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則 尺五棍

關燈
” 宗城乃謂妻曰:“事已難欺,實言可也。

    ”鄉長、左右鄰杜若淮、杜立衛、杜宗炯等,皆勸之曰:“娘子!舉頭三尺有神明,恐不由人抵賴。

    汝自作自當,不必妄思诿卸,徒自苦也。

    ” 于是林氏乃據實直言:“因郭氏偷糖四五斤,我怒以掌連批其左右頰。

    郭氏猶強辯,乃以木棍擊其左手、右臀、兩腳腕。

    彼是夜何時下水,我實不知。

    翼日見屍浮出,我亦悔之。

    ”餘曰:“汝棍即此乎?”曰:“然也。

    ”“然則何為不實言?”曰:“畏罪不敢也。

    ”再問宗城及鄉鄰:“果非因别故?無别人毆打乎?”皆曰:“并無别人毆打,林氏所言是實。

    ”餘曰:“噫!鄙語雲:‘早知燈是火,飯熟已多時!’其林氏之謂乎?汝但勿為欺,何須刑罰?因妻毆妾,無威逼之條,故郭氏不肯甘心,使汝十指受累。

    今亦足矣!”斷令杜宗城将郭氏厚葬,仍罰米十石,用作囚穆,以為呈首不實者之戒。

     後四越月,而宗城仇家且謀出一郭汝贊者,告宗城好殺移屍,将杜立衛等八九人,一網誣陷。

    見案卷明晰,不得遂需索之願,反逃雲,不敢與宗城對質。

    家城夫婦乃喜懼交集也。

     譯文有個叫杜宗城的人來報案,說他的妾郭阿貴染上了流行病,發燒、昏迷、狂熱,後來不慎落水而死。

    那天是六月初十,她掉進魚池裡,誰也不知道她的蹤迹。

    次日,她的屍首浮出水面,才知道是淹死的。

    說話的時候甚為悲切惋惜。

    鄉長杜若淮也來禀報,所說情形大體一樣。

     次日早晨去查驗,據杜宗城稱:郭氏是海陽人,二十四歲。

    娶來一年,未生兒女,也沒有外家親人來往。

    我聽罷問他:“你的妻子在嗎?”他說:“正妻林氏,三十八歲,生有二子二女。

    兒子阿遵、阿賢,都十多歲了。

    小女兒還在懷抱,長女阿端,四五歲光景。

    郭氏因病落水,并沒有發生毆打、威逼等事。

    ”鄉長杜若淮,左右鄰舍杜立衛、杜宗炯,同居親弟杜意梅,都說不知何時落水,并且沒聽說有鬥毆的事情。

     我叫仵作薛順和宗城一起先去驗視,當場唱報,以憑親驗。

    我招呼杜宗城子女都到跟前,一個個看了看。

    阿遵居長,我沒有去問。

    問阿賢,不講實話。

    我讓諸人退下,單叫小姑娘阿端到我座位旁,詳細詢問。

     阿端開始不說,再三詢問,還是說無人毆打。

    我說:“阿端騙我,我已經知道阿貴是被你母親打死的,隻是想問問你事情的因由罷了。

    阿貴為什麼事得罪你母親?你母親為何事打阿貴?你不說實話,就割了你的舌頭。

    ”說着拔出小刀放到桌案上。

    阿端害怕,不敢回答。

    我說:“别怕!隻要說出阿貴因什麼事被打,便放開你。

    ”阿端說:“因為偷糖。

    這月初九,我娘将糖放在甕裡,忽然不見了。

    知道是阿貴偷竊,我娘十分生氣,所以打她。

    等我父親回家,我娘又提此事,父親也用扇子打了她兩下。

    這天晚上,阿貴不肯睡覺,坐到半夜。

    次日清晨不見她做飯,才去追尋,就找不到了。

    ”我問:“你母親用什麼東西打的她?”回答說:“木棍,有一尺半長。

    ”我說:“木棍現在哪裡?”阿端說:“在我娘住的房門後。

    ”我說:“你去取來。

    ”阿端答應說:“好吧!” 當時,我低聲密問,阿端也低聲應答,杜家沒有人知道和防備。

    我命差役鄭可、鄭應等,抱阿端直進他們家,便從林氏的房門後,找出小木棍。

    杜宗城母親急忙上前去奪,但已來不及。

    我看那根木棍,果然隻有一尺五長,遂封好交給書吏。

     再驗郭阿貴屍傷,兩頰都遭掌擊,手足有四處挨棍。

    額角磕破,口、鼻、指甲裡都是泥沙,這說明她是遭毆打後投水而死的。

    叫來林氏審訊,但她無論如何不吐實情。

    我将那根一尺五寸長的木棍拿給她看,說:“證據在此,你再說謊又有什麼用呢?”林氏仍然編謊,花言巧語希望遮掩。

    我說:“兇棍起出,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