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五十

關燈
不顧,述深以為恨。

    及述為揚州刺史,将就征,周行郡界,而不過羲之,臨發,一别而去。

    先是,羲之常謂賓友曰:“懷祖正當作尚書耳,投老可得仆射。

    更求會稽,便自邈然。

    ”及述蒙顯授,羲之恥為之下,遣使詣朝廷,求分會稽為越州。

    行人失辭,大為時賢所笑。

    既而内懷愧歎,謂其諸子曰:“吾不減懷祖,而位遇懸邈,當由汝等不及坦之故邪!”述後檢察會稽郡,辯其刑政,主者疲于簡對。

    羲之深恥之,遂稱病去郡,于父母墓前自誓曰:“維永和十一年三月癸卯朔,九日辛亥,小子羲之敢告二尊之靈。

    羲之不天,夙遭闵兇,不蒙過庭之訓。

    母兄鞠育,得漸庶幾,遂因人乏,蒙國寵榮。

    進無忠孝之節,退違推賢之義,每仰詠老氏、周任之誡,常恐死亡無日,憂及宗祀,豈在微身而已!是用寤寐永歎,若墜深谷。

    止足之分,定之于今。

    謹以今月吉辰肆筵設席,稽颡歸誠,告誓先靈。

    自今之後,敢渝此心,貪冒苟進,是有無尊之心而不子也。

    子而不子,天地所不覆載,名教所不得容。

    信誓之誠,有如皦日!” 羲之既去官,與東土人士盡山水之遊,弋釣為娛。

    又與道士許邁共修服食,采藥石不遠千裡,遍遊東中諸郡,窮諸名山,泛滄海,歎曰:“我卒當以樂死。

    ”謝安嘗謂羲之曰:“中年以來,傷于哀樂,與親友别,辄作數日惡。

    ”羲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

    頃正賴絲竹陶寫,恆恐兒輩覺,損其歡樂之趣。

    ”朝廷以其誓苦,亦不複征之。

     時劉惔為丹陽尹,許詢嘗就惔宿,床帷新麗,飲食豐甘。

    詢曰:“若此保全,殊勝東山。

    ”惔曰:“卿若知吉兇由人,吾安得保此。

    ”羲之在坐,曰:“令巢許遇稷契,當無此言。

    ”二人并有愧色。

     初,羲之既優遊無事,與吏部郎謝萬書曰: 古之辭世者或被發陽狂,或污身穢迹,可謂艱矣。

    今仆坐而獲逸,遂其宿心,其為慶幸,豈非天賜!違天不祥。

      頃東遊還,修植桑果,今盛敷榮,率諸子,抱弱孫,遊觀其間,有一味之甘,割而分之,以娛目前。

    雖植德無殊邈,猶欲教養子孫以敦厚退讓。

    或以輕薄,庶令舉策數馬,仿佛萬石之風。

    君謂此何如?  比當與安石東遊山海,并行田視地利,頤養閑暇。

    衣食之餘,欲與親知時共歡宴,雖不能興言高詠,銜杯引滿,語田裡所行,故以為撫掌之資,其為得意,可勝言邪!常依陸賈、班嗣、楊王孫之處世,甚欲希風數子,老夫志願盡于此也。

     萬後為豫州都督,又遺萬書誡之曰:“以君邁往不屑之韻,而俯同群辟,誠難為意也。

    然所謂通識,正自當随事行藏,乃為遠耳。

    願君每與士之下者同,則盡善矣。

    食不二味,居不重席,此複何有,而古人以為美談。

    濟否所由。

    實在積小以緻高大,君其存之。

    ”萬不能用,果敗。

     年五十九卒,贈金紫光祿大夫。

    諸子遵父先旨,固讓不受。

     有七子,知名者五人。

    玄之早卒。

    次凝之,亦工草隸,仕曆江州刺史、左将軍、會稽内史。

    王氏世事張氏五鬥米道,凝之彌笃。

    孫恩之攻會稽,僚佐請為之備。

    凝之不從,方入靖室請禱,出語諸将佐曰:“吾已請大道,許鬼兵相助,賊自破矣。

    ”既不設備,遂為孫所害。

      徽之字子猷。

    性卓荦不羁,為大司馬桓溫參軍,蓬首散帶,不綜府事。

    又為車騎桓沖騎兵參軍,沖問:“卿署何曹?”對曰:“似是馬曹。

    ”又問:“管幾馬?”曰:“不知馬,何由知數!”又問:“馬比死多少?”曰:“未知生,焉知死!”嘗從沖行,值暴雨,徽之因下馬排入車中,謂曰:“公豈得獨擅一車!”沖嘗謂徽之曰:“卿在府日久,比當相料理。

    ”徽之初不酬答,直高視,以手版柱頰雲:“西山朝來緻有爽氣耳。

    ” 時吳中一士大夫家有好竹,欲觀之,便出坐輿造竹下,諷嘯良久。

    主人灑掃請坐,徽之不顧。

    将出,主人乃閉門,徽之便以此賞之,盡歎而去。

    嘗寄居空宅中,便令種竹。

    或問其故,徽之但嘯詠,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邪!”嘗居山陰,夜雪初霁,月色清朗,四望皓然,獨酌酒詠左思《招隐詩》,忽憶戴逵。

    逵時在剡,便夜乘小船詣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反。

    人問其故,徽之曰:“本乘興而行,興盡而反,何必見安道邪!”雅性放誕,好聲色,嘗夜與弟獻之共讀《高士傳贊》,獻之賞井丹高潔,徽之曰:“未若長卿慢世也。

    ”其傲達若此。

    時人皆欽其才而穢其行。

      後為黃門侍郎,棄官東歸,與獻之俱病笃,時有術人雲:“人命應終,而有生人樂代者,則死者可生。

    ”徽之謂曰:“吾才位不如弟,請以餘年代之。

    ”術者曰:“代死者,以己年有餘,得以足亡者耳。

    今君與弟算俱盡,何代也!”未幾,獻之卒,徽之奔喪不哭,直上靈床坐,取獻之琴彈之,久而不調,歎曰:“嗚呼子敬,人琴俱亡!”因頓絕。

    先有背疾,遂潰裂,月餘亦卒。

    子桢之。

     桢之字公幹,曆位侍中、大司馬長史。

    桓玄為太尉,朝臣畢集,問桢之:“我何如君亡叔?”在坐鹹為氣咽。

    桢之曰:“亡叔一時之标,公是千載之英。

    ”一坐皆悅。

     操之字子重,曆侍中、尚書、豫章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