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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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

    其尚書馬岌以切谏免官。

    郎中丁琪又谏曰:“先公累執忠節,遠宗吳會,持盈守謙,五十作載,蒼生所以鹄企西望,四海所以注心大涼,皇天垂贊,士庶效死者,正以先公道高彭昆,忠逾西伯,萬裡通虔,任節不貳故也。

    能以一州之衆抗崩天之虜,師徒歲起,人不告疲。

    陛下雖以大聖雄姿纂戎鴻緒,勳德未高于先公,而行革命之事,臣竊未見其可。

    華夷所以歸系大涼、義兵所以千裡響赴者,以陛下為本朝之故。

    今既自尊,人斯高競,一隅之地何以當中國之師!城峻沖生,負乘緻寇,惟陛下圖之。

    ”祚大怒,斬之于阙下。

    遣其将和昊率衆伐麗靬戎于南山,大敗而還。

     太尉桓溫入關,王擢時鎮隴西,馳使于祚,言溫善用兵,勢在難測。

    祚既震懼,又慮擢反噬,即召馬岌複位而與之謀。

    密遣親人刺擢,事覺,不克。

    祚益懼,大聚衆,聲言東征,實欲西保敦煌。

    會溫還而止。

    更遣其平東将軍秦州刺史牛霸、司兵張芳率三千人擊擢,破之。

    擢奔于苻健。

    其國中五月霜降,殺苗稼果實。

     祚宗人張瓘時鎮枹罕,祚惡其強,遣其将易揣、張玲率步騎萬三千以襲之。

    時張掖人王鸾頗知神道,言于祚曰:“軍出不複還,涼國将有不利矣。

    ”祚大怒,以鸾妖言沮衆,斬之以徇,三軍乃發。

    鸾臨刑曰:“我死不二十日,軍必敗。

    ”時有神降于玄武殿,自稱玄冥,與人交語。

    祚日夜祈之,神言與之福利,祚甚信之。

    祚又遣張掖太守索孚代瓘鎮枹罕,為瓘所殺。

    玲等濟河未畢,又為瓘兵所破。

    仍舊單騎奔走,瓘軍蹑之。

    祚衆震懼。

    敦煌人宋混與弟澄等聚衆以應瓘。

    趙長、張璹等懼罪,入閣呼重華母馬氏出殿,拜耀靈庶弟玄靓為主。

    揣等率衆入殿伐長,殺之。

    瓘弟琚及子嵩募數百市人,揚聲言:“張祚無道,我兄大軍已到城東,敢有舉手者誅三族。

    ”祚衆披散。

    琚、嵩率衆入城,祚按劍殿上,大呼,令左右死戰。

    祚既失衆心,莫有鬥志,于是被殺。

    枭其首,宣示内外,暴屍道左,國内鹹稱萬歲。

    祚篡立三年而亡。

     玄靓字元安。

    既立,自号大都督、大将軍、校尉、涼州牧、西平公,赦其國内,廢和平之号,複稱建興四十三年。

    誅祚二子,以張瓘為衛将軍,領兵萬人,行大将軍事,改易僚屬。

     有隴西人李俨,誅大姓彭姚,自立于隴右,奉中興年号,百姓悅之。

    玄靓遣牛霸率衆讨之,未達,而西平人衛綝又據郡叛。

    霸衆潰,單騎而還。

    瓘先欲征綝、以兄珪在綝中為疑,綝亦以弟在瓘中,故彼我經年不相伐。

    西平人郭勳解天文,不應州郡之命,綝禮聘之。

    勳曰:“張氏應衰,衛氏當興,豈得以一弟而滅一門,宜速伐瓘。

    ”綝将從之。

    瓘遣弟琚領大衆征綝敗之。

    西平田旋要酒泉太守馬基背瓘應綝,旋謂基曰:“綝擊其東,我等絕其西,不六旬,天下可定,斯閉口捕舌也。

    ”基許之。

    瓘遣司馬張姚、王國将二千人伐基,敗之,斬基、旋二人之首,傳姑臧。

     瓘兄弟強盛,負其勳力,有篡立之謀。

    輔國宋混與弟澄共讨瓘,盡夷其屬,玄靓以混為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将軍、假節,輔政。

