，我無處可逃，就快要窒息。
東果、褚英、代善，他們姐弟三個從小就失去母愛，感情向來笃厚。
東果姐代母職，褚英脾氣不好，代善恭順友愛，兄弟之間年齡雖隻差三歲，卻從沒像今天這樣動過拳腳&hellip&hellip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今後代善會怎麼做？褚英又會如此看待這個親弟弟？ 嘩啦！我從水裡探出頭，大口大口的喘氣，眼淚順着眼角無聲的滑落。
我的心好痛，與代善的感情到底應不應該再繼續讓它發展下去？我很怕，怕自己帶給他的将不是幸福，而是不幸！ 水溫漸漸冷卻，在我身體随着水溫變冷之前，一桶熱水自我身後緩緩傾倒而下。
我随即抹去臉上的水珠，勉強一笑：&ldquo葛戴，麻煩你幫我擦擦背，我手太酸，舉不起來！&rdquo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要麻煩人幫我洗澡，不由臉上一紅，特别不好意思。
葛戴未吭聲，從桶沿上拿了澡巾，輕柔的将我披瀉在身後的長發掠到一旁，然後我聽到一聲細微的抽氣聲。
&ldquo已經跟你說過不用那麼大驚小怪的&hellip&hellip&rdquo我心裡酸痛，面上卻強笑着安慰她。
澡巾觸到我的背，手勁很輕，輕得幾乎感覺不出什麼力道。
我又是一笑，這丫頭在跟我之前一定也從沒伺候過别人洗澡。
&ldquo葛戴&mdash&mdash&rdquo我身子緩緩動了動，一股酸痛感從骨子裡滲了出來，我悶哼一聲，險些滑入桶底。
一雙手就此從我身後探出，插入我腋下，把我從水裡拖起扶正。
那雙手，雖然不大，可是指節粗闊，掌心結滿繭子&mdash&mdash這絕對不可能會是葛戴的手！ 我驚愕的猛然回頭，卻看見一張凜然冰冷的俊秀臉孔，眉心緊蹙，雙唇緊閉，見我回頭看他，他隻是略略擡起眼眸飛快的瞥了我一眼，便立即垂下眼睑。
雖隻是匆匆一瞥，可我分明從他眼底看到一股觸目驚心的寒氣。
&ldquo皇&hellip&hellip皇太極&hellip&hellip&rdquo剛才那是什麼眼神？一個九歲的孩子，為何會有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眸？他想做什麼？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ldquo沒有第二次！不會再有第二次&hellip&hellip&rdquo冰冷的聲音從唇齒間一字字僵硬的迸出，像是在說給我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ldquo皇太極&hellip&hellip&rdquo 他不再說話，臉上帶着股倔強和狠勁，手上卻仍是毫不着力的替我繼續擦背。
我不由臉上一燙，雖然他還是個孩子，但是畢竟是個男孩子，如此赤身相對于他，我仍不免感到緊張和害羞。
可他卻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一般，無視的繼續，擦完後背擦胳膊，擦完胳膊擦前胸&hellip&hellip 我抗議的低呼，他隻是冷漠的瞪了我一眼，那個眼神看得我心寒，我竟然不敢再吭聲拂逆他，乖乖的任他伺候着。
這個&hellip&hellip就是日後的大清太宗皇帝将有的威攝力嗎？ 我不禁瞠目結舌，好厲害！就算面對努爾哈赤，我也沒如此的窩囊！ 我将半張臉埋在水裡，隻留出鼻孔來透氣，默默的想，一定是我潛移默化中，對日後的清太宗存了太多的遐想。
&ldquo皇太極&hellip&hellip&rdquo我浮出水面，悶悶的開口。
他不吭聲。
我繼續問：&ldquo是不是因為我的出現，最終會改變很多事情？&rdquo &ldquo&hellip&hellip例如呢？&rdquo &ldquo例如&hellip&hellip褚英和代善&hellip&hellip&rdquo低聲說完這句，我又沉了下去。
空氣裡死寂，屋外啾啾蟲鳴。
水流聲嘩地重新響起，皇太極沉默的将手探下水，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說：&ldquo也許吧。
大哥是長子，按着長子嫡出繼承爵位的既定規則，他從小便有些目中無人，這原也不奇怪&hellip&hellip按順位第二有繼承權的二哥，又是他同母兄弟，自小相親，加上二哥又是個禀性溫純的主，從無争勝之心。
接下來的三哥、四哥皆是庶福晉所出，不值一提。
