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茨文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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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上南陽之間古亦未有興王之迹也而光武起於舂陵此天時地利孟子所以有不如人和之說也若我祖宗之興非即高祖光武之俦欤然自當時觀之則一出而江漢清再舉而吳會平三征而閩越歸命四伐而荊湖率從中原之師兵不血刃太平之績一怒而成我祖宗之取天下易於反掌矣而必遲之以十六年之久豈固出漢高下以創業而贻守成之基殆有不容於欲速者耳既而羣雄盡剪矣四夷鹹賓矣内而百官之正外而民志之一紀綱有常政務畢舉我太宗之守天下宜亦可以無為矣而北剿強胡六飛三駕不免如漢武之經略者豈顧不文景若哉以守成而兼創業之功殆有不容於自安耳不然則雖聖德神功足以建天下於億千萬年之久而區區殘狄恐不免乘一日之間矣非太宗驅除之又何以定萬世之基哉於乎天下财賦盛於東南而金陵為之會天下戎馬盛於西北而金台為之樞用東南之财賦統西北之戎馬無敵於天下矣而我祖宗之立國則豈以之而自恃哉仁義得民蓋取諸周規模宏遠蓋取諸漢品式備具蓋取諸唐家法嚴肅蓋取諸宋而曆代之弊一切掃去此固聖子神孫萬世所當法也愚請頌之以為獻 第二問 人才之在天地間有可以氣運而拘者有不可以氣運而拘者何則氣運之行有盛有衰而人才之生亦有盛有衰必以為不出於氣運則古人以有為之才而不能成有為之功者亦多矣而可以為非天乎必以為盡出於氣運則古之聖賢固未嘗有不可為之時也而又可以為非人乎吾是以知不為氣運所拘者非常之才也而其拘於氣運者則亦常才而已而可以概論之乎執事發策而以人才之關於氣運下詢承學請得而究言之夫氣運之說何始也無乃後之儒者見天下有其人而無其時者以為天實為之乎非也愚嘗有所驗矣唐虞之時洪水泛濫蒸民未粒其所以為天下患者不可以一二數謂之氣運之盛不可也而臯夔禹稷之徒生於其時卒有以成時雍風動之化者何欤商周之初承桀纣之虐其所以為生民害者不可以旦夕去謂之氣運之衰可也而伊虺周召之徒生於其時卒有以緻從乂迓衡之治者又何欤知此則人才之盛衰其果不可以氣運拘也明矣然自春秋言之則以齊之鮑叔管仲晉之舅犯先轸郤克趙衰宋之華元楚之子文蒍賈秦之百裡奚吳之季劄鄭之子産其才非不傑然也而大之僅能輔其君以主夏盟次之僅足保全境内說者固曰氣運之衰耳自漢唐言之則若蕭曹若丙魏若房杜姚宋其才蓋非管鮑諸人比也而能佐其君以立一統之業以成一代之治說者固曰氣運之盛為之耳知此則人才之盛衰其又不能不以氣運拘也明矣要之為氣運拘者一方之才也不為氣運拘者天下之才也士君子之處世其将為一方之才乎其将為天下之才乎為一方之才則管鮑諸人之在春秋蕭曹諸人之在漢唐者其所為吾不屑也為天下之才則臯夔禹稷之在唐虞伊虺周召之在商周者其所為有取也不然則定哀之時其氣運何如也而孔子且曰吾為東周齊宣之時其氣運又何如也而孟子且曰王猶反手信乎非常之才終有非氣運所能拘者耳而諸葛亮狄仁傑之事業又何暇為之屑屑哉 第三問 