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郛卷十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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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簡【沈作喆】 揚雄無子明白而王逸少問蜀都帖雲聞谯周有孫不知嚴君平司馬相如?子雲皆有後否似誤問也意者好賢之心欲其有後耶君平相如其後亦不複見可為之歎息也 國朝舊制禦史阙員則命翰林學士與中丞知雜疊舉二人上選用其一治平二年阙監察殿中兩員舉者未上一日内出尚書郎範純仁太常博士呂大防姓名用之二人者一時名臣後皆以道徳功業為賢宰相天下稱之曰汲公曰忠宣公英宗自小官一舉而得之可謂知人也哉 凡改元紀号最忌與前世諡号陵名相犯本朝熈甯崇甯二名乃南朝章後宣後二陵名也亦當時大臣不學之過 元豐改官制新作尚書省車駕臨幸自令仆尚書侍郎以降各分省戸皆命翰林待诏書周官一篇于防壁蘇子容為謝表雲二朝漢省已叨過辇之恩六典周官願謹書屏之戒當時稱之 範文正公用士多取氣節而濶畧細故如孫威敏滕達道皆所素厚其為帥辟置幕客多取見居谪籍未牽複人或疑之公曰人有才能而無過朝廷自應用之若其實有可用之材不幸陷于吏議深文者不因事起之則遂為廢人矣故公所舉用各得賢能之士文正公真一世英傑也石林嘗為予言之 國朝天雄軍豪家刍茭亘野時誘奸人穴官堤為鹹平中趙昌言為守防知其事未問一日堤潰吏告急昌言命亟取豪家所積給用塞堤自是不敢盜穴為奸程氏之學自有佳處至椎魯不學之人竄迹其中狀類有徳者其實土木偶也而盜一時之名東坡譏罵靳侮畧無假借人或過之不知東坡之意懼其為楊墨将率天下之人流為矯防庸堕之習也辟之恨不力耳豈過也哉 司馬君實依禮記作深衣冠簪幅巾搢帶去朝服則衣之謂邵堯夫曰先生可衣此乎堯夫曰雍為今人當服今時衣耳君實歎其言有理而合于通變之義也近時有士大夫好為怪服号曰唐妝予謂稽古不至秦漢以上固已淺矣而況于唐乎 戚裡髙氏子選尚僞公主富貴鼎來僞主敗奪官不得名其家一錢或戲之雲向來都尉恰如彌勒下生時此去閑人又到如來吃粥處可一笑也 近世言翰墨之美者多言合作予曾問邵公濟合作何義曰猶俗語當家也 蘇端明平生寝卧時已就枕則安然不複翻動至于終夕劉元城對賔客或晏居雖暗室常端坐畧無欹仄至于終日二人亦有定力者 用人當以學術器識不當專用文詞之士使其人有徳量行實緣飾以文章固為希世傑出雖無文采而識量操履有公輔之望自不妨大用也沾沾儇薄浮華自喜雖有翰墨之功必敗事無疑也 古之仕者如九淵之神龍将以利澤施天下見細徳之險防則髙舉逺引而去之後世如獸畜耳甘腐穢之食逐之弗去也 予壯嵗嘗于坐右書雲侈心生當念敗徳淫心生當念速死此未能戒定者攝心以其所畏也 處困之極時命未通但可安貧守靜脩身養氣以道自娛一切外事盡當屏絶雖博戲諧谑過從遊觀亦且暫置非省事聊逺悔吝晏坐一室數息甯神隐忍無為必逢亨防有外事來觸此境界便當猛省極力止之以饑為飽如以退為進乎饑未餒也不及飽耳已饑而食未飽而止極有味且安樂法也 秦防之既主和議大帥皆罷兵權賜田宅予為嶽侯作謝表有雲功狀蔑聞敢遂良田之請謗書狎至猶存息壤之盟桧讀之不樂 予嘗客寓樓居樓下市聲喧雜初若不可耐洗心内聽一二日後寂無所聞葢與逃空谷者畧無少異以此自悟能從耳根返源則無所往而不靜也聞葢塵耳子沈子老矣無田可耕無園可鋤無屋可處大率皆無耳更願于身無病于心無念于人無往還于世無交渉于妻兒無愛戀則亦于死生無凝滞矣天地萬物同歸于無豈不快哉 有故人喜諧谑見人家後房或北裡倡女多隐諱年嵗往往不肯出二十以上故友戲謂曰汝等亦有減年恩例盡被燒丹學仙道人買去葢道士多诳誕動輙年數百嵗耳 太乙九宮之數雖出緯書幹鑿度而傳于隂陽家者流然其間防隐?妙之理合于易與黃帝之書不可廢也神宗皇帝禦經筵時方講周官從容問前朝後市何義侍講官以王氏新義對曰朝陽事市隂事故前後之次如此上曰何必論隂陽朝者君子所會市者小人所集義欲向君子而背小人也侍臣皆驚歎葢上已鄙厭王氏之學矣 禮記駁雜月令尤甚月令用夏正而車馬衣服之制皆殷之舊也周制朝祀戎獵各以其事而月令乃以四時為變古者于禘則發爵賜服于嘗則出田邑而月令孟秋乃曰毋封諸侯毋以割地顧于立夏之日封諸侯周禮人上春釁謂建寅之月也而月令孟冬命太史釁防葢秦之正月也二代之官有司馬無太尉而月令孟夏命太尉賛傑俊此殆呂不韋賔客之所為耶春秋僖二十年新作南門傳皆以為書不時劉原父曰非也南門者何天子之法門也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魯不務公室而僣天子之門制春秋常事不書今特書新作南門者罪魯之僣天子也原父自以為得春秋之遺防發先儒之所不及可謂新意矣然予觀唐人陸?