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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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

    羨至鎮,發二州兵,使參軍鄭襲戍準陰。

    羨尋北鎮準陰,屯田于東陽之石鼈。

    尋加監青州諸軍事,又領兗州刺史,鎮下邳。

    羨自鎮來朝,時蔡谟固讓司徒,不起,中軍将軍殷浩欲加大辟,以問于羨。

    羨曰:“蔡公今日事危,明日必有桓文之舉。

    ”浩乃止。

     及慕容俊攻段蘭于青州,诏使羨救之。

    俊将王騰、趙盤寇琅邪、鄄城,北境騷動。

    羨讨之,擒騰,盤迸走。

    軍次琅邪,而蘭已沒,羨退還下邳,留将軍諸葛攸、高平太守劉莊等三千人守琅邪,參軍戴逯、蕭鎋二千人守泰山。

    是時,慕容蘭以數萬衆屯汴城,甚為邊害。

    羨自光水引汶通渠,至于東阿以征之。

    臨陣,斬蘭。

    帝将封之,羨固辭不受。

     先是,石季龍死,胡中大亂,羨撫納降附,甚得衆心。

    以疾笃解職。

    後除右軍将軍,加散騎常侍,讓不拜。

    升平二年卒,時年三十八。

    帝聞之,歎曰:“荀令則、王敬和相繼凋落,股肱腹心将複誰寄乎!”追贈骠騎将軍。

     範汪,字玄平,雍州刺史晷之孫也。

    父稚,蚤卒。

    汪少孤貧,六歲過江,依外家新野庾氏。

    荊州刺史王澄見而奇之,曰:“興範族者,必是子也。

    ”年十三,喪母,居喪盡禮,親鄰哀之。

    及長,好學。

    外氏家貧,無以資給,汪乃廬于園中,布衣蔬食,然薪寫書,寫畢,誦讀亦遍,遂博學多通,善談名理。

    弱冠,至京師,屬蘇峻作難。

    王師敗績,汪乃遁逃西歸。

    庾亮、溫峤屯兵尋陽,時行李斷絕,莫知峻之虛實,鹹恐賊強,未敢輕進。

    及汪至,峤等訪之,汪曰:“賊政令不一,貪暴縱橫,滅亡已兆,雖強易弱。

    朝廷有倒懸之急,宜時進讨。

    ”峤深納之。

    是日,護軍、平南二府禮命交至,始解褐,參護軍事。

    賊平,賜爵都鄉侯。

    複為庾亮平西參軍、從讨郭默,進爵亭侯。

    辟司空郗鑒掾,除宛陵令。

    複參亮征西軍事,轉州别駕。

    汪為亮佐使十有餘年,甚相欽待。

    轉鷹揚将軍、安遠護軍、武陵内史,征拜中書侍郎。

     時庾翼将悉郢漢之衆以事中原,軍次安陸,尋轉屯襄陽。

    汪上疏曰: 臣伏思安西将軍翼今至襄陽,倉卒攻讨,凡百草創,安陸之調,不複為襄陽之用。

    而玄冬之月,沔漢乾涸,皆當魚貫百行,排推而進。

    設一處有急,勢不相救。

    臣所至慮一也。

    又既至之後,桓宣當出。

    宣往實翦豺狼之林,招攜貳之衆,待之以至寬,禦之以無法。

    田疇墾辟,生産始立,而當移之,必有嗷然,悔吝難測。

    臣所至慮二也。

    襄陽頓益數萬口,奉師之費,皆當出于江南。

    運漕之難,船人之力,不可不熟計。

    臣之所至慮三也。

    且申伯之尊,而與邊将并驅。

    又東軍不進,殊為孤懸。

    兵書雲:“知彼知此,百戰不殆。

    知彼不知此,一勝一負。

    ”賊誠衰弊,然得臣猶在;我雖方隆,今實未暇。

    而連兵不解,患難将起,臣所至慮四也。

