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以和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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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到真清子那一雙深邃無比的眼睛,卻好像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隻是道:真人,保重。

     真清子一笑,走出門去。

    他走出門時,那獄官很恭敬地道:真人,走好。

    大概真清子在東平城很受人尊敬。

    遠遠地,隻聽得真清子朗聲吟道:覆手為雲翻手雨,陰晴不定知何許,獨宿寒枝無一語,且随長風高飛去。

     真清子所想的,是要離群索居吧。

    我默默地站在屋中,也突然有種想要隐居的念頭。

    可是,我能夠隐居在深山中,到不為人知的地方去嗎?我不知道。

     明天就是天壽節了,今天的夥食已好了許多,吃飯時有一塊烤肉。

    這肉烤得火候老了點,我正咬着,那肉卻堅強不屈,門卻忽然被打開了。

    我有些生氣,道:喂,就算要殺頭也得給我吃頓飽飯吧。

     進來的兩個士兵一左一右排開,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進來的,是那個獄官。

     我放下烤肉,道:是要提審我麼? 這獄官沒有說話,隻是打了個手勢,那兩個士兵過來又在我身上搜了一陣,道:長官,他身上沒有武器。

     獄官點了點頭,又對我道:楚将軍,不論你有罪還是無罪,都請你原諒,這時我的職責。

     我道:是,我知道。

     畢将軍要見你。

     是畢炜!我心猛地一跳。

    昨天淩晨我被關起來,到現在他想起來見我?這并不是個好現象。

    任吉刺殺二太子肯定不是他心血來潮,天知道背後有什麼陰謀。

    如果我卷入的是帝國高層的争鬥,恐怕我到死都不會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那獄官帶着我出去,兩個獄卒走在我身後,如臨大敵地持刀押解。

    我惴惴不安地跟着那獄官走着,不知道到底是吉是兇。

     他帶着我走過院子。

    邊上是苦牢,現在正是戰時,罪犯相當多,隔得一程就聞到一股惡臭,當中夾雜着犯人的呻吟。

    我沒有被關在那裡,實在是個幸運。

     走到正廳,畢炜正背着身子站在那裡看着牆上一幅畫。

    那獄官在門口一躬身道:畢将軍,楚将軍帶到。

     畢炜轉過身看了看我道:進來吧。

     我走了進去,那獄官退出去,關上了門。

     現在,正廳裡隻剩下畢炜和我兩個人了。

    我跪下來行了一禮道:末将楚休紅,見過畢将軍。

     畢炜号稱火将,又長得一臉虬髯,與白面無須的鄧滄瀾相比,給人的印象是個一勇之夫。

    但是從認識他起,我就知道他決不會是個勇夫。

    以文侯之能,也不可能把二路援軍主帥的重任交給一個莽夫的。

     畢炜看着我,半晌才道:起來,楚将軍,請坐。

     他說的是請坐!這兩個輕描淡寫的字卻讓我一陣溫暖。

    畢炜現在的口氣并不象是對一個叛逆說話,那就是說,我的嫌疑是有洗清的希望了? 我在邊上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畢炜又看了我一眼,道:楚将軍,你能征慣戰,要你住在這種地方,隻怕心中極是不平吧。

     禀畢将軍,心定萬事空。

    末将在此讀書休養,倒也好。

     楚将軍,你倒能随遇而安。

     事已至此,急也無法,就随它去就是了。

     畢炜微微一笑,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踱了幾步。

    走到牆邊,他停住了,轉過頭道:楚将軍,縱然勇冠三軍,亦不能敵心中邪念。

    而軍法無情,不論你立過多大的功勞,一旦犯了軍法,就要嚴處,你可知道? 我道:賞罰分明,這是治軍要訣,末将知道。

     畢炜歎了口氣道:楚将軍,現在正是危急存亡之秋,更要從嚴。

    我實在想不通,你縱然對皇室有再大的不滿,也不該去行刺殿下。

     仿佛當頭一個霹靂,我根本沒想到畢炜會這麼說。

    聽他的話,好象我的謀刺之罪已經坐實了,我急道:畢将軍,是邵将軍還是邢鐵風在你面前說我壞話了麼?末将縱然無能,也不能做這等事。

     畢炜又深深歎了口氣道:邢鐵風親眼見你将刺客任吉救出,卻不救殿下。

    而任吉正是與你一同來到帝都的 我急道:畢将軍,任吉可是你派他跟着我的 畢炜面色一沉,喝道:放肆! 我吓了一跳,離座跪下道:末将胡說了。

    但我又何理由刺殺殿下?至于未能救出殿下,隻是陰差陽錯,非我不想救二太子。

    請畢将軍明察。

    如果我與任吉同謀,那就不該救他出來,應該滅他的口才是。

    畢将軍,你可以詢問任吉,便知端的。

     我說這話時有些不安。

    我不知道任吉明知必死,會不會亂咬一氣,把我攀上了。

    不過我救了他出來,想來他該不會誣蔑我的。

     畢炜盯着我,似乎想看出我的心思,忽然長歎一聲道:可惜,現在太遲了,你的話也沒有佐證,旁人隻說你是故意不救殿下的。

     我道:為何不詢問任吉? 畢炜隻是看着我的眼睛,看得我有些發毛,但我仍然直視着他的目光。

     現在我不能躲開他的眼光,那樣就會讓他覺得我心中有愧。

    可是要面對他的視線實在太讓人為難了,他的目光如一把刀一樣直插我心底。

     半晌,他才道:任吉昨天因傷重而死了。

     什麼?我失聲叫了起來。

    任吉被我救出時,傷是很重,一條手臂也被甄以甯砍斷,但他最後還能站立,并沒有到垂危的境地。

    我叫道:這是滅口! 啪一聲,畢炜一個耳光重重扇在我臉上,把我打得一陣頭暈。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喝道:任吉關在我的行營裡,難道我滅他的口麼? 我知道又說錯了話,忙垂下頭道:末将又胡說了,畢将軍,恕末将死罪。

     這麼低聲下氣地求饒,實在非我所願,但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性命就在畢炜一念之間。

    現在死無對證,他要按我的罪名,然後軍法從事,實在是易之又易,那樣二太子的陣亡也就有了一個交待。

     畢炜又開始背着手踱着步。

    看着他的皮靴,我一陣陣心悸,他每走一步,我的心都狂跳一陣。

    踱了一圈,他站住了,慢慢道:楚将軍,我雖與你相知不深,但我相信你不會謀刺殿下。

     我怔住了。

    他又說出這樣的話,實在大出我意料之外。

    我眼裡湧出淚水,哽咽着道:謝謝多謝畢将軍。

     畢炜卻沒有輕松起來,隻是頹然長歎道:可是,此事實在太過重大,帝君怪罪下來,誰都受不了,依諸将的意思,便是就算冤枉你,也要給帝君一個說得過去的交待。

     那就是要犧牲我了?我隻覺毛發直豎,手不禁握緊了。

    如果畢炜真要對我說什麼以大局為重,我也絕不答應。

    現在我面對的隻有畢炜一人,畢炜素有勇名,雖然我手無寸鐵,對他多半沒什麼勝機,我也豁出去了。

    隻要将他抓在手上,以他為人質,我還有機會沖出去。

    隻是就算沖出去,我也會成為朝廷的欽犯,以後就永遠不會有平安的日子好過了。

     畢炜似乎也已經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将手按在腰間的刀上,喝道:楚将軍,此刀是文侯大人親付于我的赤城,吹毛可斷,有先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