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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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二人,姐嫁了一個不守本份的漢子,妹嫁了一個微末生意的丈夫。

    這不守本份的,浪蕩了家私,專一引誘良家子弟嫖賭,也不知坑陷了多少好人家兒男。

    這池中冤魂便是他引誘壞了的,投入魍魉。

    後來沒人引誘,貧苦生出惡病而亡。

    這婦人一氣,把個雙目瞎了,孤寡無靠,卻依栖妹子身邊過活。

    這妹夫當年也勸他漢子做些好事,便是微末的生意也是個本份前程。

    漢子不但不聽他言,還笑他說:“你那微末生意,吃辛受苦,一朝不足分文,隻好餬口。

    似我這買賣,大盤吃肉,大壺吃酒,大包用銀錢。

    ”妹夫道:“大是你的大,多是你來的多,受用是你有受用。

    隻是世間辛苦出來的銀錢,便受用得心安;若不是辛苦藝得了世間财,縱有受用,也不長久。

    ”漢子笑道:“多少貴族富室享不辛苦的錢鈔,受現成的福,代代快活心安。

    ”妹夫道:“你道貴族富室享現成福,不受辛苦,哪知是他祖父的功德,貴的是先世忠國愛民,積下的俸祿,與子孫受用;富的是前人勤儉經營,掙下的家私,與後代享成。

    ”漢子道:“妹夫你休管罷。

    我是吃慣了的口,用慣了的手,做慣了的事。

    你本是個貧守份,窮骨頭,沒福受用的,休管我罷。

    ”怪了而去。

    因此天道卻也古怪,一旦喪了,止遺下婦人,又瞎了眼,依栖着妹夫。

    這兩口子既出一個好心,憐是親戚瓜葛,便該恩養他個孤寡之苦,乃終日颠言譏诮,叫這婦人瞎着雙眼,沒處訴苦,一直跑到池邊來投水。

    天色傍晚,那池中魍魉說道:“我想在日,被他漢子千般哄、百般誘,把家私壞了,且欠人債負,逼迫以至投水。

    可憐那時也是一急無奈,投入水中,誰想孤魂苦惱?” 悲風情慘切,長夜曉何知? 不樂陰千載,甯安陽一時。

     魍魉自悔,要尋頂首。

    卻好瞎婦情苦奔來,正要投水。

    那魍魉喜道:“那漢子坑我,今其婦填冤,報應不差。

    ”正要伺候扯她,哪知二怪與來思守着,果見一個瞎婦走來投水。

    那瞎婦不就投水,乃哭哭啼啼,把她漢子生前行止,說一句,哭一聲;卻又怨那妹夫兩口子,也說一句,哭一聲。

    來思聽她哭了說,說了哭,将次要跳,乃大叫道:“那瞎婆子,你既說你漢子當年過失,你為妻的,也該勸谏。

    若是勸谏不聽,把今日投水的性命那時拚着,為丈夫的,也有聽妻賢勸的。

    若是改行好處,做本份營生,你哪裡知道天道決不叫你漢子身死。

    你瞎了雙目,孤寡無靠,想你那漢子在日來的空頭錢鈔,你隻圖受用他的快活,怎想有今日!”那瞎婦聽了,眼雖不見,心裡卻明白,說道:“好言語,今日悔是遲了。

    ”他這明白自己當年的不是,卻就消了一肚子氣,哭哭啼啼,隻說妹子的不是。

    來思又說道:“你也不該怪妹子,他是念你同胞姊妹,養活你生,妹夫又是看妻情份。

    若是你再沒有親妹,誰人顧你?你如今自思自省,忍些閑氣,與你親妹和好過日子,莫要尋這條苦路。

    ”瞎婦被來思說了一番,心也知悔。

    狐妖乃扯她上了街路,直送她到妹夫家,把她投水的話說了。

    那妹子也哭啼啼扯她進屋去了。

    狐妖乃複到池邊,同來思趁着月光,直奔庵裡來。

    但見那月:皎潔如同白日,清輝遍滿長空。

    一輪照徹萬方同,倒影星辰搖動。

    莫道尋常三五,但雲今夕佳逢。

    更樓老子興無窮,喜與高人賞共。

     狐鼠與把來思趁着月色,不覺的走到庵前。

    二怪到底害怕把門威神,不敢近庵,在遠樹林邊,乃叫來思說:“尊長,你住居近地,庵僧必熟識,此時天晚,隻恐月下難敲其門。

    你先去探個消息,我等遠村來的,見景生情方是。

    ”來思依言,乃先走到庵門,隻見庵門大開,善信出入甚衆。

    來思問衆人:“今夕夜深,如何庵門大開?”衆中一個答道:“今日是高僧三位徒弟說法,晚建一堂施食。

    ”來思聽了,便直顧上殿,看僧施食,乃忘記了兩個同來的在遠樹下等信;這二怪久等不見來思回信,乃起身隻得前來。

    狐妖與鼠怪道:“這番料威神必然容我等入門。

    ”鼠怪道:“怎見得?”狐妖道:“我們救池塘兩命,乃是自行的善功。

    ”鼠怪道:“正是,正是。

    ”畢竟二怪可得容入庵門?下回自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