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則 龍湫埔奇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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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王元吉因何身死,死在哪裡,還沒有弄清楚。

    第二天去勘驗,屍身重傷遍體,而且腰下有兩條竹篾,的确是從别的地方搬來的。

    當場問這個問那個,可誰都不知道。

     我心裡想,這個小偷被殺的情形,案犯曹阿左一定知道,可是曹阿左沒有抓到。

    我就叫來許元貴,對他說:“人命至關重大。

    現在屍體在曠野,不知道兇手是誰。

    不過,案内有名,審問時沒到的就是。

    曹阿左沒到,一定是真正兇手。

    你連夜去把他抓來赴審,如果接受賄賂,放他逃跑,就由你代他償命。

    ” 天快黑時,我坐轎回縣城,經過石埠潭鄉的時候,鄉裡老老少少幾十人圍着我在道上下拜。

    我問他們這是作什麼。

    他們都說:“我們是老老實實的農民,沒有别的事。

    因為住在鄉間,為人軟弱膽小,十多年來被賊人害苦了。

    幸虧老爺到這裡上任,我們才能安居樂業。

    現在地裡稻谷收成好,園子裡蔬菜長得也不錯。

    歡迎老爺來這裡,想見上老爺一面。

    點上束柴作為火炬,為老爺送行。

    ”我對他們一一慰勞,并且說:“你們都能安居樂業,奉公守法,尊崇皇上,親近官長,那我受你們的恩惠就很多了。

    明月高挂天空,地上的小蟲、細沙全都照得清清楚楚,這火炬就不勞各位了。

    ”這時,老人和青年都夾道奔跑迎送,怎麼辭謝,他們也不離去。

     人群中有一位老人将要跌倒,我派人扶着他,請他回去。

     老人昂着頭說:“我今年六十九了,從未見過這樣的好官。

    今天晚上就是摔死,也是快活的。

    ”我于是讓轎夫慢慢走,從容問他有什麼苦惱的事情。

    他搖搖頭說:“現在沒有了。

    ”我又問他鄉裡還有沒有偷東西的人。

    他說:“我們鄉沒有,前面路上十幾個鄉也沒有。

    隻有龍湫埔鄉沒幹淨,但我不敢說。

    ”我說:“咳!說沒關系。

    ”老人就貼近我的耳邊說:“那個地方有五個兇惡的賊人,偷盜、搶劫毫無顧忌,現在已經死了一個,今天檢驗的屍首就是。

    剩下的四個人曹阿左、鐘阿表、黃近啟、羅阿錢,都是有飛檐走壁手段難以抓獲的賊人。

    ”我心中記了下來。

     兩天之後,許元貴果然把曹阿左抓來了。

    正準備夾起來審問,曹阿左即口吐實情,一一說了出來,供認和王元吉、鐘阿表、羅阿錢、黃阿瑞一起以盜竊、搶劫為生。

    十月二十二夜裡,想要偷東西。

    因為沒偷到什麼,又正趕上楊如傑的弟弟楊阿印獨自睡在園中茅屋裡看守地裡的瓜菜。

    王元吉悄悄進入屋裡,偷楊阿印蓋的被子,被阿印發覺,叫着名罵他。

    王元吉欺負楊阿印年幼,搶了被子跑開了;随後把被賣給黃奕隆,得到八十文錢。

    楊阿印回家向哥哥訴說,但楊如傑有病剛好,瘦弱無力,也沒對王元吉怎麼樣。

     二十四日夜裡,王元吉又和曹阿左等四人一同到鄭厝寮偷東西,後被主人發覺,召呼村中人一齊跑出來抓賊,棍棒交加,這些人拒捕逃跑。

    曹阿左、鐘阿表等四個人年輕力壯先跑了,隻有王元吉饑餓勞累,行動遲緩,挨打後受傷極重。

    但用黃麻布褲子把腦袋包起來,鮮血濺得到處都是。

     二十五那天,王元吉在鬼墓寮路上遇到楊如傑、楊阿印。

     楊阿印仗着有哥哥同行,向王元吉要棉被,互相吵起來,當時被衆鄉人勸開了,路上的人都見到了。

    王元吉當夜就住在黃奕隆的瓦窯裡,誰知幾天就死了。

    黃奕隆恐怕受到牽連,和他弟弟黃奕茂及黃阿瑞等一起,把王元吉屍首扔到野外坑裡。

    王元吉的叔叔雖然知道,但也不聞不問,認為王元吉是賊人,不值得同情可憐,恐怕報官問出真情,反倒給家族帶來羞辱。

     我于是拘來鐘阿表、羅阿錢、黃阿瑞等人,他們都供認和王元吉結夥盜竊及在鄭厝寮拒捕受傷屬實。

    黃奕隆交出了他買的作為贓物的被子,也和曹阿左、羅阿表等人招供相符。

    而黃阿瑞,也就是黃近啟。

    就這樣,那天晚上石埠潭鄉那位老人提到的群盜,全都入了天羅地網,沒有一個漏掉。

     我原打算呈文上報,按法律究治,因考慮在連年災荒歉收之後,押解犯人往上送,牽連太廣,會造成百姓困苦,就将蕭邦棉、李阿柳、鄭阿二、張阿束、許元貴,以及作案賊人曹阿左、鐘阿表、黃近啟、羅阿錢,收買贓物又擅自轉移死屍的黃奕隆,聽别人唆使、誣告良民的王煌立,分别輕重,各打了闆子,帶上枷,以抵償各自的罪惡。

     從這以後,潮陽縣的訟師、惡棍、壞衙役、奸猾保長以及邪惡之徒、盜賊,個個震驚害怕,地方上也從此就太平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