求帝王之治者不可不在於道求帝王之道者不可不本於心心也者其道之會欤道也者其治之基與治不本於道則疎略苟簡而不足以成可大之業道不本於心則強為襲取而不足以成可久之德此後世之治所以恒不古若而賢臣之於君每不能自己其責難之誠也請因明問而複之人之言曰古之治天下者純任道後之治天下者純任法又曰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禮樂達於天下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虛文信乎三代之治不複可見於後世也已然吾之心即帝王之心吾之道即帝王之道舉而措之亦存乎其人耳然自聖學不明不惟上之人不知所以為治而下之人亦鮮有能以是而導其上者在於漢吾得一董仲舒焉吾得一王吉焉仲舒之言於武帝曰願陛下設誠於内而緻行之則三王何異然觀其所謂正心以正朝廷百官與夫勉強行道勉強學問之言則其緻行之實固在是矣吉之言於宣帝思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然觀其所謂朝廷不正難以言治左右不正難以化遠與夫獨行於深宮之言則其長策之建固在是矣其在於宋吾得一程伯子焉吾得一邵康節焉伯子勸神宗行王道期緻治如三代之隆然觀其所謂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則其緻治之說不可知耶康節作皇極經世曰苟有命世之人則雖民如夷狄三變而帝道可舉然觀其以易書詩春秋皇帝王伯盡聖賢之事業則其所謂帝道者不又可知耶惜武帝有嘉唐虞樂商周之志而不免肆惰於窮黩宣帝謂漢家自有制度而不免溺意於刑名神宗可與有為而卒惑於安石以緻新法紛纭此董生之言所以見廢於漢而程邵之說所以不行於宋也與然而緻君當道卒未能如四子之純粹而簡切者焉方今皇明在上興道緻治有能得其說而存之則因心以求道因道以求治将必有在而德可久業可大帝王之治可複見於今日矣若夫條鼂董之疏以法弱翁之忠校宣公之奏以繼子瞻之志者則執事責也愚何知焉 第四問 師道立而後可以明天下之正學君道立而後可以抑天下之異端蓋正道之行也有本異端之興也有源使師道不立則本之不務而其所以為學者不過口耳之末而已其何以明天下之正學乎使君道不立則源之弗塞而其所以緻辨者亦不過詞說之煩而已又何以抑天下之異端乎夫自周禮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其待士之學正矣今則特以經義取士而支離於章句文詞之末經術其何由明乎自漢以來如董子之學春秋知正朝廷以正百官之理似矣而張禹以論語為帝師乃不能止外戚之強豈於事君以忠之義有未思耶京房之學易知帝王以功舉賢之法似矣而李固以钜儒位台輔乃不能正清河之位豈於春秋提綱之法有未講耶然究而言之則董子正而或失之迂京房知道而未見道其於所謂正學者蓋均有未明也王制執左道亂民者有禁其衛道之意嚴矣今之佛老正所謂左道而乃蔓延於天下以惑世誣民異端其何由息乎自漢以來如文帝以黃老緻清浄之治似矣而宋徽宗身稱道君以釀成靖康之亂何其惑之深欤晉簡文以知禅宗明死生之說似矣而梁武帝舍身事佛以自取台城之禍何其愚之甚欤然究而言之則清浄之說失之荒死生之說近於妄於吾所謂異端者未之能絶也欲明正學謂不由於師道之立乎欲抑異端謂不由於君道之立乎誠使其嚴學校之教而不為虛文重選試之法而務求實用如周子所謂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如呂與叔所謂立士規以養德厲行更學制以量才進藝則庶幾抱經義者兼德行而才皆體用之實矣誠使其察妄誕之奸而使不得售禁鬻度之令而使日益耗如韓子所謂人其人火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如歐陽子所謂仁義之說勝則楊墨之學廢則庶幾執左道者皆知禁絶而無崇信之非矣否則本之不端末流之弊其何所止極哉 第五問 