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提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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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人部雖然沒叫,但他們拿起槍劍互擊。

    “半人萬歲!半人萬歲!” 提利昂騎馬繞圈,檢視戰場。

    周圍的土地崎岖不平:岸邊是滑軟泥濘,低緩上坡,升向國王大道,再往東去,則是多石的破碎地形。

    丘陵有些許林木點綴,不過此間樹木多半已被伐盡,辟作農田。

    他聽着戰鼓,心髒在胸口随着節奏怦怦跳動,在層層的皮衣鋼甲下,他的額際冷汗直流。

    他看着魔山格雷果爵士策馬在戰線上來來去去.高聲喊話,指手畫腳。

    左軍的組成也多是騎兵,然而并不若右翼那樣是由騎士和重裝槍騎兵組成的鋼拳,而是西境的雜牌部隊:僅穿皮甲的弓騎兵、大批毫無紀律的自由騎手和流浪武士,騎着犁馬、手持鐮刀和祖父輩遺留的生鏽刀劍的莊稼漢,蘭尼斯港小巷中找來、并未完成訓練的男孩……以及提利昂和他的高山氏族。

     “等着喂烏鴉吧。

    ”波隆在他身邊低聲呢喃,說出了提利昂沒說的話,他不由得點頭同意。

    父親大人難道失卻了理智?左翼不僅沒有矛兵,弓箭手很少,騎士更是稀罕,盡是些裝備低劣、未加防護的人,況且還是由一個行事不經大腦、全憑意氣用事的殘暴粗漢所率領……如此可笑的一支軍隊,父親竟期望他們守住左翼? 他沒有時間仔細思考,鼓聲愈來愈近,咚咚咚咚,潛進他的皮膚之下,令他雙手抽搐。

    波隆拔出長劍,刹那間,敵人已出現在前方,從丘陵頂端漫山遍野地冒出來,他們躲在盾牌和長矛構成的壁壘之後,整齊劃一地邁步前進。

     諸神該死,瞧瞧他們有多少人,提利昂心想,不過他明白父親的總兵力比較多。

    敵軍的首領們騎着披甲戰馬,領導士兵前進,掌旗官舉起家族旗幟與之并肩而行。

    他瞥見霍伍德家族的駝鹿旗幟、卡史塔克家族的日芒旗、賽文伯爵的戰斧旗、葛洛佛家族的盔甲鐵拳……其間更有佛雷家族的灰底藍色雙塔旗,前幾天父親還信誓旦旦地說瓦德大人不會出兵。

    史塔克家族的白色旗幟四處可見,旌旗在風中飄蕩,翻飛于長竿之上,灰色的冰原狼仿佛也在旗幟上奔躍。

    那小鬼在哪裡?提利昂納悶。

     軍号響起,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低沉而悠長,有如來自北方的冷風,令人不寒而栗。

    蘭尼斯特的喇叭随即回應,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宏亮而不馴,隻是提利昂的心中卻覺得比較小聲,且有些不安。

    他的五髒六腑一陣翻攪,湧起一股惡心,眩然欲嘔;他暗暗希望自己可别因反胃而死。

     當号聲漸息,嘶嘶聲填滿了空缺。

    在他右邊,道路兩側的弓箭手灑出一陣箭雨,北方人開步快跑,邊跑邊吼。

    蘭尼斯特的弓箭如冰雹一般朝他們身上招呼,百枝,千枝,刹那間不可勝數。

    不少人中箭倒地,呐喊轉為哀嚎。

    這時第二波攻擊已從空中落下,弓箭手們紛紛将第三枝箭搭上弓弦。

     喇叭再度響起,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格雷果爵士揮動巨劍,吼出一聲命令,幾千個人的聲音随即回應。

    提利昂一踢馬肚,放聲加入這個嘈雜的大合唱,随後前鋒軍便向前沖去。

    “河岸!”當他們策馬開跑,他對原住民吼道,“記住!守住河岸!”開始沖刺時,他還在前方帶頭,但齊拉随即發出一聲毛骨悚然的凄厲呐喊,從他身邊向前竄去,夏嘎狂吼一聲,也跟了上去,原住民們紛紛跟進,把提利昂留在他們揚起的煙塵中。

