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六十 良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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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攸之甥。

    攸素有德行,聞之感恨,遂不複畜妾,卒以無嗣。

    時人義而哀之,為之語曰:“天道無知,使鄧伯道無兒。

    ”弟子綏服攸喪三年。

     吳隐之,字處默,濮陽鄄城人,魏侍中質六世孫也。

    隐之美姿容,善談論,博涉文史,以儒雅标名。

    弱冠而介立,有清操,雖日晏歠菽,不飨非其粟,儋石無儲,不取非其道。

    年十餘,丁父憂,每号泣,行人為之流涕。

    事母孝謹,及其執喪,哀毀過禮。

    家貧,無人鳴鼓,每至哭臨之時,恆有雙鶴警叫,及祥練之夕,複有群雁俱集,時人鹹以為孝感所至。

    嘗食鹹菹,以其味旨,掇而棄之。

     與太常韓康伯鄰居,康伯母,殷浩之姊,賢明婦人也,每聞隐之哭聲,辍餐投箸,為之悲泣。

    既而謂康伯曰:“汝若居铨衡,當舉如此輩人。

    ”及康伯為吏部尚書,隐之遂階清級,解褐輔國功曹,轉參征虜軍事。

    兄坦之為袁真功曹,真敗,将及禍,隐之詣桓溫,乞代兄命,溫矜而釋之。

    遂為溫所知賞,拜奉朝請、尚書郎,累遷晉陵太守。

    在郡清儉,妻自負薪。

    入為中書侍郎、國子博士、太子右衛率,轉散騎常侍,領著作郎。

    孝武帝欲用為黃門郎,以隐之貌類簡文帝,乃止。

    尋守廷尉、秘書監、禦史中丞,領著作如故,遷左衛将軍。

    雖居清顯,祿賜皆班親族,冬月無被,嘗浣衣,乃披絮,勤苦同于貧庶。

     廣州包帶山海,珍異所出,一箧之寶,可資數世,然多瘴疫,人情憚焉。

    唯貧窭不能自立者,求補長史,故前後刺史皆多黩貨。

    朝廷欲革嶺南之弊,隆安中,以隐之為龍骧将軍、廣州刺史、假節,領平越中郎将。

    未至州二十裡,地名石門,有水曰貪泉,飲者懷無厭之欲。

    隐之既至,語其親人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越嶺喪清,吾知之矣。

    ”乃至泉所,酌而飲之,因賦詩曰:“古人雲此水,一歃懷千金。

    試使夷齊飲,終當不易心。

    ”及在州,清操逾厲,常食不過菜及幹魚而已,帷帳器服皆付外庫,時人頗謂其矯,然亦終始不易。

    帳下人進魚,每剔去骨存肉,隐之覺其用意,罰而黜焉。

    元興初,诏曰:“夫孝行笃于閨門,清節厲乎風霜,實立人之所難,而君子之美緻也。

    龍骧将軍、廣州刺史吳隐之孝友過人,祿均九族,菲己潔素,儉愈魚飧。

    夫處可欲之地,而能不改其操,飨惟錯之富,而家人不易其服,革奢務啬,南域改觀,朕有嘉焉。

    可進号前将軍,賜錢五十萬、谷千斛。

    ” 及盧循寇南海,隐之率厲将士,固守彌時,長子曠之戰沒。

    循攻擊百有餘日,逾城放火,焚燒三千餘家,死者萬餘人,城遂陷。

    隐之攜家累出,欲奔還都,為循所得。

    循表朝廷,以隐之黨附桓玄,宜加裁戮,诏不許。

    劉裕與循書,令遣隐之還,久方得反。

    歸舟之日,裝無餘資。

    及至,數畝小宅,籬垣仄陋,内外茅屋六間,不容妻子。

    劉裕賜車牛,更為起宅,固辭。

    尋拜度支尚書、太常,以竹篷為屏風,坐無氈席。

    後遷中領軍,清儉不革,每月初得祿,裁留身糧,其餘悉分振親族,家人績紡以供朝夕。

    時有困絕,或并日而食,身恆布衣不完,妻子不沾寸祿。

      義熙八年,請老緻事,優诏許之,授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绶,賜錢十萬、米三百斛。

    九年,卒,追贈左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

    隐之清操不渝,屢被褒飾,緻事及于身沒,常蒙優錫顯贈,廉士以為榮。

      初,隐之為奉朝請,謝石請為衛将軍主簿。

    隐之将嫁女,石知其貧素,遣女必當率薄,乃令移廚帳助其經營。

    使者至,方見婢牽犬賣之,此外蕭然無辦。

    後至自番禺,其妻劉氏赍沈香一斤,隐之見之,遂投于湖亭之水。

     子延之複厲清操,為鄱陽太守。

    延之弟及子為郡縣者,常以廉慎為門法,雖才學不逮隐之,而孝悌潔敬猶為不替。

     史臣曰:魯芝等建旟剖竹,布政宣條,存樹威恩,沒留遺愛,鹹見知明主,流譽當年。

    若伯武之潔己克勤,顔遠之申冤緩獄,鄧攸赢糧以述職,吳隐酌水以厲精,晉代良能,此焉為最。

    而攸棄子存侄,以義斷恩,若力所不能,自可割情忍痛,何至預加徽纆,絕其奔走者乎!斯豈慈父仁人之所用心也?卒以絕嗣,宜哉!勿謂天道無知,此乃有知矣。

    世英盡節曹氏,犯門斬關,宣帝收雷霆之威,獎忠貞之烈,豈非既已在我,欲其罵人者欤! 贊曰:猗欤良宰,嗣美前賢。

    威同禦黠,靜若烹鮮。

    唯嘗吳水,但挹貪泉。

    人風既偃,俗化斯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