剩下一個正出的五哥，偏又性子莽撞魯鈍&hellip&hellip&rdquo他說到這裡，停頓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ldquo大哥繼承建州，似乎已是必然趨勢，但前提是&hellip&hellip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
&rdquo 我在水裡瑟瑟發抖：&ldquo你&hellip&hellip什麼意思？&rdquo 他輕輕歎了口氣：&ldquo變端出在二哥身上&hellip&hellip現在連我都無法預測到他将會做些什麼&hellip&hellip&rdquo 兄弟争權嗎？！ 我倏地仰起頭來，盯着這張年輕的，略帶稚嫩青澀的臉孔&mdash&mdash難道皇太極不是順順利利的成為清太宗的嗎？ 難道曆史有錯？難道&hellip&hellip難道&hellip&hellip 曆史？！我所了解的曆史知識裡有什麼？努爾哈赤的兒子們，除了一個皇太極，我還知道将來應該會有個攝政王多爾衮&hellip&hellip除了這些，我什麼都不知道！ 又或許&hellip&hellip因為我的介入，現在連這個曆史史實都已經被徹底改變！ &ldquo他倆&hellip&hellip可是親兄弟&hellip&hellip&rdquo我顫聲，胸口郁悶得難以呼吸，&ldquo這是我的錯嗎？對！是我的錯！我原本不屬于這裡，如果我沒有、沒有&hellip&hellip&rdquo 如果我沒有喜歡代善，事情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ldquo未必！&rdquo皇太極歎了口氣，&ldquo誰讓他們是阿瑪的兒子！是阿瑪的兒子&hellip&hellip就注定逃不過這一劫，有權勢的地方就有紛争！你這個傻瓜是不是又想将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rdquo &ldquo水冷了&hellip&hellip&rdquo我突然感覺很疲憊。
&ldquo還用換水嗎？&rdquo &ldquo不了。
&rdquo 于是他扶我起來，我凍得全身發抖，他用一塊大毛毯将我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嚴實實，可是我仍然覺得冷氣逼人。
&ldquo要不要喚葛戴進來伺候？&rdquo &ldquo不用，我想躺會&hellip&hellip&rdquo 他把我扶上床，蓋好被子，拿着那塊毛毯細細的替我搓揉濕漉漉的長發。
&ldquo皇太極！&rdquo &ldquo嗯，我在。
&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将來也會這樣嗎？&rdquo &ldquo什麼？&rdquo &ldquo你将來也會為了争奪這份權勢，而不惜兄弟相争嗎？&rdquo 他沉默。
&ldquo不必瞞我，我知道你不甘屈于人下&hellip&hellip我想聽真話。
告訴我，你會嗎？&rdquo 他歎了口氣，終于回答了一個字：&ldquo會。
&rdquo &ldquo為什麼？權勢很重要嗎？&rdquo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ldquo有時候&hellip&hellip那東西的确很重要。
&rdquo 我别過頭去，雖然明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和答案，但是這樣的皇太極太讓我感覺陌生，仿佛我自幼看着長大的孩子，又将離我遠去。
這讓我的心好痛，痛得隻能眼淚潸然而下，卻無法出聲。
我本不該介入他們之中！ 他們有他們的命運應該運行的特定軌道！每個人都是&hellip&hellip 褚英，代善，皇太極&hellip&hellip不管是誰，我都不應該去介入他們命定的軌道中去！ 代善&hellip&hellip以後，我該拿你怎麼辦？ 黯然傷心中，皇太極從腳踏上緩緩站起，小聲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閉上眼調勻呼吸裝睡，悉悉窣窣聲中感覺他俯下身，輕手輕腳的替我腋好被子。
房間裡寂靜了好久，就在我以為他已經離開時，卻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陣細微的呼吸聲，然後額上輕輕的印下了一個濕濡的吻。