     翼豈不知兵家所患常在于此,顧以門戶事任,憂責莫大,晏然終年,憂心情所安,是以抗表辄行,畢命原野。

    以翼宏規經略,文武用命,忽遇釁會,大事便濟。

    然國家之慮,常以萬全,非至安至審,王者不舉。

    臣謂宜嚴诏谕翼,還鎮養銳,以為後圖。

    若少合聖聽,乞密出臣表,與車騎臣冰等詳共集議。

      尋而骠騎将軍何充輔政,請為長史。

    桓溫代翼為荊州,複以汪為安西長史。

    溫西征蜀,委以留府。

    蜀平,進爵武興縣侯。

    而溫頻請為長史、江州刺史,皆不就。

    自請還京,求為東陽太守。

    溫甚恨焉。

    在郡大興學校,甚有惠政。

    頃之,召入,頻遷中領軍、本州大中正。

    時簡文帝作相,甚相親昵,除都督徐兗青冀四州揚州之晉陵諸軍事、安北将軍、徐兗二州刺史、假節。

     既而桓溫北伐,令汪率文武出梁國,以失期,免為庶人。

    朝廷憚溫不敢執,談者為之歎恨。

    汪屏居吳郡,從容講肆,不言枉直。

    後至姑孰,見溫。

    溫時方起屈滞以傾朝廷,謂汪遠來詣己,傾身引望,謂袁宏曰:“範公來,可作太常邪?”汪既至,才坐,溫謝其遠來意。

    汪實來造溫,恐以趨時緻損,乃曰:“亡兒瘗此,故來視之。

    ”溫殊失望而止。

    時年六十五,卒于家。

    贈散騎常侍,谥曰穆。

    長子康嗣,早卒。

    康弟甯,最知名。

     甯字武子。

    少笃學,多所通覽。

    簡文帝為相,将辟之,為桓溫所諷,遂寝不行。

    故終溫之世,兄弟無在列位者。

    時以浮虛相扇,儒雅日替,甯以為其源始于王弼、何晏,二人之罪深于桀纣,乃著論曰:  或曰:“黃唐緬邈,至道淪翳,濠濮辍詠,風流靡托,争奪兆于仁義,是非成于儒墨。

    平叔神懷超絕,輔嗣妙思通微,振千載之頹綱,落周孔之塵網。

    斯蓋軒冕之龍門,濠梁之宗匠。

    嘗聞夫子之論,以為罪過桀纣,何哉?” 答曰:“子信有聖人之言乎?夫聖人者,德侔二儀,道冠三才,雖帝皇殊号,質文異制,而統天成務,曠代齊趣。

    王何蔑棄典文,不遵禮度,遊辭浮說,波蕩後生,飾華言以翳實,騁繁文以惑世。

    搢紳之徒,翻然改轍,洙泗之風,緬焉将堕。

    遂令仁義幽淪,儒雅蒙塵,禮壞樂崩,中原傾覆。

    古之所謂言僞而辯、行僻而堅者,其斯人之徒欤!昔夫子斬少正于魯,太公戮華士于齊,豈非曠世而同誅乎!桀纣暴虐,正足以滅身覆國,為後世鑒誡耳,豈能回百姓之視聽載!王何叨海内之浮譽,資膏粱之傲誕,畫螭魅以為巧,扇無檢以為俗。

    鄭聲之亂樂,利口之覆邦,信矣哉!吾固以為一世之禍輕,曆代之罪重,自喪之釁小,迷衆之愆大也。

    ” 甯崇儒抑俗,率皆如此。

      溫薨之後,始解褐為餘杭令,在縣興學校,養生徒,潔己修禮,志行之士莫不宗之。

    期年之後,風化大行。

    自中興已來,崇學敦教,未有如甯者也。

    在職六年,遷臨淮太守,封陽遂鄉侯。

    頃之,征拜中書侍郎。

    在職多所獻替,有益政道。

    時更營新廟,博求辟雍、明堂之制,甯據經傳奏上,皆有典證。

    孝武帝雅好文學,甚被親愛,朝廷疑議,辄谘訪之。

    甯指斥朝士,直言無諱。

     王國寶,甯之甥也,以谄媚事會稽王道子,懼為甯所不容,乃相驅扇,因被疏隔。

    求補豫章太守,帝曰:“豫章不宜太守,何急以身試死邪?”甯不信蔔占,固請行,臨發,上疏曰:“臣聞道尚虛簡,政貴平靜,坦公亮于幽顯,流子愛于百姓,然後可以經夷險而不憂,乘休否而常夷。

