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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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沾滿露水又在我眼前浮現。
朱麗葉比愛熬夜的姐姐起得早，她同我一道去花園。
她成為我和她姐姐之間的信使；我沒完沒了地向她講述我們的愛情，她好像總也聽不厭。
我愛得太深，反而變得膽怯而拘謹，有些話不敢當面對阿莉莎講，就講給朱麗葉聽。
這種遊戲，阿莉莎似乎聽之任之，見我同她妹妹暢談也似乎很開心，她不知道或者佯裝不知道，其實我們隻是談她。
愛情啊，狂熱的愛情，你這美妙的矯飾，通過什麼秘密途徑，竟然把我們從笑引向哭，從極天真的歡樂引向美德的境界！ 夏天流逝，多麼純淨，又多麼滑潤，滑過去的時光，今天在我的記憶中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迹。
惟一記得的事件就是談話，看書&hellip&hellip &ldquo我做了一個傷心的夢，&rdquo暑假快結束的一天早晨，阿莉莎對我說。
&ldquo夢見我還活着，你卻死了。
不，我并沒有看着你死，隻是有這麼回事兒：你已經死了。
太可怕了，簡直不可能，因此我得到這樣的結果：你僅僅外出了。
我們天各一方，我感到還是有辦法與你相聚；于是我就想法兒，為了想出辦法，我付出極大的努力，一急便醒了。
&ldquo今天早晨，我覺得自己還在夢中，仿佛還在繼續做夢，還覺得和你分離了，還要和你分離很久，很久&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裡，她聲音壓得極低，又補充一句：&ldquo分離一輩子，而且一輩都要付出極大的努力&hellip&hellip&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每人都一樣，必須付出極大的努力，我們好能團聚。
&rdquo 她這番話，我沒有當真，或者害怕當真。
我覺得心跳得厲害，就突然鼓起勇氣，仿佛要反駁似的，對她說道： &ldquo我呀，今天早晨也做了個夢，夢見要娶你，要結合得十分牢固，無論什麼，無論什麼也不能将我們分開&mdash&mdash除非死了。
&rdquo &ldquo你認為死就能将人分開嗎？&rdquo她又說道。
&ldquo我是說&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想恰恰相反，死亡能把人拉近&hellip&hellip對，能拉近生前分離的人。
&rdquo 我們這些話深深打進我們的内心，說話的聲調今天猶然在耳，但是全部的嚴重性，到後來我才理解。
夏天流逝過去。
大部分田地已收完莊稼，光秃秃的，視野之廣出人意料。
我動身的前一天，不對，是前兩天傍晚，我和朱麗葉走下去，到下花園的小樹林。
&ldquo昨天你給阿莉莎背誦什麼來着？&rdquo她問我。
&ldquo什麼時候？&rdquo &ldquo就在泥炭石場的長椅上，我們走了，把你們丢下之後&hellip&hellip&rdquo &ldquo唔！&hellip&hellip想必是波德萊爾的幾首詩&hellip&hellip&rdquo &ldquo都是哪些詩？你不願意念給我聽聽嗎？&rdquo &ldquo&lsquo不久我們要沉入冰冷的黑暗；&rsquo&rdquo我不大情願地背誦道；不料她立刻打斷我，用顫抖而變了調的聲音接着背誦： &ldquo&lsquo别了，我們的燦爛夏日多短暫！&rsquo&rdquo &ldquo怎麼！你也熟悉呢？&rdquo我十分驚訝，高聲說道。
&ldquo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詩呢&hellip&hellip&rdquo &ldquo為什麼這樣說呢？就因為你沒有給我背誦詩嗎？&rdquo她笑着說道，但是頗有點不自然。
&ldquo你有時候好像認為我是個十足的笨蛋呢。
&rdquo &ldquo非常聰明的人，也不見得都喜歡詩嘛。
我從來就沒有聽你念過，你也從來沒有要我給你背誦。
&rdquo。
&ldquo因為阿莉莎一個人全包攬了&hellip&hellip&rdquo她停了片刻，又突然說道： &ldquo你後天要走啦？&rdquo &ldquo也該走了。