所著書有兩觀銘曰兩觀雉門實僣天子然則原父之説?為先得之矣?自以為留心此道抉摘防防以南門之説觀之亦信乎有所得也 貢父春秋傳鄭伯克段克之者何戡之也戡之者何殺之也葢本谷梁之説謂克者能殺也信此則京城太叔已死于伐鄢之日矣而左氏繼之以太叔出奔共又至于十一年鄭伯入許曰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糊其口于四方則是段未嘗死也不知何以雲耳 讀史者但知武帝紀封禅書為譏也不知子長賛文帝漢興四十餘載徳至盛廪廪鄉改正朔封禅謙讓未成于今而孝武初即位未有徳惠及民便修鬼神之祀公卿草廵禅則為不仁矣此葢子長之防意也 漢淮隂侯歸漢漢以為治粟都尉按秦官有治粟内史髙帝因之元年執盾防為此官至武帝時始有搜粟都尉以為軍官耳治粟葢誤也 孝文時得魏文侯樂工窦公年一百八十矣自言十三嵗失明父母敎之琴能為雅聲能老不廢忘然則窦公自少鼓琴一百六十餘年而平生未嘗識琴之形也雖曰工之專不以别技分其心亦可謂得其妙而忘其粗矣陶元亮蓄素琴無弦玩其質而遺其聲葢聲形兩忘矣 曹公初作相國府門始布桷榱自往觀之使人題門作活字便去人皆不曉主簿楊修曰門中活闊字也相國嫌門大耳即少損焉唐相賈耽鎮滑台鑿八角井以鎮黃河既成有父老來觀曰大好手但近東近西近南近北耽聞之曰是言吾井太大也曹公與父老善為隐語而楊賈能辨之亦竒矣凡門戸之制自有尺寸隂陽而吉兇系焉凡鑿井大不可複小猶斵木然小不可複大也塑像之法目與口先必小小可增也耳鼻先當大大可損也 司馬昭稱阮嗣宗言及?逺而未嘗評論時事臧否人物可謂至謹世皆以昭為知嗣宗者非也昭方圖魏惡人之知其防也故為此語以諷在位使不敢言耳大率奸臣擅國皆深畏天下士議論長短發其機謀古今一律可監戒也 樂廣善清言能命意而文筆非所優潘嶽能為文而不工于立意太叔廣詞令辨給摯虞不能抗而仲治著書又非季思所及也安仁取彥輔之意為作讓河南尹表遂成妙制可謂善用所短摯與太叔争名更相鄙诮可謂不善用所長 安豐芍陂孫叔敖所剙為南北渠溉田萬頃民因旱嵗多侵耕其間雨水溢則盜決之遂失灌溉之利李若谷知夀春下令陂決不得起兵夫獨調瀕陂之民使之完築自是無盜決者此二事正如用兵所謂伐謀攻其所必救者其權智可喜也世之言政術豈虛也哉 近世四六多失文體且類俳而時有可觀劉期立為其父丞相歸葬謝啓雲晩嵗牢騷魂竟招于異域平生精爽夢猶托于故人汪伯彥罷相呂元直當國汪自辯殺陳少陽事呂令汪彥章報啓雲方一男子之上書衆知無罪而諸大夫曰可殺公獨何心方金人逾淮而南有銜命出境者執政為報書雲念冦至君孰與守敢幸偷安而兵交使在其間幾能釋怨如此類可喜者不可槩舉但全篇體格或不稱是耳 傳曰天下有道則庻人不議謂上無邪僻貪暴之政使天下得以私議其非是也而後世之監謗諱人開口論事而壅遏以媚主者乃曰有道之世而議論政事非庻人之職也非職而言有罪焉是禁天下之言甚于防川者也不可以不察 義有可與有不可與禮有可受有不可受惟當于禮義之中而已魏沈玠舟行遇風旬日絶糧從桃彪貸百斛鹽以易粟彪命覆鹽百斛于江中謂使者曰明吾不惜惜所與耳彼以急病告勿與則已矣而惡聲以辱之是為絶物不仁甚矣晉王修齡在東山貧乏陶範載米一船遺之卻去曰王修齡若饑自當就謝仁祖索食不須陶範載米彼以善意來勿受則已矣而戾氣以诟之是為傲物無禮甚矣二者皆不當于禮義之中處世接物不當如此 家多偏愛者衰國多嬖幸者危人主自聰明而多能者其臣益欺朝混亂而多制者其政益纰官聚斂而多費者其積益虧兵民窮瘁而懐怨者其心必離賢士失職而不容者其志必睽政令苛虐而好殺上下刻急而無仁恩者其福祚必移自古以此亂亡葢蔽而莫之知也忽焉其可悲 玉有氛祲玉之病也淺曰氛深曰祲今人不曉乃謂狥葬屍氣所侵曰祲非也自有一種真為屍氣所侵色澤昏闇者雖極古猶為不祥物也何貴焉古玉書雲耳鄭氏注考工記猶載曰珽玉六寸明自炤是也 古今之言地理多謬誤而水名尤慁亂如司馬相如上林賦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态沈存中辨其妄矣孔安國謂三江既入震澤厎定為自彭蠡江分為三以入震澤不知三江距震澤甚逺決無入理而澤之大小決不足以受三江東坡辨其妄矣班孟堅謂荥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與濟汝淮泗防于楚夫一鴻溝固不能旁通六國數百裡又濟水自從千乘入海安得防于楚鄭當時言關東漕渠從渭水道九百餘裡引渭穿渠起長安旁南山至河易漕按渭汭至長安僅三百裡固無九百餘裡而南山至河中間隔防浐數大川固無縁山成渠之理劉貢父辨其妄矣如此類極多而郦道元水經誕妄處十二三也 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