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犬儒學派與懷疑派

關燈
理智的世界,信仰不朽的靈魂對可朽的肉體的優越性。

    但柏拉圖是多方面的,在某些方面也可以把他看作是在宣揚懷疑主義。

    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是自稱一無所知的;我們自然而然地總把這話認為是諷刺,但是這話也可以認真地加以接受。

    有許多篇對話并沒有達到任何正面的結論,目的就在要使讀者處于一種懷疑狀态。

    有些篇對話——例如《巴門尼德篇》的後半部——則似乎是除了指明任何問題的正反兩方都可以提出同等可信的理由而外,并沒有什麼别的目的。

    柏拉圖式的辯證法可以認為是一種目的而不是一種手段;若是這樣加以處理的話,則它本身就成為對于懷疑主義的一種最可贊美的辯護。

    這似乎就是阿塞西勞斯所解說柏拉圖的方式,他自認為仍然是在追随着柏拉圖的。

    他砍掉了柏拉圖的頭,但是保留下來的軀幹卻無論如何仍然是真的。

     阿塞西勞斯的教學方式會有許多地方是值得表揚的,假使跟他學習的青年人能夠不為它所麻痹的話。

    他并不主張任何論點,但是他卻要反駁學生所提出來的任何論點。

    有時候他會自己前後提出兩個互相矛盾的命題,用以說明怎樣就可以令人信服地論證兩者之中的任何一個命題。

    一個有足夠的叛逆勇氣的學生,就可以學到機智并且避免謬誤;但事實上除了機伶和對于真理漠不關心而外,似乎并沒有人學到了任何的東西。

    阿塞西勞斯的影響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整個的學園大約有兩百年之久一直都是懷疑主義的。

     在這一懷疑時期的中葉,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公元前156年雅典派至羅馬的外交使團有三位哲學家,其中有一個就是不愧繼任阿塞西勞斯作學院首領的那位卡爾内亞德。

    他看不出有什麼理由他作使臣的尊嚴就應該妨礙他的這次大好機會,于是他就在羅馬講起學來。

    那時候的青年人都渴望模仿希臘的風氣,學習希臘的文化,于是都蜂擁而來聽他講學。

    他的第一篇講演是發揮亞裡士多德和柏拉圖的關于正義的觀點,并且是徹底建設性的。

    然而他的第二篇講演即是反駁他第一次所說過的一切,并不是為了要建立相反的結論,而僅僅是為了要證明每一種結論都是靠不住的。

    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論證說,以不公道加于人對于犯者來說要比忍受不公道是一樁更大的罪過。

    卡爾内亞德在他的第二篇講演裡,非常輕蔑地對待了這種說法。

    他指出,大國就是由于他們對軟弱的鄰邦進行不正義的侵略而成為大國的;這一點在羅馬是不大好否認的。

    船破落水的時候,你可以犧牲别的弱者而拯救你自己的生命;如果你不這樣做,你就是個傻瓜。

    他似乎認為“先救婦孺”并不是一句可以導緻個人得救的格言。

    如果你在得勝的敵人面前潰退的時候已經丢失了你的馬,而又發現有一個受傷的同志騎着一匹馬,那末你應該怎麼辦呢?如果你是有理智的,你就會把他拉下馬,搶過他的馬來,不管正義是怎麼樣的講法。

    這一切不大有建設性的論證出于一個名義上是柏拉圖的追随者之口,真是令人驚訝的,但是它似乎曾使得具有近代頭腦的羅馬青年們大為高興。

     但是它卻使得有一個人大不高興,那個人就是老卡圖;老卡圖代表着嚴峻的、僵硬的、愚蠢而又粗暴的道德規範,正是靠了這種道德規範羅馬人才打敗了迦太基的。

    老卡圖從年青到年老都過着簡樸的生活,一早就起床,進行嚴格的體力勞動,隻吃粗糙的食物,并且從未穿過一件價值一百辨士以上的衣服。

    對于國家他是忠心耿耿的,他拒絕一切賄賂和貪污。

    他嚴格要求别的羅馬人也具有他自己所實行的一切德行,并且堅持說控訴和檢舉壞人乃是一個正直的人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他竭力推行古羅馬的嚴肅的風尚: “卡圖把一個叫做馬尼裡烏斯的人趕出了元老院,這個人本來是極有希望在下一年被任命為執政官的,僅僅因為這個人在白天并且當着自己女兒的面前太多情地吻了自己的妻子:并且卡圖在譴責他做這件事時還告訴他說,除非在打雷的時候,他自己的妻子是從不吻他的”。

    ① ①諾爾斯譯,普魯塔克《名人傳》,馬爾庫斯·卡圖傳。

     卡圖當政的時候便禁止奢侈和宴會。

    他要他的妻子不僅哺乳她自己的孩子,還要哺乳他奴隸們的孩子,為的是用同樣的奶喂養起來之後,奴隸們的孩子就可以愛他自己的孩子了。

    當他的奴隸年老不能工作時,他就毫不憐惜地把他們賣掉。

    他堅持他的奴隸們應當永遠不是做工便是睡覺。

    他鼓勵他的奴隸們互相争吵,因為“他不能容忍奴隸們居然做了好朋友”。

    若是有一個奴隸犯了嚴重的過錯,他就把其餘的奴隸都召來,并且誘導他們來咒罵這個犯過錯的人罪該萬死;然後他就當着其餘奴隸們的面前親手把他處決。

     卡圖和卡爾内亞德之間的對比真是非常全面的:一個是由于道德過分嚴厲、過分傳統以至于粗暴,另一個是由于道德過分放恣、過分沾染上了希臘化世界的社會堕落以至于下賤。

     “馬爾庫斯·卡圖從一開始——從青年們開始學希臘語,從而希臘