&rdquo &ldquo今年冬天你打算做什麼？&rdquo &ldquo上巴黎高師一年級。
&rdquo &ldquo你想什麼時候和阿莉莎結婚？&rdquo &ldquo等我服完兵役吧。
甚至還得等我稍微确定将來要幹什麼。
&rdquo &ldquo你還不知道以後要幹什麼？&rdquo &ldquo我還不想知道。
感興趣的事情太多了，我盡量推遲選擇的時間，一經确定就隻能幹那一件事兒了。
&rdquo &ldquo你推遲訂婚，也怕确定嗎？&rdquo 我聳聳肩膀，未予回答。
她又追問道： &ldquo那麼，你們不訂婚還等什麼呢？你們為什麼不馬上訂婚呢？&rdquo &ldquo為什麼一定要訂婚呢？我們知道彼此屬于對方，将來也如此，這還不夠嗎，何必通知所有人呢？如果說我情願将一生獻給她，那麼我用許諾拴住我的愛情，你認為就更美好嗎？我可不這麼想。
發誓願，對愛情似乎是一種侮辱&hellip&hellip隻有在我信不過她的情況下，我才渴望同她訂婚。
&rdquo &ldquo我信不過的可不是她&hellip&hellip&rdquo 我們倆走得很慢，不覺走到花園的圓點路：正是在這裡，我無意中聽到了阿莉莎和她父親的談話。
我忽然萌生一個念頭：剛才我看見阿莉莎到花園來了，坐在圓點路，也能聽到我們的談話；何不讓她聽聽我不敢當面對她講的話，這種可能性立刻把我抓住了：這樣做戲我很開心，于是提高嗓門： &ldquo唉！&rdquo我高聲說道，顯出我這年齡稍嫌誇張的激情，而且十分專注自己說的話，竟然聽不出朱麗葉的話外之音&hellip&hellip&ldquo唉！我們若能俯向我們心愛的人的心靈，就像對着鏡子一樣，看看映出我們的是一副什麼形象，那該有多好啊！從别人身上看自己，好比從自身看自己，甚至看得還要清楚。
在這種溫情中多麼甯靜！在這種愛情中多麼純潔！&rdquo 我還自鳴得意，認為我這種蹩腳的抒情攪亂了朱麗葉的方寸，隻見她突然把頭埋在我的肩頭： &ldquo傑羅姆！傑羅姆！我希望确信你能使她幸福！如果她也因為你而痛苦，那麼我想我就要憎惡你。
&rdquo &ldquo嗳！朱麗葉，&rdquo我高聲說道，同時吻了她一下，調起她的額頭，&ldquo那樣我也要憎惡自己。
你哪兒知道！&hellip&hellip其實，正是為了隻同她更好地開始
朱麗葉比愛熬夜的姐姐起得早，她同我一道去花園。
她成為我和她姐姐之間的信使；我沒完沒了地向她講述我們的愛情，她好像總也聽不厭。
我愛得太深，反而變得膽怯而拘謹，有些話不敢當面對阿莉莎講，就講給朱麗葉聽。
這種遊戲，阿莉莎似乎聽之任之，見我同她妹妹暢談也似乎很開心，她不知道或者佯裝不知道，其實我們隻是談她。
愛情啊，狂熱的愛情，你這美妙的矯飾，通過什麼秘密途徑，竟然把我們從笑引向哭，從極天真的歡樂引向美德的境界！ 夏天流逝，多麼純淨，又多麼滑潤，滑過去的時光，今天在我的記憶中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迹。
惟一記得的事件就是談話，看書&hellip&hellip &ldquo我做了一個傷心的夢，&rdquo暑假快結束的一天早晨，阿莉莎對我說。
&ldquo夢見我還活着，你卻死了。
不，我并沒有看着你死，隻是有這麼回事兒：你已經死了。
太可怕了，簡直不可能，因此我得到這樣的結果：你僅僅外出了。
我們天各一方，我感到還是有辦法與你相聚；于是我就想法兒，為了想出辦法，我付出極大的努力，一急便醒了。
&ldquo今天早晨，我覺得自己還在夢中，仿佛還在繼續做夢，還覺得和你分離了，還要和你分離很久，很久&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裡，她聲音壓得極低，又補充一句：&ldquo分離一輩子，而且一輩都要付出極大的努力&hellip&hellip&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每人都一樣，必須付出極大的努力，我們好能團聚。
&rdquo 她這番話，我沒有當真，或者害怕當真。
我覺得心跳得厲害，就突然鼓起勇氣，仿佛要反駁似的，對她說道： &ldquo我呀，今天早晨也做了個夢，夢見要娶你，要結合得十分牢固，無論什麼，無論什麼也不能将我們分開&mdash&mdash除非死了。
&rdquo &ldquo你認為死就能将人分開嗎？&rdquo她又說道。