&ldquo你并沒有做錯任何事，你隻是不小心愛錯了人！&rdquo 腳步聲漸漸離去。
我咬着被角無聲的流淚。
愛嗎？不！在孤兒院長大的我，從來不信世上會真有一份感情會像小說裡寫得那樣，令我愛得癡迷沉醉，盲目得可以失去理智。
我不信那樣的愛情！ 但我喜歡代善！ 喜歡他的笑容，喜歡他的溫柔，喜歡和他在一起&hellip&hellip 睜開眼，瞪着漆黑一片的虛空，我終于逼迫自己做出了一個決定！ 睡至中夜，忽然從骨子裡透出一陣陣的寒意，身體冷得不行。
我蜷縮起身子，裹緊被褥，頭腦昏沉沉的，直覺得四周靜得可怕。
之後迷迷糊糊的又聽到很多的嘈鬧聲，我想命令他們閉嘴，讓我安靜會，可是嘴巴根本出不了聲。
好容易撐了會兒，又似有什麼東西橇開了我的嘴，把苦澀難吃的茶水倒灌進我嘴裡，我下意識的抗拒，可結果那些水卻嗆進了氣管，害我邊咳邊噴，苦不堪言。
再一恍惚，眼皮微微睜開一線，卻發覺四周仍是黑漆漆的，不禁思忖，原來剛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頭腦裡淩亂的夢境而已。
再次阖眼，昏昏睡去。
渾渾噩噩間，意識陡然間被一個怒氣沖天的聲音吼醒：&ldquo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統統陪葬！&rdquo 好霸道的聲音！ 好霸道的男人！ 我暗自冷笑，他這是在威脅别人呢，還是又想以别人的性命來威脅我？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我又沉沉睡去。
當再次睜開眼時，總算見到了滿室光亮。
我輕輕籲了口氣，真是一夜亂夢，好在天已大亮，我也總算從夢魇中醒來。
正想挺身起床，忽聽床邊有人緊張的說：&ldquo别動。
要什麼我拿給你，是不是要水？&rdquo 我眼珠轉了兩下，眼前突兀的現出一張憔悴的臉孔，滿臉須茬，神情萎頓，眼眸中滿是疲憊&hellip&hellip 這是誰？這是我認識的努爾哈赤嗎？ &ldquo爺怎麼&hellip&hellip在這？&rdquo我的聲音居然出奇的沙啞。
他怔怔的瞅着我，像是在看一件失而複得的奇珍異寶，眼底是□裸的喜悅：&ldquo五天了&hellip&hellip你終于醒了。
&rdquo &ldquo五天？&rdquo &ldquo你發高燒。
&rdquo他簡略的說了這四個字，扶起我喂我喝水。
我困惑不已，難道我真的不是在做夢？我發高燒足足昏迷了五天？他之所以會這麼憔悴不堪，是因為擔心我？ &ldquo你十歲那年也是這般的發高燒，醒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rdquo他小心的扶我重新躺下，寬大的手包裹住我的雙手，擱在他唇邊輕輕摩挲，&ldquo我還真怕你這次又會和那時一樣呢。
&rdquo 我不由輕笑，笑聲扯動身上的肌肉，全身像是散了架般的酸痛。
&ldquo我若能再次失去所有記憶，豈非更好？&rdquo 他的瞳孔驟縮，神情冷峻：&ldquo若是想趁機忘了我，那永遠也不可能！&rdquo &ldquo忘了你的我，也許才有可能喜歡上你。
否則&hellip&hellip&rdquo 他忽然用唇堵住我的嘴，但随即松開，喘着氣決然的說：&ldquo沒有否則！&rdquo 他很霸道！ 我模模糊糊的想，也許褚英就是這點很像他&mdash&mdash同樣的蠻不講理！ &ldquo對了，爺的婚禮&hellip&hellip&rdquo我依稀記得這幾日栅内正在籌辦他和阿巴亥的婚禮。
&ldquo婚禮延期。
&rdquo他啞着聲說，&ldquo布占泰那小子，一聽說你病了，本來還想賴着不走，被我一腳踢回烏拉去了。
你瞧瞧，你的魅力有多大。
&rdquo 我些許有些吃驚，但面上卻絲毫未露，隻是抿嘴淺笑：&ldquo那是，誰讓我是女真第一美女呢。
爺不也正是看中我這一點麼？&rdquo 他仔仔細細的看了我一眼：&ldquo果然是第一美女！&rdquo說完，沉下臉站起身，在房間内背着手轉了一圈，忽道，&ldquo褚英和代善為了你，大打出手！你是何想法？&rdquo 我心裡一痛，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變：&ldquo沒什麼想法。
