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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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遊蕩花柳叢中,樂無虛日。

    小子每每勸谏他不省,我道:【花柳叢中,損名節,傷精氣,敗壞家私,荒廢事業。

    】他道:【人生世間,浮名寄客,百年瞬夕,有花問酒,有酒尋花,也是高人樂事。

    】小子勸得勤,他越拗得緊,忠言不信,終蕩廢了家産,來向小字借貸。

    我小子原惡奢喜儉,這樣不聽忠言的,便有多金,也不假貸他這敗子。

    因見他衣衫久之褴樓,面貌憔悴,不似往時,他在門外窺張我屋内,我拒他不見,卻在屋内作了幾句詞話傳與他。

    ”詞話說道:為甚愛風流,戀煙花日浪遊,千金一笑成虛謬。

    把忠言當仇,誇君子好逑,哪裡知家筵蕩盡無人救。

    沒來由,向吾開口,你好不知羞! 尼總師聽了,說道:“善信,這詞句雖說直谏,隻是遲了,且發揮太峻,定要招尤,惹出患害。

    ”駱周笑道:“正如師父所說,小子寫便寫了這詞,傳出屋外,心裡卻動了一個不忍,想道:【他戀色昏迷,把忠言逆耳,可憐也是一日交情,便說不得省儉。

    】随啟門請入他來。

    我看着他顔色真帶愧容,乃是看了詞句,卻趨向我前,百般委婉,想:【如今這樣光景,何不當初斟酌,聽我朋友直谏。

    】彼時隻得取些錢鈔與他,卻問他:【花柳叢中名妓,座間把盞良朋,如今可來顧你?】他道:【今日若有錢鈔得去,定然下顧下顧。

    】誰料這索疏終日還到花柳閑行,遇着妓家有客,他胡撕亂吵。

    妓家無奈,設了一個計較,卻也太毒:妓家把一個乞兒用毒藥毒了,稱索疏來鬧,故意串使乞兒争嚷,一時毒發身亡,卻喊地方,指稱索疏拳打人命,暗行賄賂,成了重獄。

    偶有人傳到小于,叫去救他。

    小子仍念故舊,也顧不得奢儉二字,費了金錢,去白冤雪屈。

    誰知他恨昔日詞句,反說小子與他同毆乞兒。

    賴有清廉官長鞫明,釋我小子。

    這卻是直谏招尤,看來也為儉起。

    ” 道育師聽了,說道:“再乞說一二,我師兄自有見解。

    ”駱周乃說:“三宗是嫁一孤女,幾乎毒害。

    也是往日有個族弟,不幸早亡,遺下一個孤女。

    這女子生得醜陋不堪,兼且秉性妒惡,村裡鄉外,哪個人家肯聚她為婦?年過三十,尚未适人。

    小子想起周濟之願,也顧不得奢費金錢,乃托媒氏,委曲男大未婚之家,把侄女撺瞞出嫁。

    媒婆到處将無做有,百般誘哄,醜的誇俊,窮的誇富,做這傷天理,隻要圖親成,哪知你說媒,要賺人家酒食錢鈔。

    到後來兩家不與前話相對,多有公婆父母小家子,不說娶得一個賢德女子,到家做個好媳婦,卻專在當初信媒妁講的,行下财禮,陪嫁妝奁,如今前言不合後語,不是瑣碎怨媳婦,便是兩親生仇隙。

    哪知這些小忿,便弄出是非禍害,還是欺天理騙女家的,因此都是媒氏損了陰骘。

    想是小子也傷了這些心術,便是傷了,也須是方便孤女,一片好心。

    怎麼古怪嫁了一個極有德義的好丈夫,不嫌他醜陋,說道:【妻貌醜陋,是我福壽。

    人家婦女貌醜的,自思退讓,不似那恃嬌娆、争寵懷妒之婦,賢德便敬夫,可不是丈夫的福?貌醜則丈夫淫欲必寡,可不是保身的壽?】這兩相和諧,也是小子一片好意。

    卻甚古怪,那婆婆嫌媳貌醜,怪我撺掇成的。

    一日款待我酒食,那婆婆把酒内下了毒藥,單單來把杯勸我,忽然耳内若有人說:【莫吃惡婆子毒害。

    】我小子也是不該受害,堅意辭回。

    誰知婆子将酒強灌媳婦,可憐侄女被他毒酒将亡,卻遇一僧人化齋,其夫以實告之,僧人出方立解。

    這可不是嫁孤女幾乎毒害?”尼師聽了,道:“這也與奢儉無幹。

    ”駱周道:“當初恨我撺掇事輕,怪我不舍陪助他媳婦些妝奁,說我儉啬情重。

    ”尼師笑道:“這也無關儉啬,乃是善信一種善因,救了一宗惡難。

    比如,衣不贈貧漢以準官租,已為刀下鬼,安有今日?雞鴨不贈偷兒,火焚豈免?隻為直谏詞羞懷恨,定有冤誣。

    縱然撺掇嫁女,也是一種陰功。

    隻是善信積德不純,故有此幾番曲折。

    ”駱周便問師父:“積德如何為純?”二師道:“貧漢一人也,施貧漢一義也。

    何為儉吝于前,奢侈于後,前有怨恨,後動感恩,此便是不純,若是奢行于前,自無後怨。

    ”駱周聽了,點首稱謝,說道:“師父,你這道理真痛快愚情。

    ”道育笑道:“我二師兄哪裡是痛快愚情,卻是本來誅心之論。

    且再請問,自嫁孤女後,又有一二施濟事麼?”駱周答道:“小子為此不論奢儉,但有濟人處,便是花費金錢,也說不得。

    一日村鄉旱澇,連地饑馑,地方官長施麥飯以濟荒,饑人多集。

    卻有一等奸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