&ldquo我是說&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想恰恰相反，死亡能把人拉近&hellip&hellip對，能拉近生前分離的人。
&rdquo 我們這些話深深打進我們的内心，說話的聲調今天猶然在耳，但是全部的嚴重性，到後來我才理解。
夏天流逝過去。
大部分田地已收完莊稼，光秃秃的，視野之廣出人意料。
我動身的前一天，不對，是前兩天傍晚，我和朱麗葉走下去，到下花園的小樹林。
&ldquo昨天你給阿莉莎背誦什麼來着？&rdquo她問我。
&ldquo什麼時候？&rdquo &ldquo就在泥炭石場的長椅上，我們走了，把你們丢下之後&hellip&hellip&rdquo &ldquo唔！&hellip&hellip想必是波德萊爾的幾首詩&hellip&hellip&rdquo &ldquo都是哪些詩？你不願意念給我聽聽嗎？&rdquo &ldquo&lsquo不久我們要沉入冰冷的黑暗；&rsquo&rdquo我不大情願地背誦道；不料她立刻打斷我，用顫抖而變了調的聲音接着背誦： &ldquo&lsquo别了，我們的燦爛夏日多短暫！&rsquo&rdquo &ldquo怎麼！你也熟悉呢？&rdquo我十分驚訝，高聲說道。
&ldquo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詩呢&hellip&hellip&rdquo &ldquo為什麼這樣說呢？就因為你沒有給我背誦詩嗎？&rdquo她笑着說道，但是頗有點不自然。
&ldquo你有時候好像認為我是個十足的笨蛋呢。
&rdquo &ldquo非常聰明的人，也不見得都喜歡詩嘛。
我從來就沒有聽你念過，你也從來沒有要我給你背誦。
&rdquo。
&ldquo因為阿莉莎一個人全包攬了&hellip&hellip&rdquo她停了片刻，又突然說道： &ldquo你後天要走啦？&rdquo &ldquo也該走了。
&rdquo &ldquo今年冬天你打算做什麼？&rdquo &ldquo上巴黎高師一年級。
&rdquo &ldquo你想什麼時候和阿莉莎結婚？&rdquo &ldquo等我服完兵役吧。
甚至還得等我稍微确定将來要幹什麼。
&rdquo &ldquo你還不知道以後要幹什麼？&rdquo &ldquo我還不想知道。
感興趣的事情太多了，我盡量推遲選擇的時間，一經确定就隻能幹那一件事兒了。
&rdquo &ldquo你推遲訂婚，也怕确定嗎？&rdquo 我聳聳肩膀，未予回答。
她又追問道： &ldquo那麼，你們不訂婚還等什麼呢？你們為什麼不馬上訂婚呢？&rdquo &ldquo為什麼一定要訂婚呢？我們知道彼此屬于對方，将來也如此，這還不夠嗎，何必通知所有人呢？如果說我情願将一生獻給她，那麼我用許諾拴住我的愛情，你認為就更美好嗎？我可不這麼想。
發誓願，對愛情似乎是一種侮辱&hellip&hellip隻有在我信不過她的情況下，我才渴望同她訂婚。
&rdquo &ldquo我信不過的可不是她&hellip&hellip&rdquo 我們倆走得很慢，不覺走到花園的圓點路：正是在這裡，我無意中聽到了阿莉莎和她父親的談話。
我忽然萌生一個念頭：剛才我看見阿莉莎到花園來了，坐在圓點路，也能聽到我們的談話；何不讓她聽聽我不敢當面對她講的話，這種可能性立刻把我抓住了：這樣做戲我很開心，于是提高嗓門： &ldquo唉！&rdquo我高聲說道，顯出我這年齡稍嫌誇張的激情，而且十分專注自己說的話，竟然聽不出朱麗葉的話外之音&hellip&hellip&ldquo唉！我們若能俯向我們心愛的人的心靈，就像對着鏡子一樣，看看映出我們的是一副什麼形象，那該有多好啊！從别人身上看自己，好比從自身看自己，甚至看得還要清楚。
在這種溫情中多麼甯靜！在這種愛情中多麼純潔！&rdquo 我還自鳴得意，認為我這種蹩腳的抒情攪亂了朱麗葉的方寸，隻見她突然把頭埋在我的肩頭： &ldquo傑羅姆！傑羅姆！我希望确信你能使她幸福！如果她也因為你而痛苦，那麼我想我就要憎惡你。
&rdquo &ldquo嗳！朱麗葉，&rdquo我高聲說道，同時吻了她一下，調起她的額頭，&ldquo那樣我也要憎惡自己。
你哪兒知道！&hellip&hellip其實，正是為了隻同她更好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