    先王所以緻太平,如此而已。

    今四境晏如,烽燧不舉,而倉庾虛秏,帑藏空匮。

    古者使人,歲不過三日,今之勞擾,殆無三日休停,至有殘刑翦發,要求複除,生兒不複舉養,鳏寡不敢妻娶。

    豈不怨結人鬼,感傷和氣。

    臣恐社稷之憂,積薪不足以為喻。

    臣久欲粗啟所懷,日複一日。

    今當永離左右,不欲令心有餘恨。

    請出臣啟事,付外詳擇。

    ”帝诏公卿牧守普議得失,甯又陳時政曰:  古者分土割境,以益百姓之心;聖王作制,籍無黃白之别。

    昔中原喪亂,流寓江左,庶有旋反之期,故許其挾注本郡。

    自爾漸久,人安其業,丘壟墳柏,皆已成行,雖無本邦之名,而有安土之實。

    今宜正其封疆,以土斷人戶,明考課之科,修闾伍之法。

    難者必曰:“人各有桑梓,俗自有南北。

    一朝屬戶,長為人隸,君子則有土風之慨,小人則懷下役之慮。

    ”斯誠并兼者之所執,而非通理者之笃論也。

    古者失地之君,猶臣所寓之主,列國之臣,亦有違適之禮。

    随會仕秦,緻稱《春秋》;樂毅宦燕,見褒良史。

    且今普天之人,原其氏出,皆随世遷移,何至于今而獨不可? 凡荒郡之人,星居東西,遠者千餘,近者數百,而舉召役調,皆相資須,期會差違,辄緻嚴坐,人不堪命,叛為盜賊。

    是以山湖日積,刑獄愈滋。

    今荒小郡縣,皆宜并合,不滿五千戶,不得為郡,不滿千戶,不得為縣。

    守宰之任,宜得清平之人。

    頃者選舉,惟以恤貧為先,雖制有六年,而富足便退。

    又郡守找吏,牽置無常,或兼台職,或帶府官。

    夫府以統州,州以監郡,郡以莅縣,如令互相領帖,則是下官反為上司,賦調役使無複節限。

    且牽曳百姓,營起廨舍,東西流遷,人人易處,文書簿籍,少有存者。

    先之室宇,皆為私家,後來新官,複應修立。

    其為弊也,胡可勝言! 又方鎮去官,皆割精兵器杖以為送故,米布之屬不可稱計。

    監司相容,初無彈糾。

    其中或有清白,亦複不見甄異。

    送兵多者至有千餘家,少者數十戶。

    既力人私門,複資官廪布。

    兵役既竭,枉服良人,牽引無端,以相充補。

    若是功勳之臣,則已享裂土之祚,豈應封外複置吏兵乎!謂送故之格宜為節制,以三年為斷,夫人性無涯,奢儉由勢。

    今并兼之士亦多不瞻,非力不足以厚身,非祿不足以富家,是得之有由,而用之無節。

    蒱酒永日,馳骛卒年,一宴之馔,費過十金,麗服之美,不可赀算,盛狗馬之飾,營鄭衛之音,南畝廢而不墾,講誦阙而無聞,凡庸競馳,傲誕成俗。

    謂宜驗其鄉黨,考其業尚,試其能否,然後升進。

    如此,匪惟家給人足,賢人豈不繼踵而至哉! 官制谪兵,不相襲代,頃者小事,便從補役,一愆之違,辱及累世,親戚傍支,罹其禍毒,戶口減秏,亦由于此。

    皆宜料遣,以全國信,禮,十九為長殇,以其未成人也。

    十五為中殇,以為尚童幼也。

    今以十六為全丁,則備成人之役矣。

    以十三為半丁,所任非複童幼之事矣。

    豈可傷天理,遠經典,困苦萬姓,乃至此乎!今宜修禮文,以二十為全丁,十六至十九為半丁,則人無夭折,生長滋繁矣。

     帝善之。

      初,甯之出,非帝本意,故所啟多合旨。

    甯在郡又大設庠序,遣人往交州采磬石,以供學用,改革舊制,不拘常憲。

    遠近至者千餘人,資給衆費,一出私祿。

    并取郡四姓子弟,皆充學生,課續五經。

    又起學台,功用彌廣,江州刺史王凝之上言曰:“豫章郡居此州之半。

    太守臣甯入參機省,出宰名郡,而肆其奢濁,所為狼籍。

    郡城先有六門,甯悉改作重樓,複更開二門,合前為八。

    私立下舍七所。

    臣伏尋宗廟之設,各有品秩,而甯自置家廟。

    又下十五縣,皆使左宗廟,右社稷,準之太廟,皆資人力,又奪人居宅,工夫萬計。

    甯若以古制宜崇,自當列上,而敢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