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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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的看法,但是除有些時候而外,它卻自稱是歌頌“惡”而貶斥“善”的。

    例如,他說把追求善勝利、惡絕滅這件事當成一種義務,是錯誤的;這是英國式的看法,是“約翰·斯圖亞特·穆勒那個蠢蛋”的典型貨色;他對穆勒這人是懷着特别惡毒的輕蔑的。

    關于穆勒,他說道: “他講‘對一個人說來正當的事,對另一個人說來也正當’;‘你不願意旁人對你做的事,你也不要對旁人做’①;說這些話使我對此人的庸俗感到憎惡。

    這種原則樂于把人與人的全部交道建立在相互效勞上,于是每一件行動仿佛都成了對于給我們所做的事情的現錢報酬。

    其中的假定卑鄙到極點:認為我的行動與你的行動之間在價值上有某種相當是理所當然的。

    ”② ①我仿佛記得有人在穆勒之前就講過這句格言。

     ②所有引尼采的話,重點都是原有的。

     跟傳統美德相反的真正美德,不是為人人所有的,而始終應當是貴族少數者的特色。

    這種美德不是有利可圖的東西,也不是叫人謹慎;它把具備它的人同其他人隔離開;它敵視秩序,加害于劣等人。

    高等人必須對庶民開戰,抵制時代的民主傾向,因為四面八方都是些庸碌之輩攜起手來,圖謀當主人。

    “一切縱容、軟化、和把‘民衆’或‘婦女’舉在前面的事情,都對普選制——也就是‘劣’民統治——起有利的作用。

    ”引人入邪道的是盧梭,因為他把女人說得很有趣;其次是哈麗艾特·比徹·司托①和奴隸們;其次是為工人和窮人而戰的社會主義者。

    所有這些人都應當加以抵制。

     ①哈麗艾特·比徹·司托(HarrietElizabethBeecherStowe,1811—96),美國女小說家;她的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1852)對美國奴隸解放運動起了一定的影響。

    ——譯者 尼采的倫理思想不是通常任何意義的自我放縱的倫理思想;他信仰斯巴達式的紀律,為了重大目标既有加給人痛苦的能力也有忍受痛苦的度量。

    他贊賞意志的力量甚于一切。

    他說:“我按照一個意志所能作出的抵抗的量和它所能忍受的痛苦與折磨的量來檢驗它的力量,并且我懂得如何對它因勢利導。

    我不用斥責的手指着生存的罪惡和痛苦,反而懷着希望但願有一天生活會變得比向來更罪惡、更充滿苦痛。

    ”他認為同情心是一種必須抵制的弱點。

    “目标是要達到那種龐大的偉大性的能力:能通過紀律而且也通過消滅千百萬個粗制濫造者來塑造未來的人,然而卻能避免由于看見因此而造成的、以前從未見過類例的苦難而趨向崩潰。

    ”他帶着某種狂喜預言将要有一個大戰時代;我們不知道假使他活到了目睹他的預言實現,他是不是快樂。

     不過,他并不是國家崇拜者;決不是那種人。

    他是一個熱烈的個人主義者,是一個信仰英雄的人。

    他說,整個一個民族的不幸還不如一個偉大個人的苦難重要:“所有這些小民的災難,除了在強有力者的感情中以外,并不在一起構成一個總和。

    ” 尼采不是國家主義者,對德國不表現過分贊賞。

    他希望有一個國際性的統治種族,要他們來作全世界的主人:“一個以最嚴酷的自我訓練為基礎的龐大的新貴族社會,在那裡面有哲學思想的強權人物和有藝術才能的專制君的意志要給千秋萬年打下印記。

    ” 他也不是明确地抱有反猶太主義的人,不過他認為德國容納着那麼多的猶太人,再多便不能同化,所以不可允許猶太人繼續内流。

    他讨厭《新約》,卻不讨厭《舊約》,他用最高的贊美詞句來談《舊約》。

    為尼采說句公道話,我們必須強調,和他的一般倫理觀點有某種關連的許多近代發展,同他明白表示的意見是相反的。

     他的倫理思想的兩點運用值得注意:第一是他對婦女的輕蔑;第二是他對基督教的無情批判。

     他永遠不厭其煩地痛罵婦女。

    在他的拟預言體的著作《查拉圖士特拉如是說》(ThusSpakeZarathustra)裡,他說婦女現在還不能談友誼;她們仍舊是貓、或是鳥、或者大不了是母牛。

    “男人應當訓練來戰争,女人應當訓練來供戰士娛樂。

    其餘一概是愚蠢。

    ”如果我們可以信賴在這個問題上他的最有力的警句:“你去女人那裡嗎?别忘了你的鞭子”,就知道戰士的娛樂必是與衆不同的一種娛樂。

     他對婦女雖然總是同樣地輕蔑,卻并不總是這麼兇猛。

    在《權力意志》(WilltoPower)裡他說:“我們對女人感到樂趣,像是對一種或許比較優美、比較嬌弱、比較靈妙的動物感到樂趣一樣。

    和那些心裡隻有跳舞、廢話、華麗服飾的動物相會是多麼大的樂事!它們向來總是每一個緊張而深沉的男性靈魂的快樂。

    ”不過,就連這些美質也隻有當女人被有丈夫氣概的男人管束得老老實實的時候,在她們身上才找得到;她們隻要一得到任何獨立地位,就不可容忍了。

    “女人有那麼多可羞恥的理由;女人是那麼迂闊、淺薄、村夫子氣、瑣屑的驕矜、放肆不馴、隐蔽的輕率……迄今實在是因為對男人的恐懼才把這些約束和控制得極好。

    ”他在《善惡之彼岸》中這樣講,在那裡他并且又說,我們應當像東方人那樣把婦女看成财産。

    他對婦女的謾罵全部是當作自明的真理提出來的,既沒有曆史上的證據也沒有他個人經驗中的證據以為支持;關于婦女方面,他個人的經驗幾乎隻限于他的妹妹。

     尼采對基督教的異議是它使人接受了他所說的“奴隸道德”。

    把他的議論和法國大革命之前法國philosophes(哲人們)的議論對照起來觀察是很妙的。

    法國的philosophes主張基督教教義是不真實的;基督教教導人服從人所認為的神的意志,然而有自尊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