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軍的下級軍官

關燈
己先行提訊。

    審問時,孫自認是把總,職位與隊官相符,堅不肯跪,而且強詞詭辯&mdash&mdash既承認搶人錢财,架人婦女,但又不承認是犯法,且謂張作霖劫财綁票比他尤為厲害,而不過花洋三萬元居然可當統領,則彼又何罪雲雲。

    馮氏退與軍官等商辦法,孫匪竟納賄三千元以求釋放。

    馮氏拒絕賄賂,但思:彼于此時能以三千元賄己求釋,将何難以巨款另賄别人?一旦得釋,後患不堪設想。

    于是本着除惡務盡之義,于二次提訊再得其承認劫财擄人之供辭後,即下令立斬之,并枭首示衆,萬民稱快。

    次日,标統範國璋和軍法官親來提犯。

    至營門外,見賊首高懸則大駭,以為此案極為棘手。

    馮氏謂如是誤殺,自願償命。

    範謂不是誤殺,卻是擅殺;有功化為無功,斯可惜耳。

    他說:為民已除大害,論功與否所不計也。

    未幾,王協統已得馮氏之報告,電召其赴新民。

    到時,王适接得總督徐世昌電示,将孫匪就地正法,并賞馮氏大洋三千元,截獲之槍械馬匹準其留營自用。

    他擅殺罪犯之事,王則匿不上報,轉以遵令正法聞,他遂得免議,放心回防。

    臨行時,王力戒其此後勿言先殺後報之事,但事件重大已喧傳人口了。

    多年後,他仍未能忘卻王氏成全自己和誠懇教誨焉。

     其間尚有一故事頗足述者。

    當馮氏開差赴奉天時,其長兄基道在山東特派一郭姓者攜銀五十兩,另大洋三十元至南苑,以助其搬家随任之費。

    馮卻把銀洋分給士兵們,隻留下十元與其妻,随送她到南苑叔叔那裡安頓下去,然後自己起行。

    至光緒三十四年(一九〇八),其長兄在山東見了陸建章,面說乃弟家室情形,乃再遣郭某赴南苑護送其妻到奉天新民,家人方得團聚。

    其長子宏國,即在斯地出生,故取乳名曰“東生”。

     求知的苦行 在這七八年間(一九〇二至一九〇九),馮氏官運亨通,由士兵疊升副目、正目、哨長,以至督隊官。

    從前的生活,大概是和自然界的逆境&mdash&mdash厄運&mdash&mdash奮鬥,曆盡許多艱苦險阻而後找得新建陸軍的一條出路。

    在這一時期,他為自己的地位和經濟而奮鬥,居然逐漸達到優越的程度而滿足其初心。

    然而自此他更大的努力乃是奮求知識學問,以彌補其少年之失學。

    斯時,他經濟的能力和升級的利益,令他發憤求學比前容易,但他并不因初步的成功,緻養成驕傲和怠惰之心,而仍然精進向上,這不能不說是馮氏精神優越的地方了。

     大凡聽過馮氏在軍中刻苦求學之苦行的人,沒有一個不佩服的。

    上文已叙過在他未隸軍籍之前,幼年時在保定鄉塾隻模模糊糊地念過兩年多的書;成績隻算讀過《大學》《中庸》;識字無多,寫字恐怕真是“塗鴉”而已。

    入伍後,他自始即知無學不能上進,而随在均可力學,故練習武術及軍操之外,則專心于讀書寫字。

    初時,他雖好讀而不知所讀。

    撙節稍有所得,僅知買些《彭公案》《施公案》《三國演義》等小說,朝夕捧讀。

    有不明白的地方,他便虛心請教于人,看書漸漸看得通達了。

     同營的往往在外抽煙、冶遊、賭博、遊蕩、滋事,而馮氏則在營中獨自用功,每為同棚的弟兄厭惡、譏笑、侮弄,不堪其擾。

    他要看書,便有人在旁拉胡琴、唱二簧或遮閉燈光。

    他要寫字,便有人搖動或拉開那桌子。

    他低聲下氣地求人勿攪擾,人家便高聲抗議說:“桌子是公物,人人有動用之權。

    ”他見請求無效,又說他們不過,沒奈何隻得在日間避匿于無人之處,夜間則等别人都睡下然後燃燈自己用功。

    可是同室的人又嫌燈光射眼,阻礙睡覺。

    他乃運用心思,想出絕妙的辦法&mdash&mdash鑿開泥牆,成一空洞,以布遮蔽,俟同室人人酣然入夢,然後偷偷的起來,燃着小燈,放在洞中,伸頭布内,持書而讀,自是稍得自由。

    這樣鑿壁藏光的苦學生活,真足以媲美古人之囊螢映雪、負薪挂角及鑿壁偷光等故事,而共垂不朽于士林了。

    (按:上述的故事系四十年前在洛陽時,西北軍老軍官史心田親對著者口述的;彼即當年唱二簧、拉桌子,以擾馮氏之一人也。

    ) 馮氏在軍中讀書多年,總是沒有師承,可說是“瞎讀”。

    及駐韓家墅任哨長時,他察覺營中有執役者(一說其人到營賣燒餅度日),原是老年落魄的山東文士,即其多年後仍不能忘之胡源長是也。

    他以為奇遇,立拜為師,以自己當時得饷稍豐,每月奉以脩金四大元,請其日間做工,但于夜間暇時到營為其講解《論語》《孟子》等古籍。

    在此地,他又買了一本《萬國通史》&mdash&mdash這是他畢生不忘的一本書&mdash&mdash仔細研究。

    求學既上軌道,進步尤速。

    自此,他于文義經史漸能悟解了。

    胡氏是馮将軍的一位良師。

     馮氏第二位老師而尤感激不已者乃是鄧長耀(鑒三,後任陝西省政府民政廳長)。

    鄧本習醫道,文學亦甚優。

    馮氏在第六鎮任督隊官時,彼方任軍醫官。

    他與之相結識而不時虛心請教。

    鄧亦有心人,竭力助其求學問。

    他買《綱鑒易知錄》一部,請其講解,後又從其讀古文。

    某年元旦,軍中官兵上下俱趁熱鬧上街遊逛,而他獨留營中,請鄧為其解韓愈《原道》一篇。

    鄧奇其行,乃謂其當天能背誦此文則允不憚煩而助之。

    他即答應,至晚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