     正前方,一群敵軍槍兵組成半月陣形,有如一隻兩面生刺的鋼剌猬,躲在繪有卡史塔克家族日芒紋章的高大橡木盾後方,嚴陣以待。

    格雷果·克裡岡率領一隊精銳的重裝騎兵,成楔形陣勢,率先與之接戰。

    面對大排長槍,半數的馬在最後一刻停止沖刺,閃避開去。

    有的則是橫沖直撞,槍尖貫胸而出,當場死亡,提利昂看到十來個人因此倒地。

    魔山的坐騎被一根帶刺槍尖刮過脖頸,它人立起來,伸出鑲蹄鐵的雙腳便往外踢。

    發狂的戰馬躍入敵陣,長槍自四面八方向它捅來,但盾牆也同時在它的重壓之下瓦解,北方人腳步踉跄地閃避這隻動物的垂死掙紮。

    戰馬轟然倒下,吐血身亡,魔山卻毫發無傷地起身,高擎雙手巨劍,展開瘋狂攻擊。

     夏嘎趁敵方的盾牆上的裂縫還來不及合攏,也沖了進去,石鴉部的人衆緊跟在後。

    提利昂高叫:“灼人部!月人部!跟我來!”不過他們大都已沖到他前面去了。

    他瞥見提魅之子提魅的坐騎倒地而死,人則跳開脫身;有個月人部民被釘死在卡史塔克家的長矛上;康恩的馬則揚腿踢斷敵人的肋骨。

    這時,一陣箭雨灑在他們頭上,究竟從何而來,他說不準,總之對史塔克軍和蘭尼斯特軍一視同仁。

    它們或從盔甲上彈開,或找到暴露的血肉。

    提利昂舉起盾牌,躲在下面。

     在騎兵的沖擊下,刺猬逐漸崩解,北方人紛紛後退。

    提利昂看見有個矛兵愚蠢地朝夏嘎直沖過去,結果被夏嘎戰斧一揮正中胸膛,穿透盔甲、皮革、肌肉和肺,頓時斃命。

    斧刃卡在對手胸膛裡,但夏嘎馬不停蹄,又用左手的戰斧将另一個敵人的盾牌劈成兩半,右手的屍體則綿軟無力地随馬彈跳颠簸。

    最後,死屍滑落地面,夏嘎高舉雙斧,交互撞擊,發出懾人的呐喊。

     這時他自己也沖入了敵陣,戰場瞬間縮小到坐騎周圍幾尺。

    一個步兵手持長矛朝他胸膛戳來,他戰斧一揮,将矛格開,那人向後跳去,打算再試一次,但提利昂調轉馬頭,把他踩在馬下。

    波隆被三個敵兵團團圍住,但他砍斷第一支向他刺去的矛頭,反手一劍又正中另一個人面門。

     一枝飛矛從左方朝提利昂射來,“咚”地一聲插在木盾上。

    他轉身追擊擲矛者,但對方舉盾過頭,于是提利昂策馬繞着他轉,戰斧如雨般落在盾上。

    橡木碎屑四濺,最後北方人終于腳底一滑,仰面摔倒在地,盾牌卻剛好擋在身體上。

    提利昂的戰斧夠不到他,下馬又太麻煩,所以他抛下此人,策馬攻擊另一目标。

    這次他從對方後背偷襲成功,戰斧向下一劈,正中敵人,卻也震得自己手臂酸麻。

    這時,他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機會,便勒住缰繩,尋找河岸,猛然發現河流竟在右手,看來亂軍中他不知不覺調轉了方向。

     一位灼人部民騎馬從他身邊跑過,軟綿綿地趴在馬脖子上,一枝長矛插進肚腹,從背後穿出。

    雖然人是沒救了,但當提利昂看見一名北方士兵跑過去要拉住那匹馬的缰繩時,他也沖鋒過去。

     對方持劍迎戰,他生得高大精瘦,穿着一件長衫鎖子甲以及龍蝦鐵手套,不過掉了頭盔,鮮血從額頭的傷口直流進眼裡。

    提利昂瞄準他的臉,奮力砍去,卻被那高個子揮劍格開。

    “侏儒!”他尖叫,“去死!”提利昂騎馬繞着他轉,他也跟着旋身,不斷揮劍朝他的頭顱和肩膀砍劈。

    刀斧相交,提利昂立時明白高個子不僅動作比他快,力氣也比他大上許多。

    天殺的七層地獄,波隆跑哪兒去了?“去死!”那人咕哝着發動猛烈攻擊。

    提利昂勉強及時舉盾,挨下這一記猛擊,盾牌仿佛要向内爆開,碎裂的木片從手邊落下。

    “去死!”劍士咆哮着再度進逼,一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