治久者不能無因循之弊為治者不可無變通之宜夫立法之初本無不善而行之滋久則其弊有不能免者使無以變而通之則法日益弊而天下之事日益壞矣而何以善其後哉請因執事所舉屯田鹽法二事而直論之夫屯田之法我祖宗所以足食足兵而為國家計者利甚大也而今則日益壞矣始也有衛必有田今或衛遷而田存始也有田必有屯今或田在而屯管亡将校管屯因行漁獵之計監司點屯徒飾簿曆之文執事所謂名存實亡者不其然乎鹽法之行亦我祖宗所以酌古凖今以為邊儲計者利甚溥也而今亦日以壞矣存積之鹽既不充于所支常股之鹽又不足於所出商賈之徼利者急於取盈而鹾徒之私販者橫於村落執事所謂利久弊滋者不其然乎伊欲變而通之則亦非有他道也蓋屯田之實雖亡而其名猶在其亦因名以責實而已無己則如元學士虞集之法欲以海濱之地盡以為田有能以百夫耕者則與以百夫之地能以萬夫耕者則與以萬夫之地而授之以世官焉是亦一說也鹽法之弊雖滋而其利未盡失在於去弊以存利而已無己則如我朝大學士丘濬之說使中納之商易粟以銀然必先行宋人轉般之法以通前日之商繼行漢人官給牢盆之法以待後日之商而次第之畢舉焉此亦一說也然而其要則莫先於得人焉誠使屯田得人則如棗祗屯許下而兵備足於魏韓重華田代北而轉輸省於唐者可緻也鹽法得人則如管仲在齊以魚鹽而富國劉晏在唐以鹽利而佐用者可緻也故曰有治人無治法奚獨二事為然哉執事進而教之幸甚 第一問【乙未科】 有敬天之心有事天之道敬天之心存則有以緻感格之機而天無不孚事天之道盡則有以修時憲之實而天無不若故敬天非難而事天為難事天非難而得事之之道為難此古昔聖王所以日兢兢焉察於天人之交求諸君臣之際而罔敢有逸志焉者凡以盡吾事天之實而已而豈敢飾虛文崇常典以愚天下之耳目哉知乎此則我太祖高皇帝與皇上之所以勑天敬畏者可得而言矣如聖政紀所載愚生雖不能仰窺其萬一然觀當時宋濓之序首以郊廟百神之祀禮文鹹秩而祀事舉者為言要未可謂之不知本也繼是而大本之正也大分之昭也軍政之肅也民志之定也風俗之新也凡此皆所以為事天之實而其尤可徵者如盛夏不雨則席藳露坐一星失次則驚惕不寐以至如觀心有亭衍義有庑精誠有錄洪範有圖其所以内存敬天之心而外修事天之實者蓋與堯之欽若舜之時幾禹之謹戒文之昭事同一揆矣豈徒以之托諸空言戒谕臣下以為虛文常典而已哉惟我皇上明聖憲天勵精化理國家将興必有祯祥是以大之而黃河清甘露降小之而卉木之瑞鳥獸之祥凡諸福之物莫不畢至所以衍億萬載無疆之慶者於是乎在矣夫何往者忽有星象之異則亦安知非天心之仁愛耶而我皇上方且躬禦宸翰凜數百言勅谕臣工同加戒慎是又有以默契我太祖之心於千載之上而敬天之心事天之道無乎不至矣然天無私怒變不虛生則夫感格之機時憲之實又烏可忽之而不講耶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詩曰敬天之怒無敢戲豫蓋星文之盈縮無常而人事之招徕不一試以其略求之則古有以小人而緻之者矣如共驩居朝則五辰未撫管蔡在列則保章星動此一說也而今有之乎古有以夷狄而緻之者矣如淵聦肆逆則隕星為肉遵鑒相屠則歲星襲月此亦一說也而今有之乎古亦有以政失而緻之者矣而今亦無之也則長星經天豈元朔滲濾之朝所宜有孛宿曆氐豈貞觀既效之日所宜聞乎古亦有以主慝而緻之者矣而今亦無之也則星隕而雨豈宜紀於宣尼之筆而太白經天豈宜見於傅奕之奏乎夫數者皆無焉則其所以為世感格之實者果於何而緻力乎夫亦求諸用人之間而已蓋天象固常與君子相符而君子亦常與天象相感故傅說騎箕蕭何應昴吾嘗得諸傳記攝提之位列卿鈎钤之司出納吾嘗得之星家是以君臣和而三台齊君子多而東壁着賢士進而少微絢采其理然也且以郎官出宰上應列宿荀陳一聚猶動德星而況於朝廷之大百僚之廣拱北辰而依帝座者乎是故朝甯之間或忠或佞一人之身乍賢乍否一時之事有得有失凡此皆天心之所以為喜怒而星象之所由順逆者也由是求之則百司之所以欽承仰答上纾我皇上之憂者要必有道而鈎陳太微象緯鹹若析木天街星宿清潤下之所以欽若即上之所以時憲矣書曰同寅恊恭和衷哉請頌之以為今日在位者之忠告 第二問 人君之治天下也不患其無統天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