&rdquo &ldquo是麼？&rdquo他冷冷一笑，重新坐到床沿，嘴角彎彎上揚，露出一抹很詭異的笑容，&ldquo褚英有些脾氣像我，諸事争強好勝，想要的東西必定會不擇手段的弄到手；代善則不然，他性子像極了他的額娘，溫文爾雅，善解人意，生性淡泊，在我看來他似乎并不适合出生在愛新覺羅家族&hellip&hellip&rdquo 我凝起眉，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說些什麼。
&ldquo隻有勇士巴圖魯才配馳騁在這白山黑水之間，做這片天地的英雄和主人！代善不行！他太軟弱！我一向是這麼認為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兩年前我忽然發覺原來我一直錯看了這個兒子，代善帶兵攻打哈達的那股狠勁，絕對是我前所未見的，他有勇有謀，竟是比褚英更深得将士們的信任與擁戴&hellip&hellip&rdquo 我瞪圓了眼睛，漸漸有點領悟到他的意圖，不禁感到一陣心寒無力。
&ldquo我竟不知道，我一直忽略掉的這個老二，武功謀略，竟是無所不能。
常人馬上開弓，能射幾何？他卻能三箭齊發，百發百中。
啧啧&hellip&hellip我真是看走了眼。
&rdquo他連連搖頭，&ldquo建州正是創業之期，我求才若渴，如何放着大好的可用臂膀而棄置不用？可那孩子死心眼，打從哈達回來後，又在人前裝出一副懦懦無為的蠢樣來！我知道，要讓他真心實意的站出來，再次燃起鬥志，需得給他下一劑猛藥！&rdquo 我牙齒咯咯打顫。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猜想的那樣！這個世界，不會如此陰暗殘酷！絕對，不是我所想的那樣！ &ldquo而你&hellip&hellip就是那劑猛藥！&rdquo 轟地聲，我的頭腦一陣天旋地轉！ 原來當真是這樣！當真是&hellip&hellip &ldquo你以為你和代善每日裡偷偷摸摸的行徑我會一無所知？這建州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在我的土地上發生的哪一件事又是我所不知道的？&rdquo他倏地捏住我的下巴，冷笑着湊近我，那雙冰冷的眼眸閃着可怕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光芒，&ldquo東哥！你自負聰明，其實還是很天真&hellip&hellip你再如何折騰，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
我說過的，這個世上，除了我沒人能要得起你！&rdquo 我澀啞的開口，聲音抖得不像是自己的：&ldquo你要&hellip&hellip如何對付代善？他&hellip&hellip可是你的兒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怕了？當真喜歡上那小子了？&rdquo冷意更濃，&ldquo你放心，如你所說，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我以後還要重用他呢。
而且我會如他所願，等我百年之後，将我所有的妻妾全部交由他來收養&hellip&hellip但是，這并不包括你在内！&rdquo他咬牙切齒的望着我，&ldquo這輩子我若是得不到你，即便是死，我也要拉你陪葬！&rdquo 我兩眼一陣發黑，一股腥甜的氣息從喉嚨口直沖而上，&ldquo咯&rdquo地聲，我咳出一口痰來，還沒等視力恢複，便覺努爾哈赤已慌亂的抓住我的胳膊，怒吼：&ldquo來人&mdash&mdash&rdquo 金星亂舞，我模糊的看着他的臉，蔑然冷笑：&ldquo我&hellip&hellip現在&hellip&hellip就死給你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敢！你敢死！你若敢死我立即殺了代善！&rdquo他抱緊我，我能感覺出顫抖的不隻是他的聲音，還有他的身體。
他在害怕什麼？ 他不是無所不能的努爾哈赤嗎？ 努爾哈赤也會有害怕的時候嗎？ 意識逐漸消沉，靈魂卻像是被某種東西禁锢住，我使勁掙紮，卻始終掙脫不開。
我甯願去死，也不要再看見你！ 既然已經無法選擇生的方式，我至少還有選擇死的權力！ 我要死！ 我現在&hellip&hellip就死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