    混卒,又以澄代之。

    玄靓右司馬張邕惡澄專擅,殺之。

    遂滅宋氏,玄靓乃以邕為中護軍,叔父天錫為中領軍,共輔政。

     邕自以功大,驕矜淫縱,又通馬氏,樹黨專權。

    國人患之。

    天錫腹心郭增、劉肅二人,并年十八九,因寝,謂天錫曰:“天下事欲未靜。

    ”天錫曰:“何謂也?”二人曰:“今護軍出入,有似長甯。

    ”天錫大驚曰:“我早疑之,未敢出口。

    計當雲何?”肅曰:“政當速除之耳。

    ”天錫曰:“安得其人?”肅曰:“肅即是也。

    ”天錫曰:“汝年少,更求可與謀者。

    ”肅曰:“趙白駒及肅二人足以辦之矣。

    ”于是天錫從兵四百人,與邕俱入朝,肅與白駒剔刀鞘出刃,從天錫入。

    值邕于門下,肅斫之不中,白駒繼之,又不克,二人與天錫俱入禁中。

    邕得逸走,因率甲士三百餘人反攻禁門。

    天錫上屋大呼,謂将士曰:“張邕兇逆,所行無道,諸宋何罪,盡誅滅之?傾覆國家,肆亂社稷。

    我不惜死,實懼先人廢祀,事不獲已故耳。

    我家門戶事,而将士豈可以幹戈見向!今之所取,邕身而已。

    天地有靈,吾不食言。

    ”邕衆聞之,悉散走,邕以劍自刎而死。

    于是悉誅邕黨。

     玄靓年既幼沖,性又仁弱,天錫既克邕,專掌朝政,改建興四十九年,奉升平之号。

    興甯元年,駿妻馬氏卒,玄靓以其庶母郭氏為太妃。

    郭氏以天錫專政,與大臣張欽等謀讨之。

    事洩,欽等伏法。

    是歲,天錫率衆入禁門,潛害玄靓,宣言暴薨,時年十四。

    在位九年。

    私谥曰沖公,孝武帝賜谥曰敬悼公。

     天錫字純嘏,駿少子也,小名獨活。

    初字公純嘏,入朝,人笑其三字,因自改焉。

    玄靓死,國人立之,自号大将軍、校尉、涼州牧、西平公。

    遣司馬綸骞奉章請命,并送禦史俞歸還京都。

    太和初,诏以天錫為大将軍、大都督、督隴右關中諸軍事、護羌校尉、涼州刺史、西平公。

     天錫數宴園池,政事頗廢。

    蕩難将軍、校書祭酒索商上疏極谏,天錫答曰:“吾非好行,行有得也。

    觀朝榮,則敬才秀之士;玩芝蘭,則愛德行之臣;睹松竹,則思貞操之賢;臨清流,則貴廉潔之行;覽蔓草,則賤貪穢之吏;逢飚風,則惡兇狡之徒。

    若引而申之,觸類而長之,庶無遺漏矣。

    ”  羌廉岐自稱益州刺史,率略陽四千家背苻堅就李俨。

    天錫自往讨之,以别駕楊遹為監前鋒軍事、前将軍,趣金城。

    晉興相常據為使持節、征東将軍,向左南,遊擊将軍張統出白土,天錫自率三萬人次倉松,伐俨。

    俨大敗,入城固守,遣子純求救于苻堅。

    堅使其将王猛救之。

    天錫敗績,死者十二三,天錫乃還。

    立子大懷為世子。

     自天錫之嗣事也,連年地震山崩,水泉湧出,柳化為松,火生泥中。

    而天錫荒于聲色,不恤政事。

    初,安定梁景、敦煌劉肅并以門胄,總角與天錫友昵。

    張邕之誅,肅、景有勳,天錫深德之賜姓張氏,又改其字,以為己子。

    天錫諸子皆以大為字,故景曰大奕,肅曰大誠。

    廢大懷為高昌公,更立嬖子大豫為世子,景、肅等俱參政事。

    人情怨懼,從弟從事中郎憲切谏,不納。

     時苻堅強盛,每攻之,兵無甯歲。

    天賜甚懼,乃立壇刑牲,率典軍将軍張甯、中堅将軍馬芮等,遙與晉三公盟誓,獻書大司馬桓溫,克六年夏誓同大舉。

