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約翰·杜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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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或“假的”或“有幾分真的”東西。

    這樣就迫使我們不得不去考察“信念”。

     可是一個信念隻要相當簡單,不用話表達出來也可以存在。

    不使用言語我們便很難相信圓周和直徑的比大約是3.14159,或相信凱撒決心渡過盧必康河①時決定了羅馬共和政體的命運。

    但在簡單的情況,不表諸言語的信念是常見的。

    例如,假設當你下樓梯時關于什麼時候下到了底這件事你出了錯:你按照适合于平地的步态走了一步,撲通一交跌下去。

    結果大大吓了一跳。

    你自然會想,“我還以為到了底呢”,其實你方才并沒有想着樓梯,不然你就不會出這個錯了。

    你實際還沒有下到底,而你的肌肉卻照适合于到底的方式作了調節。

    鬧出這個錯誤的與其說是你的心,不如說是你的肉體——至少說這總是表達已發生的事情的一個自然講法。

    但事實上心和肉體的區别是個不清不楚的區别。

    最好不如談“有機體”,而讓有機體的種種活動劃歸心或肉體這件事懸置不決。

    那麼就可以說:你的有機體是按照假使原來到了底層就會适宜、但實際上并不适宜的方式調節了。

    這種失于調節構成了錯誤,不妨說你方才抱有一個假信念。

     ①盧必康河(theRubicon)是意大利北部的一條小河,公元前49年凱撒率軍渡過這條河,擊敗當時握羅馬共和政府大權的龐培。

    ——譯者 上述實例中錯誤的檢驗為驚訝。

    我以為能檢驗的信念普遍可以這樣講。

    所謂假信念就是在适當情況下會使抱有那信念的人感到驚訝的信念,而真信念便沒有這種效果。

    但是,驚訝在适用的場合下雖然是個好的判斷标準,卻表示不出“真”、“假”二詞的意義,而且它也并不總适用。

    假設你在雷雨中走路,心裡念叨“我料想我根本不會遭雷殛”。

    緊接着你被雷殛了,可是你不感到驚訝,因為你一命嗚呼了。

    假使有朝一日果然如詹姆士·靳斯爵士①似乎預料的那樣,太陽炸裂了,我們全都要立即死亡,所以不會驚訝,但是如果我們沒料到這場巨禍,我們全都出了錯誤。

    這種實例說明真和假的客觀性:真的(或假的)事物是有機體的一種狀态,但是一般說根據有機體外部發生的事件而是真的(或假的)。

    有時候要确定真和假能夠進行實驗檢驗,但有時候不能進行;如果不能進行,仍有旁的手段,而且這種手段還很重要。

     ①靳斯爵士(SirJamesHopwoodJeans,1877—1946),英國物理學家,天文學家。

    ——譯者 我不再多闡述我對真和假的看法,現在要開始研讨杜威的學說。

     杜威并不講求那些将會是絕對“真的”判斷,也不把這種判斷的矛盾對立面斥之為絕對“假的”。

    依他的意見,有一個叫“探究”的過程,這是有機體同它的環境之間的相互調節的一種。

    從我的觀點來看,我假令願竭盡可能跟杜威意見一緻,我應當從分析“意義”或“含義”入手。

    例如,假設你正在動物園裡,聽見擴音器中傳出一聲:“有一隻獅子剛跑出來了”。

    在這個場合,你會像果真瞧見了獅子似地那樣行動——也就是說,你會盡量快快逃開。

    “有一隻獅子跑出來了”這個句子意味着某個事件,意思是說它促成的行為同假使你看見該事件,該事件會促成的行為一樣。

    概括地講:一個句子S若促成事件E本來會促成的行為,它就“意味着”E.假如實際上從來沒有這樣的事件,那個句子就是假的。

    對未用言語表達的信念,講法完全相同。

    可以這樣說:信念為有機體的一種狀态,促成某個事件呈現于感官時會促成的行為;将會促成該行為的那個事件是此信念的“含義”。

    這個說法過于簡單化,但是可以用來表示我現下主張的理論。

    到此為止,我認為杜威和我不會有很大分歧。

    但是關于他的進一步發展,我感覺自己跟他有極明确的不同意見。

     杜威把探究當作邏輯的要素,不拿真理或知識當作邏輯的要素。

    他給探究所下的定義如下:“探究即有控制地或有指導地把不确定的事态變換成一個在區别成分及關系成分上十分确定的事态,以緻把原事态的各要素轉化為一個統一整體”。

    他補充說:“探究涉及将客觀素材加以客觀的變換”。

    這個定義分明是不妥當的。

    例如,試看練兵中士跟一群新兵的交道,或泥瓦匠跟一堆磚的交道;這兩種交道恰恰滿足杜威給“探究”下的定義。

    由于他顯然不想把這兩種交道包括在“探究”之内,所以在他的“探究”概念中必定有某個要素他在自己的定義裡忘記了提。

    至于這種要素究竟是什麼,我在下文中即将去确定。

    不過我們先來看一看照這定義的原樣,要出現什麼結果。

     顯然杜威所理解的“探究”為企圖使世界更有機化的一般過程的一部分。

    “統一的整體”應該是探究的結果。

    杜威所以愛好有機的東西,一部分是由于生物學,一部分是由于黑格爾的影響流連不散。

    如果不以一種無意識的黑格爾派形而上學為基礎,我不明白為什麼探究預料要産生“統一的整體”。

    假若有人給我一付順序混亂的撲克牌,請我探究探究牌的先後順序,假若我遵照杜威的指示,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