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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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色,便是我小弟當年叫做雨裡霧,如今也改做陶情。

    我且問終日昏老兄,你與那不守戒行的相親,弄出甚麼敗興?”終日昏道:“小弟們一言難盡,都有幾句《西江月》曲兒。

    ”陶情道:“怎麼還有心腸做曲兒?”終日昏道:“你知道的,有了我等,再沒個不哼兩句兒的。

    ”陶情便道:“說來,說來。

    ”終日昏乃說道:原為相親解悶,誰知他朝夕不離。

    忘卻敲鐘打鼓念阿彌,齋醮全然不齊。

     陶情問道:“老兄,你這個曲兒說的是出家和尚與你相親,他卻如何敗興?”終日昏道:“這僧人師徒兩個沒早沒晚與我盤桓。

    一日施主家請他薦亡,師父道:【徒弟,明日施主家薦亡,今日戒飲罷。

    】徒弟道:【明早戒不遲。

    】次日起早,看着甕缸,恨了一聲道:【冤家且忍耐半日兒。

    】我小弟在甕中隻得由他。

    他師徒到施主家,一日法事畢回來,等不得,點了一盞燈,拿了一把壺來甕邊,我聽着他叫一聲:【徒弟,冷的嗎?】那徒弟道:【熬了這一日,哪裡等得再燒火去暖。

    】那師父方把燈放下去揭甕,隻見一陣風起,我在甕中聽那風:忽地聲如吼,門窗盡刮開。

    老僧沒計策,隻叫點燈來。

    老僧方揭甕蓋,忽然一陣狂風把燈吹滅,便叫徒弟點燈來。

    那徒弟道:【堂中燈火俱被狂風吹滅。

    】急急走到甕邊,隻見黑屋中一個亡魂哀哀号泣,說道:【二位師父,好歹再熬今日一晚,免開甕罷。

    我承功德,道力已接引生方。

    如吃了這甕中物,不但不得生方,且還要堕入地獄。

    】那師父聽了害怕起來,叫道:【徒弟,見了鬼也。

    】徒弟膽大,乃說道:【我等薦亡道場,八衆僧人,卻難道今日都不開甕?】那魂随應聲道:【六個俱守戒行,所以我才得他道力;若是師父二位,隻恐自身不保,還能救度亡魂?隻是你有一日之戒,便也成就了功德;若是今晚開了甕,不但我無緣法,你兩衆也有後災。

    】他師徒哪裡肯依?便把甕黑屋裡揭開,也不灌入壺瓶,便把杓子你一杓,我一杓,冷吃到個醺酣方才點燈。

    他兩個師徒終日昏昏,我小弟所以起了這個名色。

    隻因他如此,後來積出這敗興災殃,我故此離了他到此。

    ”陶情聽了道:“你當初不該與他出家僧相親。

    ”終日昏道:“他來親我,誰去親他?那六個不親我的,我可敢去惹他?”陶情聽了,乃問百年渾說:“老兄想也是師徒們敗興來的?”百年渾道:“小弟另是一家事故。

    ”陶情問道:“哪家事故?”百年渾道:“我也依樣畫葫蘆,說個曲兒。

    ”乃說道:偶向朱門寄迹,誰知那白社攢眉?相親相愛百年期,隻為他下樓不記。

     陶情聽了道:“老兄,怎麼他下樓不記?”百年渾道:“我遇着一個貴客愛我,攜我到他家終日款待賓朋。

    這賓朋中也有尊敬長上的,一團禮節待我;也有天性不飲的,毫不沾染于我。

    不想座席中一個與我濫交的,他哪裡顧甚貴倨,管甚禮節,隻到個甕盡杯空,還要使得人家瓶壺不閑,差家童送到他家裡。

    這個濫交,到了八九十歲也無一日清醒。

    将近百年還是終朝酩酊。

    子孫勸他老人家保重要緊,哪裡肯依?卻好從樓上去,便不記下樓時,一交跌下來,跌個嗚呼喪矣,他才放我。

    ”陶情道:“敗興,敗興。

    且問隻到酉老兄,可也是跌下樓來傷了殘生的一般?”隻到酉道:“不同,不同。

    小子遇着一個風流朋友,盡是相愛。

    到臨了,也弄得敗興,饒着敗興,也有個《西江月》說與老兄聽。

    ” 适量而止為上,誰教他貪濫恣情。

    恹恹鎮日不能醒,不到黃昏不定。

     陶情聽了道:“老兄,這也是他風流佳趣。

    ”隻到酉道:“甚麼佳趣?這朋友秉來瘦弱,性子驕傲,逐日攜我不是青樓樂地,便是紅杏花村。

    朝朝過酗,夜夜濫貪。

    那父母愛他,醫家勸他,不好說的。

    ”陶情道:“怎麼不好說?”且聽下回自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