    遣從事中郎韓博、奮節将軍康妙奉表,并送盟文。

    博有口才,溫甚稱之。

    嘗大會,溫使司馬刁彜嘲之,彜謂博曰:“君是韓盧後邪?”博曰:“卿是韓盧後。

    ”溫笑曰:“刁以君姓韓,故相問焉。

    他自姓刁,那得韓盧後邪!”博曰:“明公脫未之思,短尾者則為刁也。

    ”一坐推歎焉。

      太元元年,苻堅遣其将苟苌、毛當、梁熙、姚苌來寇,渡石城津。

    天錫集議,中錄事席仂曰:“先公既有故事,徐思後變,此孫仲謀屈伸之略也。

    ”衆以仂為老怯,鹹曰:“龍骧将軍馬達,精兵萬人距之,必不敢進。

    ”廣武太守辛章保城固守。

    章與晉興相彭知正、西平相趙疑謀曰:“馬達出于行陣,必不為用,則秦軍深入。

    吾相與率三郡精卒,斷其糧運,決一朝命矣。

    ”征東常據亦欲先擊姚苌,須天錫命。

    天錫率萬人頓金昌城。

    馬達萬人逆苌等,因請降,兵人散走。

    常據、席仂皆戰死。

    司兵趙充哲與苌苦戰,又死。

    中衛将軍史景亦沒于陣。

    天錫大懼,出城自戰,城内又反。

    天錫窘逼,降于苌等。

    初,天錫所居安昌門及平章殿無故而崩,旬日而國亡。

    即位凡十三年。

    自軌為涼州,至天錫,凡九世,七十六年矣。

    苻堅先為天錫起宅,至,以為尚書,封歸義侯。

     堅大敗于淮肥時,天錫為苻融征南司馬,于陣歸國。

    诏曰:“昔孟明不替,終顯厥功,豈以一眚而廢才用!其以天錫為散騎常侍、左員外。

    ”又诏曰:“故太尉、西平公張軌著德遐域,世襲前勞。

    強兵縱害,遂至失守。

    散騎常侍天錫拔迹登朝,先祀淪替,用增矜慨,可複天錫西平郡公爵。

    ”俄拜金紫光祿大夫。

     天錫少有文才,流譽遠近。

    及歸朝,甚被恩遇。

    朝士以其國破身虜,多共毀之。

    會稽王道子嘗問其西土所出,天錫應聲曰:“桑葚甜甘,鸱鸮革響,乳酪養性,人無妒心。

    ”後形神昏喪,雖處列位,不複被齒遇。

    隆安中,會稽世子元顯用事,常延緻之,以為戲弄。

    以其家貧,拜廬江太守,本官如故。

    桓玄時,欲招懷四遠,乃用天錫為護羌校尉、涼州刺史。

    尋卒,年六十一。

    追贈金紫光祿大夫。

      史臣曰:長河外區,流沙作紀,玉關懸險,金城負固,有苗攸竄,帝舜投而不羁;渠搜是居,大禹即而方叙。

    世逢多難,嬰五郡以誰何;時遇兵兇,阻三邊而高視。

    雖非久安之地,足為苟全之所乎!周公保之而立功,士彥擁之布延世。

    摯虞觀象,記洪災之不流;侯瑾觇泉,知霸者之斯在。

    匪唯地勢,抑亦有天道歙!茂、駿、重華資忠踵武,崎岖僻陋,無忘本朝,故能西控諸戎,東攘巨猾,绾累葉之珪組,賦絕域之琛賨,振曜遐荒,良由杖順之效矣。

    祚以卑孽,陰傾冢嗣,播有茨于彤管,拟宸居于黑山,丁琪以切谏遇誅夷,王鸾以谠言嬰顯戮,境内雲據,仇其竊名,卒緻枭懸,自然之理也。

    純嘏微弱,竟亡其衆。

    奉身魏阙,齒迹朝流,再襲銀黃,祖德之延慶矣。

     贊曰:三象構氛,九土瓜分。

    鼎遷江介,地絕河濆。

    歸誠晉室,美矣張君。

    内撫遺黎,外攘逋寇。

    世既綿遠,國亦完富。

    杖順為基,蓋天所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